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走了孙楚楼和雀儿,陈襄即去找赵掌柜的要上次住过的那间上房,岂料今rì已有客入住,要三rì后才空得出来。陈襄无奈,在对面安顿了,心道:假若乌有师父碰到这种情形该如何下手?是半夜三更从窗户吹进**香迷倒屋内之人?可此时却哪里去找这下三滥的物件?还是趁月黑风高揭开屋瓦坠下一飞抓?唉,早知有今rì,当初怎不先学学师父的飞抓神功?我这神蚤门的首徒还不如个小贼。
陈襄心头焦急,不停地在屋内踱来踱去地想主意。听对面房中有男女争执的话语且愈见高声,并夹杂着婴儿的哭闹,当是一对儿小夫妻吵架,也听不出有很快离开的意思,饶是他机智百出却也无计可施。他转来转去地难解烦闷,不觉下楼出了客栈。
快到晚饭时分,集市更显嘈杂,煎鱼熏蛋烤鸡煮肉的香气在冬rì里氤氲升腾,催人馋涎。陈襄信步闲逛,自觉不自觉地却走到留芳院的牌楼前。此时方交申时,门前冷清,想起那rì自身一人在此喝的烂醉,被巫雨浓趁机下毒化去全身功力,“不知陪我喝酒的两位姐姐可有啥不测?”
终于勉强找到一个借口能进留芳院,陈襄不禁双颊燥热。进了门厅,想是客人不多,几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正聚在角落里懒散地聊天,见有人上门,纷纷起身招呼,浪言浪语让陈襄浑身发瘆。但今天的陈襄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乡下小子,他左右打量了,没见有打过照面的,即眼皮上翻,腔调十足地拖着长声道:“本少爷今rì没空消遣,我找妈妈有话要说,快去喊她下来。”
姑娘们见没生意可做,俱撇嘴冷哼面露鄙夷之sè,但模不准陈襄什么来头,也不敢得罪了,推推搡搡地拥出位老实些的嘟嘟囔囔上楼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老鸨儿慢吞吞地下楼来,远远的便招呼道:“哎呦,好多rì子没看公子过来啦,怎么还站着,坐呀,快坐呀。”扭头又像是训斥道:“你们几个真是的,也不长个进xìng,还不给公子爷看茶?”
陈襄看她似乎没认出自己,迎前几步轻声道:“姐姐不记得陈襄啦,你家文均小姐住在这里的时候来过的。”
老鸨儿蛾眉一挑,一改轻慢做作的神情说道:“哎呦,是陈少侠,可别介意姐姐眼拙,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客杂,一下子没认出少侠来,罪过罪过。”
“看姐姐说的,陈襄轻易也不敢来打扰,怎能怪姐姐。”陈襄嘻嘻笑道,“不过今rì倒有事来麻烦。”
“少侠有事但请吩咐,到我房里说吧。”老鸨儿说着上楼安排了茶点酒菜,将陈襄让进房内,与陈襄对坐了,询问似的看着他。
陈襄与老鸨儿对了盅酒,却不知如何开口,掂对了半天,冒出句话道:“姐姐也是会武功的吧?”
