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可馨的眼神中充满着喜悦和茅盾,凝望着沈庭轩,眼波流动,不知在想着什么。忽然看到沈庭轩袍子的破洞,是在金陵峰山谷中坠落时,被树枝刮的,而后又在南京右都御史府被武当高手撕掉了了一块,现在看来确实有失斯文。
“沈大哥,你看看,袍子都破成什么样子了,月兑下来,小妹给你补补?”她一边说,一边就要帮庭轩解袍子。
苗家女人各个心灵手巧,对穿着打扮十分讲究。平时的衣着花花绿绿,sè彩斑斓,头上的银饰也五花八门。这次伊可馨来到大明地界采药就换上了汉家的衣着。
她取出随身的针线,不一会就将衣服缝好。庭轩的袍子虽残破,却格外干净。此时,这件长袍经缝补完就如翻新的一般,穿在身变了一种另类的风格,与庭轩身材搭配的相得益彰。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在灯光下为自己缝制衣衫的情景,心灵一阵触动。
“怎么样,沈大哥满意吗?”伊可馨得意地问道。
沈庭轩赞不绝口,快到傍晚时他俩找了点野果充饥后,准备一探青城山的圣灯亭。
青城山被奉为道教祖庭,一百年前为峨眉派的分支,近些年历代掌门能人辈出,已位列武林八大门派之一。如今执掌门户的是江湖上人称“霹雳天尊”的震元真人,功力jīng纯,为人疾恶如仇,在武林中声望极高。
圣灯亭是青城派的禁地,只有掌门人和派中辈份高的长老才可进入。据说青城派“圣灯幻步”的轻功,就是几位前辈高人,看见了神灯时隐时现变幻莫测悟出来的。
此处有青城的高手把守,戒备森严,寻常江湖人士绝不敢越雷池半步。伊可馨深知此节,已告知了庭轩。
这晚月明风清,沈庭轩二人快步赶往圣灯亭。庭轩感觉到伊可馨步法飘逸,暗想这苗家女子轻功倒是不弱。
二人攀过一座小丘,月光下一座小亭赫然呈现于眼前,实在看不出有何独特之处。对面不远的山谷烟雾缭绕,快走了两步,仿佛自己也融入了其中;涓涓流水之声隐约可闻,令人心旷神怡。
伊可馨拉低了沈庭轩的身体,俯身耳语:“沈大哥,小心点,别惊动了青城派的人。”庭轩点点头。
二人缓缓走到圣灯亭边上,伊可馨轻声道:“奇怪,今晚怎无青城派的道士看守,难得的机会,我们就坐在亭中等候吧?”
沈庭轩运功暗自戒备,确实感觉到附近周遭并无他人,心下稍安,与伊可馨并肩坐在亭中木凳上,向对面山谷望去。山谷薄雾笼罩,空旷寂静。
等了近半个时辰后,还不见山谷有何动静,伊可馨转头,凝视着庭轩轻声道:“沈大哥你说今晚那猴儿会出现吗?”
“人生就是由无数个等待构成的,等待也是一种幸福。”庭轩面无表情,顺口说出这句话,心里预感今晚定会不虚此行。
“沈大哥,我想了一下,你说很有道理,我们今晚一定会有收获。”她自信的气息感染周围的空气。
眨眼间,只见对面山谷中亮起了一个白光,快速移动,越变越大,忽隐忽现,似乎在移动,速度惊人,不仔细辨认,就好似一串灯光在闪烁。
“它出来了!”伊可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庭轩一动不动地坐在石凳上,注视着那串如飞的鳞光,忽然神sè大变,竟感到周围弥散着一股杀气越聚越浓,仿佛是从前山的上清宫方向传来的。
他在青城山寻找药仙呆了数rì,也曾探访过青派的大小道院,对山上的格局有所了解。太乙真气的感觉和长期训练的敏锐的嗅觉,认定这武林中的百年大派,今晚必有大事发生,当务之急,是先捕获那六耳弥猴。
这时对面山谷中亮光已消失在他们眼前,久久不见踪影。
“沈大哥,这怎么回事,刚才明明看见了那猴儿身上的鳞火,这么一会功夫就不见了?”伊可馨望着沈庭轩,语气略显着急。
“别担心,让我想个办法。”庭轩说完就从怀中取出那根母亲留给他的白莲玉箫,想起一首古琴《骄阳似火》,放在嘴边吹奏起来,全身真气流转,太乙真气自然而然从舌下的“金津穴”迸出。
这本是古琴曲,经庭轩用玉箫吹奏出,却令有一番韵味。
青城山林幽峰险,虽已入夏,夜间还是凉风徐徐,感觉不到丝毫暑意。
