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妈妈出屋子,径直去了陈端崕的书房。
等朱妈妈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陈端崕却一声不吭,手里还是捏着笔在写策论。
朱妈妈心如擂鼓。
自己这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冒险来找四少爷把这些年跟着太太所干的事情都交代出来,其他的都不打紧,毕竟太太做那些也是为了四少爷好。
可太太装病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连带了全家没脸。陈家男儿,或花心,或薄幸,却都在乎仕途名声,把脸面前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四少爷知道了自己帮着太太做这种手脚,又会有什么反应。
再者自己虽说是打着关心太太的意思过来,四少爷也不是傻子,这是真正的背主啊,背主奴才该有的下场……
想想都让人胆寒。
但不说,等着太太这么一步步滑下去,自己这个贴身老妈子又能得着什么好。
就像长房那边,大姑女乃女乃身边的黄妈妈,死的不明不白,尸骨都不知道在哪儿。
大太太身边的姚妈妈,都不知道被扔在了哪个乱葬岗。
左右都是个死,在陈家风光了一辈子,临老了却是这种下场,积攒再多银钱又有什么用。
还是拼一拼吧,指不定四少爷抬抬手,让自己赎了身契回家去,好歹族里还买了点产业,再养两个老实孩子,死了有人烧纸就成。
朱妈妈面上不由带出点凄色。
一篇策论写完,陈端崕俊雅的面容上还是一副波澜不兴的面孔,只是放了笔,抬眼看着朱妈妈。
朱妈妈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好好伺候母亲,有什么事情再来报我就是。”陈端崕挥挥手,就让朱妈妈下去。
“那,太太,太太的药?”
“药。”陈端崕耷拉着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笑了一声,徐徐道:“明儿秦太医过来,我会让他给母亲那边开几幅宁神方子。”就猛的话音一沉,“这回你可要把药弄清楚了!”
“老奴知道,老奴知道。”朱妈妈看不清楚陈端崕的打算,只能连声答应。
陈端崕问都懒得再问一句,直接叫朱妈妈走了,也没有威胁,没有其余的叮嘱。
朱妈妈从书房出去,身子都觉得还是飘的。
这是什么意思。
上回太太做了那些事,还比不过这回可能引起来的风波大,四少爷都气的直接威胁了太太一番。
可这回……
实在是太平静了。
不过不管是怎么回事,总归自己这边已经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将来就算是自己撺掇太太犯错,这个罪名也安的太生硬了,好歹自己的机会多了一成。
朱妈妈这样想着,就赶紧回去,生怕三太太发现她临时到了书房来见陈端崕。
朱妈妈一走,陈端崕就回去见了吴四女乃女乃。
吴四女乃女乃正好安排完事情,看陈端崕这个时候就回来了,很惊讶。
“您怎的就回来了,不是说那边请吃酒。”
陈端崕眉心紧蹙,抬手叫屋子里丫鬟婆子都退下。
吴四女乃女乃心里就沉了沉,收起先前的笑脸,端坐在椅上。
“母亲以为她做的隐蔽,其实人家早就发现了。国公爷叫弟弟过来,又请两位太医做陪客,分明是想要给留一番脸面。既然别人给了我台阶下,我也不能不识抬举,这事情,还是趁早料理了的好。”
吴四女乃女乃张大的嘴半天都合不拢。
儿媳妇不能评定婆婆的是非,所以吴四女乃女乃也一直谨守规矩,从不曾在陈端崕面前说过三太太一字半句的坏话。
人家是亲母子,自己不过是随时可以放在一边不理会的妻。去了一个还有别的女人上来。
可这一回,吴四女乃女乃实在是觉得忍不住了。
“这,这,母亲怎能这样做,这不是其他的病症啊,那是狂躁症!要是传出去,咱们家里的将来的哥儿姐儿可怎么说亲事。”为母则强,一想到三太太为了制约纯歌,想出这种冒险主意,吴四女乃女乃气的肺都要炸了。
陈端崕扯了扯唇,却没有多动怒,“母亲这场病,来的太蹊跷。我早就奇怪,不过维扬名医都说是狂躁症,我也只能半信半疑,终究还是国公爷眼光毒辣。”
然后居然轻声笑了起来,“母亲一辈子自视甚高,谁都看不上眼。她以为她当年做的那些事,父亲不知道。不过是父亲看折损的都是庶女,做点手脚,也能让她们听话,将来继续为家族效力,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瞧瞧端平和端琅,母亲自诩得了真传,谁知道她每回给端平和端琅准备的上好药汤,连大夫都查不出来,只以为是强身健体的补药,父亲却从来没让他们喝过,都给另换了。”
“父亲……”
吴四女乃女乃见陈端崕一边说,还一边轻笑着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种复杂的滋味。
原本以为公公一辈子只是花心,对自己这个婆婆还算尊敬,并且十分信任。谁知道背后的真相竟然是如此,而自己的夫君,也是眼睁睁看着,半点提醒都不曾有,要不是今日说出来了,恐怕今后自己也要当这种傻子。
陈端崕似乎看出吴四女乃女乃在想什么,就过去轻轻搂着她道:“放心吧,我不想跟你过这种日子,你也不用对着一大堆庶子庶女。”
吴四女乃女乃刚才还愁云密布的心里就吹起了一阵风,把愁绪都卷走了。
陈端崕又模了模她肚子,眼神专注而温暖,说出来的话却透着薄凉,“母亲那边的药,你盯着些。”
吴四女乃女乃愕然之后,一刹那就明白了陈端崕的意思。
这是要准备限制三太太的举动,给喝换方子的药了。
陈端崕这样做,算得上是大不孝。
可想着三太太不管不顾后代子孙的婚事,一味只顾着眼前的利益,吴四女乃女乃就恨得牙痒痒,没有半点犹豫应了下来。
陈端崕交代好事情,又问了吴四女乃女乃的身子,然后出去了。
早就在外头等候许久的和姨娘这才畏缩着进了屋子来见吴四女乃女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