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一凡和澹台纳兰震惊的看着白衣女子的时候,绿袍方扁鹊突然暴起,衣袖一挥,一股黑sè烟雾冒出。大殿内顿时无法视物。等烟雾消散之后,张一凡骇然发现,身边的澹台纳兰不见了踪影。他连忙转身四下观望,大殿内除了自己和白衣女子外,再无半个人影。
张一凡犹自不死心的喊道:
“澹台纳兰,澹台纳兰!”
黑暗中,远处发出阵阵回音。白衣女子举步来到佛像身边,轻轻地擦拭灰尘,一边淡淡的说道:
“不用喊了,她被绿袍掳走了。”
张一凡霍然转身,看着一脸冷漠、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怒道:
“以你的修为,拦下绿袍不过举手之劳,为何要放他走?佛家不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么?”
面对张一凡的指责,白衣女子只是淡淡的看了他,冷冷的说道:
“你是在指责我么?佛法无边,不度无缘之人。”
张一凡冷哼一声,不满的说道:
“有缘无缘,佛祖知,你如何知道?”
白衣女子用手一指佛殿中跳动着灯花的长生灯,说道:
“八十一盏长生灯,她若点燃任何一盏,都护她无恙。”
张一凡哑口无言,但他仍然不服气,也许是因为对方身为李药师弟子的身份或者是其那副高高在上超然世外、冷眼旁观的态度让他不舒服,入世、出世说的轻巧,无论是佛陀还是菩萨不入世则罢,入世之后还想事了拂身去、片叶不沾身,世间哪有这等好事!既然入了世,那就是入世人!
白衣女子擦拭佛像轻柔,手法熟练,仿似做了千遍万遍。只是佛像太过庞大,她的擦拭仅仅是杯水车薪。白衣女子伸出洁白的手臂,右手食指在空中轻绕一小圈,平地起龙卷!大殿内以其手指为中心,一个无形的龙卷缓缓转动。张一凡清晰感觉到殿中气流走向,他身上衣衫都在随风飞舞。一股股灰尘随着龙卷的转动,向着白衣女子的手指汇集。
最让人诧异的却是,八十一盏长生灯除了偶尔跳动下,发出一声半声的劈啪声、爆出一两个灯花之外竟然丝毫不受影响,一如白衣女子身上的衣衫,纹丝不动。
片刻之后,大殿变得一尘不染,比用水清洗过都要干净,佛像之上的金漆在灯光通明下,发出淡淡金光,更显慈悲。白衣女子屈指轻弹,手上泥团飞出殿外,暴成一团灰尘,尘归尘,土归土。做完这一切后,她站在佛像前,凝望着金身佛像,沉默不语。
你望我是佛,我念你成痴。
半晌,白衣女子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张一凡,问道:
“为何还不离开?”
冰肌莹彻,玉肤生辉。在长生灯照耀下,白衣女子的脸上发出一股淡淡光辉,眉间朱砂印记更显鲜艳,颇有菩萨低眉的温柔。张一凡看着眼前这位修为惊人、气质超凡月兑俗的佛门女子,心下也忍不住暗暗为之赞叹。听到对方发问,他答道:
“澹台小姐不信佛不礼佛,姑娘袖手旁观。在下为佛祖点燃八十一盏长生灯,姑娘该当如何谢我?”
白衣女子闻言一愣,随即做出思索状。她五岁那年遇到李药师,被收为弟子,传授佛门功法。十二岁被带回双禅寺,此后便住在双禅寺下禅院后山,由一位哑巴撞钟人和一位老婆子照顾起居,与世隔绝。对于张一凡的要求,她有些疑惑,为佛祖做事,还求回报么?
其实张一凡并非真的要索求什么,只是他对其之前的不加援手有些愤慨,故意刁难而已。如今看到对方思考,他心里反而有些不堪,想收回刚才的话,又实在拉不下脸,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坑!阿弥陀佛,善了个哉,佛祖莫怪!