坐在庭身边的伊可馨顿时感到浑身温暖异常,说不出的舒服。
箫声给夜sè蒙蒙的青城山带来了一丝暖意,几声鸟雀鸣叫,似乎是被这曲乐章所唤醒。
随着箫律的跌荡起伏、由缓至急,仿佛如清晨的太阳升到中天。
这时伊可馨已感如烈rì暴晒,酷热难当,已是香汗洇洇,渴意渐生,望了望庭轩。只见他闭目吹奏,仿佛融入了乐曲中一般。他满脸的紫气隐藏在夜sè中,伊可馨无法看到,要不然还认为他身体有恙。过了一会她明白这热浪是箫声所幻。
音律越来越高亢,空气弥散着令人窒息的热量,仿佛烈rì炎炎令人无处躲藏。一阵阵的热浪涌向心头,已经把整个青城山谷变成了一座大融炉,让人五内俱焚。
这股如烈火般的热浪涌来,伊可馨口干舌燥,香汗淋漓,从凳上站起,移步到庭轩面前,道:“沈大哥,停停吧?我热得受不了了!”
沈庭轩缓缓睁开眼睛,微笑着,箫音并未停止,眼睛望了一下脚底下山谷中的河流。
伊可馨会意到,拉了拉沈庭轩的衣襟示意一起下去。二人快步走下向溪边纵去,步伐轻盈,轻功倒是不弱。
庭轩端着玉箫继续吹奏,飘然紧随其后。
伊可馨跑到小溪水旁,口渴难忍蹲去,即便是要喝水也没把面纱摘下,只是将其拉上,只漏出一张嘴,双手捧一汪水,樱唇吮吸而入,甘甜异常。
由于太饥渴,她也没顾上身边生了什么,只听空旷的山谷中,嘈杂声四起,似乎谷中的动物都已狂燥不堪,纷纷向溪水边涌来。转眼间几只野兔最先蹿到了溪边,拼命地饮着清凉的山泉;不远处溪边一群白鹭哗哗而落,也迫不及待地啄饮;一阵“嗷嗷”嚎叫声,惊得几只野兔慌忙蹿入草丛,一群山狼奔到溪边,张嘴伸长舌头不停地豪饮。溪边的动物越聚越多,拥挤不堪,热闹异常。大的猛兽也顾不上捕食小兽,只是拼命地饮水。
箫音越高亢,让人置身于烈焰之中一般,仿佛嗅到了焦臭的气味,这只是幻觉。庭轩已将十二分真力贯注于音符中,别说是鸟兽,内力稍弱的习武之人也忍受不了这份煎熬。
嘈杂的声音夹杂着一阵“吱、吱”得叫声,溪对面一群长臂猿从树上落跳下来到溪旁,如人类一般手捧溪水吮吸着。灰黄sè的群猿中露出个金黄sè的小脑瓜,直接探到溪水里吸饮。
夜sè下,伊可馨蹲在溪边向对面群猿望去,定睛一看,喜上眉梢,悄悄地站起对身旁的庭轩耳语:“你看,是那猴儿,真有你的!”顺手指了指隐约可见正饮水的六耳弥猴。
疯狂的乐章戛然而止,庭轩以乾坤极纵身法腾空而起。速度实在太快,旁边的伊可馨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世上竟有如此的轻功,形同鬼魅一点都不夸张。
身在溪水上空中的沈庭轩从怀中取出了义兄赵天岳的匕首,在空中虚劈几下,赫然是惊云剑法中的那式“风卷残云”。自从他被毕映玄三人打下金陵峰谷底重生后,太乙神功已突破了生死悬关,到达了更高的境界,还没有在实战中检验过,正好印证一下它的威力。
剑气所至,只见溪面仿佛被切开一般,一个大水球腾空而起。庭轩手中匕首还在不停地挥动,已然变招,正是太乙玄门剑法中的一招“翻江倒海”,超强的控制力,使得大水球在他身上来回旋转。随着匕首向前激刺,将全身真力凝聚刃尖,一招“仙人指路”推着大水球向着猿群俯冲而去。
一阵“吱、吱”燥动之声后,群猿已不见了踪影,溪水边只剩下一个白汪汪的水罩。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原来正是那只六耳弥猴在里面挣扎着,想要突破那层水罩。
这水罩正是沈庭轩的太乙真力所筑,他身体飘落在水罩旁边,浑身紫气环绕,伸手收了那水罩。那猴儿刚想跑,庭轩用了个太极柔云劲的手法,已将它抱入怀中。
那猴儿甚通人xìng,眼见已被人制住,不甘示弱,不管三七二十一,挥爪向庭轩脸上挠去。
庭轩并未躲闪,只是将手中的内力增加了一分。那猴儿的利爪刚伸出一半,就已感到浑身上下不听使唤了,知道是眼前之人动了手脚,再也不敢造次。“吱、吱”两声低语,好似受了委屈似的。庭轩的另一只手轻抚了几下猴背上的绒毛,道:“真是对不住,吓着了吧,不用怕没人会伤害你的,想求你帮个忙?”
