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会议之后林澎便随龙一前往查阅栩卫司转来的宗卷,只看到宗卷开篇的“僧名光信”时,林澎就不由得抱起了头,仿佛牵动了之前的伤势一般。
这个僧名叫光信的人可不是普通角sè,出自清涧附近的悟空寺,因俗名姓王也被人们称为王和尚,为人豪爽大方,jīng于文事,善于骑shè,酒肉荤腥样样不忌,却偏偏法理jīng湛,辩术无双。经常游走于边境两侧的汉羌村寨之间,**医人,扶危济困,却是深得人心。种世衡任环州知州以后,对此人极度重视,先是雇其作为军队向导,随后将其招揽至军中,还主动将本部亲兵的首级功绩分给这个和尚,让他短短时间内就升任经略司指使。宋地军户一应器械装备,乃为自筹。而光信新晋行伍根本就是两手空空,种世衡从本部军需中极力调拨骑兵随从,衣食用具供给光信,光信也对此感恩戴德,替种世衡打探军情,争取到不少边境地区羌人对宋军的支持。
宗卷里是光信的口供,说到两月前种世衡暗袭一处边境坞堡的军机泄露,世衡排查再三,终是将光信作为最大的怀疑对象。于一rì饮宴后突然发怒,喝骂光信背信弃义,辜负其信任,勾结夏兵作乱,早已埋伏的亲兵一拥而上,擒住光信后给他带上枷锁,当着诸多军士的面严刑拷打,这样的拷打持续了整整一月,光信多次几乎死去,种世衡却仍是不甘心没有挖出更多的情报,便叫来大夫与之医治,再行拷问。光信伤势颇重,医者和卫兵都逐渐放松了jǐng惕,终于被他觅得机会,逃入夏地,投奔野利大王野利旺荣而来。旺荣派医官给光信医治,发现伤势果然非常严重,然野利旺荣也知道光信为宋人效力经年,不敢妄加接纳,便将其作为细作交由栩卫司和暗部协同审讯。
林澎知道这段历史,种世衡使光信为间,挑拨野利大王和元昊的关系,最终导致元昊误杀野利旺荣,野利部一蹶不振,左右厢十二军分崩离析,连带整个夏国陷入严重的内耗之中,终是军事上再无建树。林澎相信光信的口供定有破绽,便细致翻阅相关宗卷,连医疗记录也细细审阅。与林澎找寻疑点的做法不同,龙一魁梧的身子里是个简单质朴的xìng子,在龙二死后更是沉默寡言,得到鹰飞的默许,直接召集部属便上了刑,夏国民风彪悍,故刑名严苛,龙部有刑师数名,专门负责让那些屡教不改的罪犯,又或是来自他国的忠勇探子们对他们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然而光信非常人,龙一和林澎都意识到这一点,种世衡一个多月的严刑拷打都没有摧毁这个人意志,并让他找到机会逃到夏国,光信绝对是坚毅不拔的典型,从他嘴里掏出话来绝非易事。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光信在上刑第二天就改口了,供出他并非有意投诚,乃是作为密使将二物转交野利大王。二物拿出之后更是让人大跌眼镜,竟只是如儿童启蒙画一般的一副画龟,和一些干枣罢了。
龙一对光信的供词颇多不解,加紧拷问,三五rì下来也没有更多的收获。龙一不敢怠慢,赶紧派信使将最新的情况报于栩卫司和野利大王。
野利大王接到讯报,只是呵呵一笑说:“我平时都以为种将军为天纵之才,是我旺荣的一生之敌,然而今rì为什么多了如此儿女般的见识和行径?”笑罢,野利旺荣也不以为意,只是写了一封回信给栩卫司和暗部,说明了一下以他在前线和种世衡交战多年的经验,种世衡能谋善断,派光信入夏,可能另有计划。
栩卫司接到暗部的讯报,却一连数rì什么指示都没有下,既没有就此结案的命令,也没有对光信下一步的安排,只是可怕的安静。野利旺荣的信件也是泥牛入海,再没有什么浪花回应,也只是安静得可怕。
龙一和林澎都是从这种安静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
连平rì大大咧咧的龙一也看出了诸多不妥,对林澎说:“投之以枣,画之以龟,枣龟,‘早归’,难道是想催促野利大王早rì归降他宋国?不可能啊,野利大王在我军方声誉盛隆,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归降他宋国有何好处,说不通啊?”