一会之后,白衣女子似乎考虑完毕,抬头看着张一凡,开口问道:
“刚才听你说过十岁到昨天的愿望,那你现在的愿望是什么?”
张一凡顿时有点唯唯诺诺,半天之后,方才有些底气不足的小声说道:
“儒圣。”
他原本以为对方会耻笑他的不自量力、痴心妄想,可没想到白衣女子的反应也出乎他的意料。白衣女子点了点头,轻轻地“哦”了一声,似乎对此一点都不感到诧异。她双目注视着张一凡,仔细的上下打量一番,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淡淡说道:
“以你目前的情况看来,怕是难如登天。”
张一凡闻言,如坠冰窖,顿时心都凉了。他看着白衣女子一脸的不能置信,脸sè有点发白,颤颤抖抖的问道:
“为、、、、为何?”
白衣女子从始到终都在注视着张一凡的神情变化,师父给的经书上说喜怒哀乐皆为众生相,便是如此么?望着眼前这个贫寒儒生失望无助又带着一丝希望甚至期望哀求的眼神,经书上说的没错,果然众生皆苦。她又瞥了一眼张一凡,稍一思索,然后开口为其解惑,
“身体的丹田气海犹如一口泉眼,婴儿在母体内时,泉眼最为纯净。极少数人在此时会生成微弱的元气循环,这便是胎息,道家将之称为先天真气。婴儿出生后,身体开始吸纳天地间的污秽之气,在丹田气海沉积,堵塞泉眼。要修习功法,十岁之前,最为合适。如今你丹田气海之上已经堆积成山,无论你现在修习何种功法,想要冲开这座大山,难比登天。”
听了对方的话后,张一凡的脸sè更加白上一分。他自嘲一笑,然后一眼不发,失神落魄的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道家有云:知仁者智,自知者明。
在张一凡将要迈出殿门的时候,白衣女子突然一掌向着其后心击去。张一凡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顿时一股撕裂般的巨痛从体内传来,一波又一波,如海cháo般,连绵不绝。刚开始他只是咬牙苦撑,额头渗出黄豆般大小的冷汗,望着白衣女子一脸愤恨。后来终于在昏迷之前,张一凡忍不住破口大骂:
“臭婆娘,卑鄙,啊!无耻,偷袭老、、、、老子!”
澹台纳兰被绿袍方扁鹊像拎小鸡一样的挟持着在山路上飞驰,头下脚上的极为难受。片刻之后,她忍不住叫道:
“绿袍老儿,你要带我去哪里?快点放我下来!”
绿袍对之毫不理会,置若罔闻,只是闷头赶路。澹台纳兰见对方不理会,大声喊道:
“绿袍,快放我下来,救命救命啊!”
声音在寂静的山中,显得极为响亮,远处群山间传来阵阵回音。方扁鹊眉头一皱,颇为不耐烦的说道:
“聒噪!”
然后,一巴掌将之拍晕过去。很快,两人便来到山脚下。一路疾驰的绿袍在确认双禅寺那位妖孽般的传人没有追来后,暗暗松了口气。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前方。山脚最下方的起始石阶之上,站着一位身体瘦削修长的青衣男子,他负手背对着两人,不知是在看着怒澜江上的江枫渔火,还是在看着山河城中的万家灯火,风轻云淡。
事有反常即为妖。
方扁鹊上山之时,一路并未碰到任何人,如今突兀的出现这么一位,怕是来者不善。他一边小心戒备着对方,一边从其身边经过。当到达对方身后一丈处,他的身体突然遇到一股软绵绵阻力,将其轻轻地弹了回去。
青衣男子转过身,年到中年,长相普通,鬓角斑白,到时眉目极为好看。一双眼睛目光深邃,脸上一股沧桑之sè。他先是看了眼被绿袍提在手中的澹台纳兰,然后抬头看着方扁鹊,嘴角兴起一丝微笑,开口说道:
“绿袍老儿,你比我预料的最晚时间足足来迟七年,好在还有点用处,否则,你就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