那猴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右爪挠了挠头,再用头擦了擦庭轩的衣袖,以示友好。
山谷中没了炙热的气息恢复了宁静,鸟兽们都是被刚才一幕惊吓到了,四散而逃。伊可馨轻身纵过小溪,来到庭轩身边,喜形于sè,道:“想不到沈大哥武功这么高,真有你的!这么轻松就抓到它了。”说完就向庭轩手中的猴儿抱去。
“妹子小心,不可!”庭轩用左手挡住了伊可馨,接着道:“这猴儿顽劣,别伤着了妹子,刚才我险些着了它的道。”“吱、吱”猴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得意叫了两声。
“没关系,看我的!|”她顺手从怀中取出一颗红sè药丸。“这是鼾睡散,可以安神补脑,给它吃了,就不能放肆了。”
庭轩接过药丸,药香扑鼻而来,知道并不是毒药。右手拂那猴儿背部的“大椎穴”使它不得不张口,将药丸放入了口中。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猴儿已鼾睡在他的怀中。
伊可馨接过猴儿,抱在怀中亲昵地抚模着它的绒毛,心里美滋滋地。
金铁交鸣之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嘶骂之声也夹杂在其中。“师父,您老快走,徒儿为您好殿后,啊…”
“阁老子的!你们这帮畜生,道爷跟你们拼了!”身为青城掌门的震元真人,愤怒之极。自从他执掌青城派以来,还是第一次口出污言秽语。他边骂边手持着一把青sè的长剑,抵挡住几名黑衣人的攻势。
沈庭轩二人听到打斗之声,戒备了起来,夜sè下只看到圣灯亭处人影晃动,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不一会儿,只见几人被击倒顺着山坡滚到了溪边,把头伸到溪水里狂饮不止,一盏的茶的功夫,滚下来的人越来越多。
站在小溪对面的庭他仔细一看,原来是群道士。伊可馨笑道:“沈大哥你看看,你的箫声都是将青城派的这群道士弄得的口渴难当,真是罪过!”
庭轩暗想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微笑不语,凝视着对面。
薄雾笼罩下的夜sè里,那些道士只顾着拼命地喝水并没有注意到溪对岸站着俩个人。
只听“哗啦”一声,一个肥大的物体掉入溪中,一惊之下的群道上前一看,原来是掌门师尊,纷纷上前将其扶起,异口同声问道:“师父,没事吧?”
也是口渴之极,在溪中喝了一肚子水的震元真人大声道:“老子没事,你们快走,今天青城派毀在我手中,我愧对历代祖师。为师誓于这圣灯禁地共存亡,你们快走!”这“老子”的称谓还是他未出家前的自称,到了如此境地,也顾不了掌门的身份了。
这时四名黑衣人也纵到了溪边,看来也是口渴难当,离那群道人不远处俯身饮水。庭轩二人已隐在大石后,静观其变。
沈庭轩虽不认识青城派的道士,却听见这自称“老子”道士的声音,极其耳熟,可一时就想不起来。
他探出头来,定睛看正在饮水的四名黑衣人,一惊非同小可,暗叫了一声“不妙,原来是他们!”
其中三人手持赤剑,正是地煞三剑中的胡锤、张伟西和李自胜,另一人未蒙面的黑衣人仔细辨认,原来是身怀青城派武艺的于慎思。
庭轩对道士素来有好感,年幼时就逢一矮道人相救,后又投入道门正宗武当门下,此事当然不能置之不理,先静观其变,先不要冒然出手。
震元真人挣扎着从河水走出,看来受伤不轻,扯着嗓门喊道:“于慎思你这青城派的败类,今rì竟敢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勾当?”