林澎也在案情的转折上找到疑点,如果种世衡想在夏军中埋下光信这枚钉子,那光信的改口就没有什么意义。而光信既然改口了,以枣龟投诸于野利旺荣,与其说是用间,不如说是泄愤更为合适。一方面众人均知野利旺荣与种世衡乃是对垒沙场的对手,打击对手自然无所不用其极;另一方面,枣龟之意却又过于浅白,浅白得真如野利旺荣信中所说,就如同想要泄一时之愤的小孩一般。
种世衡不是小孩,林澎却是又想到一层,或许故弄玄虚至此只是想要诱导他们继续查下去,联想到栩卫司反常的举动,种世衡谋划的对象或许是根本不是野利旺荣,而是高高在上的昊王,而且很有可能正在接近成功。林澎想到历史上此事件发展的后果正是元昊罢黜并赐死了野利旺荣,突然有一分心悸,原来这盘大棋的居然如此之大,种世衡竟可以jīng准地利用野利部和朝廷之间rì益加深的矛盾打击自己在前线的对手。
“龙一,我想再亲自询问一下那个光信。”林澎突然有些不忍心看到随着这个事件的恶化,夏国自拆栋梁,而野利旺荣惨死于权谋朝争。他已暗暗决定要用jīng神力控制光信交代真相。
龙一点头说好。于是二人来到暗部囚牢,借着幽暗的灯光,发现遍体鳞伤的光信便静坐在床边,表情木讷,目光空洞,对二人的到来竟是熟视无睹。林澎走进光信三尺之内,却隐隐约约在光信身上觉察到θ脑波流动的迹象,似有若无。林澎一惊,马上释放jīng神力细察,却再也找不到一点点痕迹了。林澎暗笑自己胆子越来越小了,随即送出一束θ脑波,突然光信的身体开始猛烈的抽搐,一股远超人类脑波的波频和波谱范畴的,强大得无以复加脑波气息开始在光信身上复苏,其强烈程度让林澎顿时生出有多远逃多远的冲动,然而林澎惊惧地发现,随着一束无比幽暗yīn冷θ波的扫描,自己和龙一两人对身体的控制权竟已经完全被剥夺,二人竟同时拔出佩剑,随时准备要砍向对方。
林澎望着龙一空洞的眼神,从心底生出一丝寒意,那个太重的使命他还没有完成,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看到完成的曙光,便要毫无荣耀地惨死在这个囚牢里吗?我如何能不甘心!林澎心下决然,激发识海中的多面晶体以从未有过的高速开始积蓄能量,当多面晶体的频率已经到了林澎无法掌控的地步的时候,林澎在心中默默喊出一声“神刺”,以全部心神释放的β波瞬时重重地冲击在“光信”体内脑波的发源处,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传来,林澎终于在那一刹那取得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强忍着jīng神力透支的倦怠,拉住恍恍惚惚不明就里的龙一,一个腾跃冲出了囚室,劈手带上牢门后直冲大门而出,奔出百步之后,林澎仍是清楚地感觉到那束幽暗yīn冷的脑波追袭而来,却因为阻隔和距离无力再控制住二人的身体,终是发出愤怒的吼叫声后归于平静。
龙一待问清状况的时候,发现平rì里沉稳淡定的豹一竟是把满身的惊惧都写在了脸上,口里喃喃念道:“难道附体的是影族,难道是影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