老鸨儿皱了皱眉头,迟疑着站起身作礼道:“不敢相瞒,弟子墨蝶拜见小师叔。”
陈襄一愣,不明所以,摆手道:“快别这样,还请姐姐明言。”
老鸨儿墨蝶神sè恭谨,柔声道:“若不是小师叔问起,墨蝶也不好乱攀辈分。我跟文均小姐师出同门,原是姊妹相称的。”
墨蝶换了个人似的,与方才判若两人。看她三十出头的样子,略显丰腴,发sè漆黑如墨,衬得皮肤白皙粉女敕,高额方脸,双眼顾盼晶莹,虽算不上美艳,却也不失标致,只脸颊间一丝横肉减了些风韵,但此时英姿勃勃的飒爽之气令浑身的珠光宝气俱没了颜sè。
“也罢,不过坐下说吧。”陈襄多rì来已习惯了小师叔的称呼,知道武林中鱼龙混杂,个人行事难有约束,但唯这门派辈分礼法甚严。他自嘲地暗自想道:“我本来没话找话随口一问,想不到这老鸨儿墨蝶还真是会武的,深藏不露许是功力修为不俗,连我都看走眼了。”
“我初出江湖,于各门各派的家世渊源不甚了了,亦不十分清楚相互间恩恩怨怨的起因。”陈襄继续道:“多rì来,本是好心,却有失鲁莽,做了不少傻事,给自己也惹了一身麻烦,因此想向墨蝶姐姐讨教。”
“不敢当讨教二字,”墨蝶欠身再施一礼,道,“武林中是是非非的自古就一直不断,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墨蝶不好乱加评判,时间久了,小师叔自会看得明白。”
“那么,我看你们霍家同巫家十二楼交情匪浅,文文,啊文均小姐怎么总要与巫大小姐过不去?她们俩可有啥过节么?”
“这我更不敢在背后胡乱议论了,小师叔莫怪哦。”墨蝶调笑道:“怎么就把小师叔夹到中间了,说来听听。”
陈襄情知虎符非同小可,便只说是霍文均偷了巫雨浓的东西,巫雨浓如何追讨,如何兵刃相加如仇人相见,自己稀里糊涂地与巫雨浓结下了梁子等等一股脑说了,惹得墨蝶哧哧地窃笑不禁。
“文均小姐自小疏于管束,xìng情随意,不拘小节。而巫雨浓心高气傲,眼高于顶,都是娇宠惯了的,各自不相待见实在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见得非有什么仇怨。”墨蝶笑道,“不过小师叔一搅合进去,这就难说,女孩儿家的想法,别说外人不懂,怕是连她们自己也莫名其妙。”
“跟巫家十二楼打过几回交道,多少知道些底细,可文均小姐打小相识,还从未问过家世出身,不过看文兰兄的举止做派,大约亦是名门望族,你们霍家是做官的么?”
“我家师尊驭龙剑霍阳霍大侠,你也没听说过?”墨蝶诧然道,“哦,是了,你只看文兰少爷不喜武学,书呆子一般事事无所用心,岂不知少爷绝顶聪明,许是勘破了富贵荣华,对功名利禄了无兴趣,整rì价舞文弄墨诗酒为伴,让很多人看轻了他。”
“那个文兰兄啊,张嘴闭嘴之乎者也的,让人头大,还不如与楚楼兄喝酒来得爽快,下次离他远点为妙。”陈襄东拉西扯地又聊了会儿,看天已向晚,遂辞别了出来。
“陈少侠常来啊,下次给少侠介绍位红牌姑娘。”墨蝶媚声相送,又回复了老鸨儿的身份。
陈襄明白墨蝶是故意作给人看,心道:“这个老鸨儿可不简单,隐藏身份于花街柳巷,他们霍家既是武林中人,想必也是要与巫家十二楼和五行门明里暗里在辽东争块地盘儿的。”
墨蝶豪爽体贴善解人意,陈襄很想把心中诸多谜团拿出来一同参详参详,毕竟老鸨儿阅人无数,对江湖恩怨也比自己熟悉得多,终是记起娘亲临别时叫他小心女人,少管闲事的嘱咐,才忍住了。聊了许久,虽然没打听到多少未解之事,可对人情世故又多了些体会,也算不虚此行。
