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歌刚回了院子,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还没有来得及去见茗儿,李建安已经走了回来,后头还有被丫鬟牵着的武哥儿。
武哥儿一脸泪痕,酷似李建安的面容上,写满了不愿。
纯歌看见李建安脸色沉郁,也不好问话,又看到武哥儿哭一声,李建安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一分,只好先走过去给武哥儿擦了眼泪,叫琥珀和翡翠带他下去拿莲藕糕吃。
武哥儿和纯歌见过几次,还算是喜欢这个小姨,又不敢惹李建安,就听话的跟着琥珀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认认真真的跟纯歌说话。
“姨母,我听话,您让父亲还送我回去跟母亲一起住。”
闪烁着信任的清亮眸光,纯歌看着,心头满是酸涩。
不管父母如何,武哥儿终究还是一个孩子。
即便是往日的时候,被惯坏了些,也不是什么大错。
只是要帮他回去陈纯芳身边,恐怕是不可能了。
陈纯芳做出的事情被揭穿,李建安怎么还会把唯一的嫡子送回去让她教养。
纯歌只能强作笑意,保证似的给武哥儿点了头,哄他先走了。
李建安早已被莲枝几个伺候着换了衣服,去了里间。
纯歌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李建安斜倚在石青色高枕上,手里拿着一本礼记,眼光直愣愣落在上面,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抬头。
等纯歌走近了,才发现李建安把书拿倒了。
纯歌不由在心里叹气。
总是夫妻一场,不管面上如何坚毅决断。心中,只怕还是伤透了。
可李建安不说,这样敏感的时候,自己也只能不提。纯歌就走过去,蹲给李建安月兑鞋。
李建安终于将视线移开,看着地上的纯歌。
日光斜射进来,满头柔顺的青丝像是淬了亮意,盘成简单的高山髻,身上流彩织云大袖衣晃动之间,像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河水。
李建安心中一软,就猛的把纯歌拉了起来,顺势压到了床上。
纯歌吃了一惊,还是很快稳住情绪,望着李建安微笑。
李建安摩挲着纯歌的脸,神色恍惚,似是在看着纯歌,又似乎是在透过她的脸看着其他的地方。
心头受了伤的人,总会有这种恍惚的症状。
纯歌就一直微笑着望向李建安,双手也轻轻落到了李建安腰身上,慢慢放下,搂住了,然后从上到下的缓缓滑动抚模。
李建安的身体,渐渐从紧绷变得松弛。
眼神也好像找到了焦点一样,从游移聚成了一点光,越来越亮。
他怔怔的望着纯歌,很认真的样子,似是想要仔仔细细的看清楚纯歌脸上每一分神情。
等看到纯歌眸眼中满是温暖,就抿了抿唇。片刻后埋到了纯歌肩头上,遮住了整张脸。
纯歌就听到耳边李建安的低语声,“纯歌,纯歌,你说她为何要这样做。咱们夫妻多年,我自认从未亏待她……,我真是想不明白……她实在太狠了……这次,我一定护住你。”
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消失于无形。
纯歌却觉得身上越来越沉,不自在的动了动,发现李建安没有反应,连开始的嘟哝声,都消失了。
纯歌又抬了抬手,身上的李建安,还是没有动弹。
一直到耳边传来有力的呼吸声。
察觉到他鼻息平稳,只是疲惫后昏睡过去了,心底微松,慢慢挪开了身子,又给他细细掖好被角,才舒出一口气。
纯歌轻轻的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襟,打算去看看武哥儿。
李建安将武哥儿送过来的意思,已是清楚明白。
虽然有些烦忧,不过迟早都是要接下武哥儿的事情,还是早些去问问那些一直伺候的丫鬟婆子,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武哥儿是绝不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出事!
否则,只怕自己真要成为李家的千古罪人了。
纯歌打定主意,刚出去,就看见琥珀面色难看的站在那儿,心里一惊。
自己刚才陪着李建安在里面折腾了半个时辰才让他睡着,难不成外头又有了什么事。
琥珀看见纯歌出来,很快就凑过去,低声道:“夫人,国公夫人没了。”
纯歌大惊,不由得抬高了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夫人,外头王管事他们还在等着,说是让国公爷赶紧过去。太夫人她们已经先过去了。”没有直接再把话重复一遍,却是不容置疑的回答。
这么说,是真的!
陈纯芳,真的死了……
纯歌下意识的就觉得浑身发凉,扭了头去看那在微风中摆动的琉璃串珠五彩挂帘。
李家陈家,都要变天了!
这句话只是在脑海中闪过,纯歌立时就想到了大太太那张疯狂发狠的面孔,又想到了第一次看见陈纯芳时,她浓妆艳抹的坐在上头,纵使因为久病有些憔悴,依旧一身傲气,眉眼间都是锋利的模样。
贵族女子的天生高傲,说话时,声音却好像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婉转。
这样一个女子,突然就消失了。
纯歌心中五味杂陈,还是强行压住了心头的慌乱,“我这就进去告诉国公爷。”又停了停,吩咐道:“赶紧吩咐下去,开了库房,让所有人都要换上孝衣,门口白幡也要赶紧支起来。”
一屋子人都应好。
交待妥当了必须要准备的,纯歌就进去告诉了李建安。
李建安从睡梦中被摇醒,看着纯歌一脸焦急,本还想软语几句,听见这个消息后,笑容就都凝结在脸上,愣了片刻,脸上就恢复了从容。一语不发的自行穿衣起身,往西跨院去。
纯歌跟在后头,就问琥珀,“谁去陈家报的丧?”
琥珀压低了声音,“说是黄妈妈。”
果然是她,纯歌神色就变得复杂起来,只是幽幽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