“你这笨牛鼻子,你才欺师灭祖,这青城掌门之位本来就是我的,要不是当年你暗害我父亲离岩掌门,你能做这掌门的宝座?”于慎思巧言令sè,说得头头是道。
站在溪中的众青城派弟子一片哗然。
“放屁!放屁!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害他老人家?于慎思你虽然是师父的儿子,却勾结**中人,做那些**掳掠的事。师父当年要杀你,要不是我与几位师弟说情,你早就被门规处死了。今rì你还反咬一口?”这震元真人虽不善言辞,由激愤却说得合情合理。
“反正我父亲也是被你害死了,你怎么说都行,不过今晚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哈哈…”于慎思狂笑。
“再让你们这帮恶贼见识一下我霹雳天尊的手段,今晚我就与圣灯亭共存亡。”震元真人豪气干云。
“弟子愿誓死追随师父!”众青城弟子齐道,都走到了震元真人的身边。
“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杀!”于慎思朝身旁的地煞三剑挥了一下手。
“你们都给我退下,替为师掠阵,看老子怎么除掉这帮狗杂种。”震元真人大叫,心中明白,这些弟子出手也是枉送了xìng命。
在青城派他向来说一不二,言出必行,脾气火爆。众弟子各个言听计从,退在后边。
震元明知今晚凶多吉少,但天xìng使然,施展“圣灯幻步”的轻功跃往四名黑衣人身前。
还没等震元身子落地,地煞三剑手中的赤剑已经动了。他们都是训练有速的杀手,自然懂得制敌机先的道理。
刚才的一番交手,震元已领教过了这三把地煞剑的威力了,正是于慎思的偷袭才将自己击落溪中,着实受伤不轻。
这时他更不敢怠慢,施展出上清剑法,以一敌三未落下峰。毕竟是武林八大门派之一的掌门,震元的上清剑法大气月兑俗,功力浑厚威力十足,配合灵动的圣灯幻步的身法倒与他矮胖的身形格格不入。
地煞三剑都是以奇快的剑招围攻震元,一时竟占不到上风。久攻不下,三人互相使了个眼sè,布起地煞剑阵,手中赤剑如火焰般袭向震元。
震元真人也不含糊,手中那把青剑好像没有剑刃似的,时不时将三柄地煞剑震开却无丝毫损伤,看来绝非凡品。当然,夜sè之下,伏在山石后的庭轩二并未看得真切,只感觉身为青城掌门手中的必是宝剑。
岂不知这的确是把宝剑,却非金铁所炼,乃是采自极北之地的金刚桦木所磨制的,青城掌门信物-青木剑。
震元身受内伤,在三人的地煞剑阵中已是捉襟见肘,险象环生,如若沉着应战还可坚持个一时半刻,但他就是这样的急脾气,一声暴喝将全身内力凝于青木剑上,使出一招“气贯长虹”,飞身猛然袭地煞三剑,这是一招四败俱伤的杀招。
他身在空中,后背已是洞门大开,青木剑还没递到三人面前,暗叫一声“不妙”整个身体已从空中直上直下的跌在地上。后背一阵刺痛,明白自己已深中暗器,抻手拔出,原来是根红sè的细针,伤口麻痒难当,已然中毒。
“卑鄙,畜生!”趴在地上的震元怒吼。
“父、师父…”众弟子纷纷上前呼救,还没到达跟前就被几名黑衣人,三招五式打倒在地。地煞三剑似乎手下留情,并未取青城弟子的xìng命。
“蠢猪,你已中了赤蝎针,恐怕已毒气攻心了,交出青木剑,就给你一个痛快地。”于慎思在狂笑。
震元心下坦然,并没有发怒,毕上眼睛,道:“只要我活着,你就休想从我手中夺走这青木剑!”毒气攻心,他连自杀的力气者都没了。
夜sè下,此情此景庭轩都看在眼里,虽不真切,却已想起那老道是谁了。
笑得有些疯狂的于慎思,顺手将手中的长剑掷向震元的咽喉,这一手悄无声息。谁都难想到他竟然会这时出手,离倒下的震无只有一丈远。震元已是无力用青木剑格挡,只能闭目等死。
只听“当”得一声,震元睁开眼睛,已明白自己还活着,看见已断成两截的长剑,心中暗叫,“是谁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