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上的话,陈端仪知道跟连大女乃女乃说也说不明白。只能让连大女乃女乃更加对大太太不高兴,让家里内院状况更隐忧重重,就把一切都瞒下来,吩咐连大女乃女乃道:“既然太夫人今天那样紧张,你明儿就再去一趟定国公府,把宝哥儿带上。想不出来合适的人家,咱们就再厚脸皮一次。”
连大女乃女乃一番话说出来见陈端仪没责怪,反而是把话带了过去,本来有些忐忑的心情就有几分安稳下来,又想到今天在李家的境遇,怯怯道:“这,十三姑女乃女乃能见我?”
陈端仪抿了唇笑,“她当然要见你。你把宝哥儿带上挑端琅下学时候过去,她就不得不见你!”
连大女乃女乃听不明白。
陈端仪见她恍恍惚惚的,心里先叹气,给她解释道:“我这个十三妹妹,是个要做好姐姐的人。不管她再如何厉害,总不会想让端琅说她心狠决绝。端琅跟宝哥儿一直玩在一起,她不看僧面也得看看佛面。何况咱们终究是她娘家人,她要是把事情做绝了在外面名声也不好听。”
如醍醐灌顶一样,连大女乃女乃一下子就明白了,欢欢喜喜道:“那我明天先好好嘱咐嘱咐宝哥儿。”
陈端仪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连大女乃女乃想到宝哥儿念书的事情有着落,下床叫丫鬟拿钥匙来开箱子。想要从嫁妆里面找几件好的出来明天给送过去。
还模着上好的丝绸感慨道:“要不是为了宝哥儿,这些东西我还真不想动。本来还想再生个姑娘,给她做嫁妆。”面上满是怅然。
旁边陪嫁丫鬟就劝道:“夫人,没事呢,等宝哥儿长大了好好孝敬您。”
一说到宝哥儿,连大女乃女乃就眉开眼笑。好像心里的阴郁都被清风吹散了无痕迹了一样,在烛光下兴致勃勃的挑东西。
躺在床上假寐的陈端仪听见外头悉悉索索,翻箱倒柜的动静还有连大女乃女乃感慨的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陈家长房以往虽算不上大富贵。不过自己来往应酬也从来不需要用到妻子的陪嫁。
如今被逼得卖掉大半奴仆再私下动手,就是不想让别人说自己家里无缘无故去了许多人命惹人怀疑,只能选择卖的远远的。
谁知道这样又落了一个刻薄名声。
连给宝哥儿教书的先生都嫌弃陈家长房,请辞而去。再要请一个博学之士,已是难上加难。
这回求到别人,还要用妻子陪嫁来撑场面。
想到这些日子来去应酬,花钱如同流水一样却一事无成,陈端仪的心就跟悬在半空一样没有着落,对在庄子上的大太太,头一回生出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的怨愤之意。
转眼又想到大太太养育之恩,两种情绪缠在心里,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连大女乃女乃挑好东西喜滋滋进来,就看到陈端仪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眼神似是深邃又似是光影散漫一般,忙跑过去喊了几声。
陈端仪先前没答应。
连大女乃女乃忙又推了几下。
陈端仪这才回过神来,看见是连大女乃女乃,想到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就心虚的敛眸,片刻后才淡淡道:“东西挑好了。”
本想问问陈端仪方才在想什么连大女乃女乃也不敢多话,就点头道:“挑了十颗上好的东珠和三匹苏州水云缎子。珠子可以给十三姑女乃女乃用来做虎头鞋,水云缎子拿来做襁褓也好。”
陈端仪一听就皱了眉,“你陪嫁的东珠,至少也要三百两银子一颗,水云缎子也是千金难得。你拿去就罢了,还说是要给孩子做鞋子襁褓用。可不要让别人以为咱们家是奢靡太过。”
连大女乃女乃就撇嘴道:“您不知道。今天我去十三姑女乃女乃及笈宴,她头上一根簪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闪闪发亮。腰上锦囊佩全是明珠串起来的。一屋子夫人都啧啧称奇,后来四夫人才笑眯眯说那簪子和锦囊都是国公爷送的,她们几个妯娌都羡慕的不得了。国公爷位高权重,名下又有田产铺子无数,皇上皇后还老是把宫里贡品赏下来。依我说,国公爷的好东西只怕都给了咱们这位姑女乃女乃,宝贝的很呢。当娘的都宝贵,这个孩子生下来肯定也是金尊玉贵的养。这些东西,在咱们这里倒是稀罕,就怕别人还看不上?”言语中带了几分酸意。
陈端仪却听得眼前一亮,蹭的坐起来。
连大女乃女乃被他吓住,想要嗔几句,见陈端仪脸色阴晴不定,就没敢直接开口。
陈端仪想了半天,好像拿定什么主意一样,就大笑道:“好,好得很。咱们这位国公爷,果然是个聪明人,我也得跟着多学学。”
明明是在说陈纯歌在定国公府地位稳如泰山,谁也比不过的事情,怎的就扯到聪明不聪明上头去。
还说要多学学。
如今这个家里的状况,哪能学的起定国公府的排场。
连大女乃女乃在心里月复诽了几句,又想到以前李建安总是斥责陈纯芳奢靡的事情,就忍不住畅快。
看样子,不是这位国公爷不喜欢奢靡,而是要看人。
要是用在喜欢的人身上,还真是眼都不眨一下。
陈纯芳这一辈子拼了命攒钱,还不惜得罪了国公爷也要打着定国公府招牌跟别人做生意。早知道国公爷家底这样厚,陈纯芳还不如好好笼络住国公爷呢。
聪明了一辈人的人,原来是个道地的蠢货!
连大女乃女乃光是想着都忍不住畅快,就月兑口道:“怎的以前大姑女乃女乃那儿,国公爷就手紧的很。”说一出口,连大女乃女乃就想起来陈纯芳和纯歌毕竟是不同。一个是陈端仪胞妹,一个是堂妹。生怕陈端仪误会,忙用眼角余光去打量。
陈端仪却已经翻身起来披了衣服要去书房,还说要去找大老爷商量要紧事情。
连大女乃女乃心里虽然不悦,不过男人的事情,连大女乃女乃也不敢插嘴,就也跟着起来帮陈端仪穿好衣服,然后把陈端仪送出去了。
等到三更时候,陈端仪还没回来。
连大女乃女乃又清点了一遍明天要过去送的东西,觉得妥当了,就自己裹衣睡下。
模模糊糊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小声喃喃,“这回没有走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