纯歌叫人去打听王大力和周平安的事情,李建安隐隐听说了,只是回来淡淡的提了两句,其他时候,蕤娘的婚事,就再也没提过,好像完全没发生过这事情一样。
只是跟纯歌交待,要是外头有什么事不方便的,也可以吩咐他身边的茗香去做。
茗香是李建安的小厮,从小被外院的管事栽培到大,办事机灵,要找外头的人,也的确是茗香出面比较好。
等童妈妈和翡翠去把王大力和周平安的消息凑了个七七八八,就吩咐了茗香去把人带到内院里来。
周平安和王大力看上去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穿着青缎子长袍,脸上有些开裂,一副老实本分人的打扮。
只是周平安在望着屋子八宝阁上的官窑粉彩梅瓶时,眼里涌动着贪婪的光。
纯歌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就又有了些底。
纯歌先问了王大力的家人,知道他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还有两个孙女,且这些人都挂在了陈纯元下面,算是家生子之后,就笑着问道:“前头大姑娘过来跟我说,你算是二姐姐手底下最得力最忠心的人了。”
王大力惶恐的从位子上站起来,又跪到地上,磕了头,支支吾吾道:“小陈姨娘对咱们全家有大恩,我那大媳妇难产时候,还是小陈姨娘帮忙着请的大夫。”
“喔,原来是这样。”纯歌笑了一声,旁边的童妈妈冲着纯歌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纯歌颔首,就不再问王大力,叫他起来坐好,又跟周平安说话。
“我听说你也有个小孙女?”
周平安就直叹气,“咱们家里没福气,水仙还是只生了个女儿。”很难过的样子。
纯歌早就听翡翠回来说过,周平安只有个女儿,又不愿意过继叔伯兄弟的儿子回来,就给女儿招了个女婿。当年还是陈纯芳给得恩典。
结果又生了个孙女,周平安虽说心里不自在,倒还是很疼这个孙女。
纯歌心中一动,就问周平安道:“你家小孙女,今年多大了?”
周平安犹豫了一番,说话也没有先前的流利,搪塞道:“回夫人的话,我那小孙女,今年虚岁七岁了,她是家生子,本该送到内院来服侍姑娘们。只是她打小身子就弱,我就给求了个恩典,一直还没送进来。”
说话的时候,眼神看了看上面的纯歌。然后吸了一口气,很慌忙道:“要是夫人看得上,我明儿就把她送进来。小孩子家家,做不来精细活,洒扫这些还是能干的。”说话的语气,好像是挖了心肝一样。
纯歌看着,心中暗笑。
这些大家族的管事们,虽然是世代的家生子,按照规矩不能有私财。不过谁手里都攒了一笔小钱,家中的后代,也是养的像一般人家的小姐。
看周平安这个样子,显然是舍不得他孙女。
纯歌心领神会的笑,和气道:“大姑娘定了亲事,快要出门了。她还是个小姑娘,我本想挑两个年龄相仿的丫头过去陪着她。”说着,顿住了话。
周平安眼角抽动,低着头。
纯歌又继续道:“不过我琢磨着,大姑娘嫁到别人家去,若是多了几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反而不美。”
周平安绷紧的背脊一瞬间松了下去。
纯歌就叹气,“为这事,我真是担着心。还有咱们家的五姑娘,性子太贞静了些,我也想选个好玩伴,跟着嬷嬷一起学学刺绣规矩,就当是伴读了。”
周平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下子抬头,目中充满希望的看着纯歌。
纯歌就微微笑了笑道:“五姑娘身边的玩伴丫头,也不用做什么活计,就是不知道你们家舍不舍得?”
周平安忙磕头,一连声应道,“这可是我家那丫头的大福气,我代她谢谢夫人大恩了。”
姑娘的玩伴,能跟着学针线女红,学礼仪规矩,又不像那些丫鬟,是留着给做陪嫁的通房。
将来学的好了,说亲事的时候,再求个恩典,恢复良民身份,说不定就能嫁给真正的小富人家。
王大力看着周平安,却皱了皱眉。
纯歌就跟童妈妈吩咐,“既然都说好了,你明儿个就把柳姨娘叫过来,就说五姑娘的玩伴挑好了。”说着,又皱了皱眉,“三姑娘那里,也再好好打听打听,省的落下了。这钱,就从我的私几出。”
童妈妈心领神会,知道纯歌是怕四夫人五夫人闹起来。
李家的姑娘,可多了。
“夫人放心。”
纯歌就再没说话,也没说要王大力和周平安跟着过去做陪房的事情,每人赏了两盒瑞福楼的点心,还有两匹定州的云绸缎子,打发出去了。
两个人一走,童妈妈就上去道:“您也尽了心,以后大姑娘的事情,还得看她自己了。”
纯歌点头,幽幽道:“是啊,还得看她自己了。”
那头周平安一出院子,就回了自己家,交待自家娘姨和女儿,赶紧去黄妈妈那头,把这月的分红给送过去,顺便告诉黄妈妈,辞了鹊桥街上的差事。
平安家的就大惊道:“那边一月可是十两银子入账,咱们家少了这十两银子,得少多少嚼用。”
周水仙也不乐意。
周平安就板了脸,把纯歌说要把孙女荷花送去给五娘做玩伴的意思说了。
“大户人家,娇养女儿,这才会想出给女儿挑玩伴的主意。光是这个,都喜欢挑门户稍低的大家小姐,如今选上了咱们家荷花,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但凡能正正经经跟着五姑娘的师傅嬷嬷学些大家规矩做派,将来说亲事何处找不到。五姑娘是个庶出的,却也是公府的小姐,我打量这位小夫人,将来也不会刻薄这些庶女,必然是要说个好亲事做面子。咱们荷花以后还能当个闺中朋友走一走。也能有人撑腰,现下图那十两银子做什么,咱们家又不是少了嚼用。”说着,咂了一口大碗茶。
母女两个一听到这里,就纷纷动了心,平安家的还是担忧,“鹊桥街那边,是国公夫人的铺子,当年咱们又是因那桩事才被弄去,万一……”
周平安根本不在乎,发狠道:“说来说去,咱们家如今为了什么,还不就是指望着荷花。再有……”周平安就看了看周水仙的肚子,淡淡道:“这位小夫人,将来定是要主事的,伺候好了,能给介绍几个好大夫,让水仙再生个孙子出来,那才是大好事。这些,在国公夫人那儿,都指望不上。”
周平安顿住话,就叹气道:“说起来,你们也别以为白给的,小夫人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咱们跟着大姑娘去做陪房呢。所以才要把荷花留下,捏在手心里。算了,我们一家子,也别瞎折腾。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小夫人,人小,心可不小。”
周家母女两人听见这话,都不禁浑身发凉。
一家人商量个来去,定下了主意,平安家的和周水仙,就换了衣服,趁着晚上时候,去见了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