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慌张张拿过一旁的茶喝下去,好不容易才咽下去,却见夜凌染已然来到了自己跟前。
这人是来哭丧的么?!
没事穿一身黑衣服给谁看?!
难道他是黑寡妇不成?
沈眉弯本以为自己的仪态毫无破绽,瞧见夜凌染眼中的笑意时,才知道,人家早已洞察了自己的丑态。
毫不避讳,直视夜凌染。
却见他眼中的笑意更浓。
“这位便是盛宠在券的良妃娘娘吧?”他站在沈眉弯跟前,端着一个莹白的酒杯。
人家既然笑的人畜无害,她沈眉弯总得表示一下吧,拿着自己的酒杯站起来,冲着夜凌染微笑,“染皇子消息很是灵通嘛…”
“哪里…哪里…”
“早在上阳国便闻得雒伯伯新娶了一位娘娘,未行册礼便恩宠倍至,染的消息再不灵通也不会闭塞到如此地步吧?”
“今日得见娘娘花容月貌,实是染之荣幸,薄酒一杯,染敬良妃娘娘…”
夜凌染很爽快的干了自己杯中的酒,将杯身微微一斜,空了的酒杯自然呈现在沈眉弯眼前。
沈眉弯捏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一闭眼,一咬牙,强忍着厌恶喝下去。
“染皇子到我天厉国,第一杯酒不敬皇后娘娘,却来敬良妃娘娘,想来,这功课做的还是不够好呢!”
“良妃娘娘不会饮酒,难道染皇子殿下不知道么?”
沈眉弯的酒端在手里,还没有喝下去,听闻有人说话,便睁开了眼睛,一瞧却是雒天衡,顿时心情便好了一大半。
她站在那里,歪着头,眼底闪过一丝坏笑,看着雒天衡,“既然七皇子知道我不会饮酒,那这一杯酒,我不妨借花献佛,借染皇子的金口玉言来敬咱们的七王爷了。”
雒天衡微微一笑,望着夜凌染,“不知染皇子是否介意?”
夜凌染亦微微一笑,看一眼沈眉弯,“既然娘娘不会饮酒,转赠他人也无妨…”
许是夜凌染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再许是雒天衡的目光格外能吓得住人,总之,夜凌染没有再说什么,朝着沈眉弯和雒天衡一抱拳,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座位前坐定。
雒天衡的眼睛里透着笑意,朝沈眉弯近前一步,“听说今晚娘娘要献曲,不知是真是假?”
沈眉弯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皇上的口谕,我岂有不遵之礼?”
“刚才娘娘转赠的酒味道极好,多谢娘娘。”他别有深意,弯着腰几乎快要贴到她的耳朵。
“能这样间接的和你相吻,实在是件美事。”
他后面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待得沈眉弯抬头看时,他已然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眼神一片欣喜,隔着那么远,她依旧能看到他眼中的笑意。
许是雒天衡的话起了作用,夜凌染开始不再有意无意的看沈眉弯,而是向皇后等在坐的娘娘一一敬酒。
雒无垠看着在场地中间翩翩起舞的宫女们,也来一兴致,放在膝盖上的手竟和一旁的琴师一起打着拍子。
转眼就是沈眉弯上场了,她急忙绕到殿后,换了衣裳,一身雪色长裙出现在场地中央。
这衣裳虽然说是内务府的人新裁的,沈眉弯却嫌它太过臃肿,自己动手裁细了它的腰身,让它更加修身。
当沈眉弯站在场地中间的时候,顿时鸦雀无声,所以人都望着她,仿佛望着陌生人一般。
她的眼神却独独留恋方才那个一身月白的人,不在意的向他那里瞟了一眼,却见那人正愣愣的望着自己,眼神里皆是欣喜。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的眼睛里,也就潋滟了一湖春水。
沈眉弯站在场地中央,看一眼一旁的琴师,幽幽开口:“琴师师傅,请帮我弹奏念奴娇的曲。”
念奴娇,很寻常的词牌名,念奴娇的平仄及曲调大家都非常熟悉,一旁的司徒盈微微一笑,轻声道:“还以为良妃娘娘有通天的本事呢,不想,唱的竟然是连三岁小孩子都会唱的曲子,实在乏味。”
雒天佑隔着那么远,狠狠瞪她一眼,“小盈,父皇和母后面前,不得造次!”
“哼!有什么不能说的,本来就是嘛,我三岁的时候就会唱念奴娇了…”司徒盈忿忿不平。
“是啊!这念奴娇听了那么多年,早就听腻味了,有什么可听的!”雒天蒙也跟着起哄。
雒天衡刚要开口,沈眉弯以眼神制止了他,朝着雒天蒙微微一笑,“紫嫣大胆,敢问三王爷,咱们天天要吃饭,可这厨子做出来的饭,即便是同一道菜,这味道也不尽相同是不是?”
“你…”雒天蒙接不上话,抓起桌上的酒杯狠狠灌下一口,“你唱,你唱,本王倒要听听你唱的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沈眉弯回到场地中央,朝琴师点头,随着乐声在琴师的指尖流淌开来,沈眉弯也开口唱起。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歌声悠扬,琴声雒无垠坐在最高处,放眼看着台下众人,哪里还有一个心有旁骛?
一个个皆如老僧坐定一般,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场中央那一身白衣飘飘的女子身上。
他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敦妃又回来了…
夜凌染早没了刚才的傲慢之态,歪着头侧耳倾听那曲调里飞出来的词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洗了个通透。
沈眉弯自然知道这是谁作出来的词,更知道这是一首多么豪放的词,心中自然也是一片升腾,只觉得自己似乎站在了长江边上,正俯看滚滚东去的江浪。
“噌…”
突然,琴师手中的琴弦断开来,吓理琴师急忙跪地,“小臣惶恐,扰了皇上的面子,请皇上治臣罪。”
沈眉弯自然也听到琴声没了,可她不能停下来,她若是停下来了,这琴师只怕小命也保不住了,索性当作没听见,继续悠悠然的唱着,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已然与她无关。
沈眉弯转了个身,不再看向琴师的方向,却瞧见司徒盈眼睛里闪动着奸计得逞的笑意,正望着她。
想也不用想,定是她在琴弦上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