“不是我要管闲事,实在是牵涉到自己,总是要撇清了才好。”陈襄苦笑着忽然一拍脑袋,猛地车转身,刚才忘了问到那两位陪酒的姑娘,他紧走几步想再回去问个清楚,险些与个汉子撞个满怀。
陈襄抱歉地冲那汉子笑笑,恍惚觉得有些面善,正尽力回想是在哪里见过的,不料那汉子慌慌张张地抽身溜进了胡同。
“奇怪,莫不成是跟踪我来的?奇怪,谁会注意我呢?墨蝶?巫雨浓?对了,定是巫家十二楼的人。”陈襄释然了,尽管心里不知是喜是忧,“想我接二连三地坏了巫大小姐的好事,虽然我救了她侄子巫方振一命,恐怕也挡不住她找我的麻烦。”
冬rì里天黑的快,回到客栈已是掌灯时分,陈襄上楼听对面屋里还是有人走动,“不论如何,明天一定要想个法子进去看看。”他回房间躺在床上,刚刚问过掌柜的老赵,孙楚楼和雀儿还未回来。陈襄有些后悔让孙楚楼带雀儿出去了,“我怎么糊里糊涂拜了这么个义兄,跟我那楚楼兄可学不出啥好样来。”
连着喝了两顿酒,虽然并未放量,也有些晕乎乎的。他半睡不睡地双眼望天,想一会儿爹娘,想一会儿两位师父,文文调皮,巫雨浓冷漠,青娥厚道稳重,紫烟琢磨不透,心头一痛又浮现出瑶姐姐的身影,蓦地,他“嗳嘿”一声跳起来翻上房梁,那不是他的包袱是什么?这半天一直盯着它想心事,竟没意识到那正是自己要找的东西。“视而不见,嘿嘿,视而不见,乌有师父说什么来着,光想着要去对面房里找,死脑筋就不拐弯了,嘿嘿。”
他取下包袱解开了翻弄一遍,东西都在。这间屋子正是霍文均上次受伤住过的,想她只是要他着急并未打开来看,否则的话随便拿走一件被人看到,定然祸患无穷。
卸去了多rì的担忧,陈襄大大松了口气,月复中就有些空落落的了,正想出去找找雀儿,听远远地传来孙楚楼的说笑声。不多时,还未见人先闻到酒肉的香气,雀儿当先提一个硕大的篮子,孙楚楼摇着折扇紧随其后,二人叽里呱啦地争相吵嚷着,好半天才让陈襄听出点眉目。
“你们去赌坊了?”陈襄嗔怪道。
“襄哥哥,我赢钱了,赢了好多银子。”雀儿仰头嘻嘻笑道,小脸蛋儿兴奋的通红。
孙楚楼双眼放光,瞪圆了道:“雀儿的手气真是邪了门了,把把通吃,妈的胆小了,大点儿押着,今天就发财了。”
“楚楼兄不该带雀儿去那种地方,”陈襄埋怨道,“赌坊也不守规矩,怎么就让小孩子参赌?”
“有我帮庄嘛,”孙楚楼得意地说道,“再说二弟现在名声在外,提起陈少侠的名号,再怎么着也得给点儿面子吧,哈哈,大哥也沾不少光嘞。”
陈襄一听,头皮发炸。那边雀儿自腰间解下一个锦囊,哗啦啦倒出一堆银两在桌上,“你看襄哥哥,不少吧,分你一半。”
“算了,那也不是正经地方,可不好再去了。”陈襄摆手道,“分给楚楼大哥罢。”
孙楚楼摇头晃脑连声道:“不要不要,我傍庄押了几把,也有些进账,不要。”
陈襄无奈,不忍搅了雀儿和义兄的兴致,打住话头张罗着从篮子里摆出了酒水菜肴,给孙楚楼斟满了,举杯道:“陈襄在这里的事情已了,想明rì动身去江南,借此与楚楼兄道个别吧,跟大哥干了这杯。”
“这就走了么?楚楼还想与二弟多盘桓几rì介绍些有用的朋友,咳咳。”
陈襄明白孙楚楼无非是想做东请客让他掏银子,但挽留之意显然真诚有加,鼻头一热,浅笑道:“大哥若是手头没啥要紧事儿,不妨跟我一起去江南散散心,你说呢?”
孙楚楼沉吟片刻,双唇一抿,“好,就与二弟再去江南逛逛。不过,容我收拾收拾,后rì启程如何?”
“听大哥安排。”陈襄想江南路途遥远,自己对各个行当的规矩不甚了了,有孙楚楼在旁张罗车马食宿就方便多了,也省得旅途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