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玄山,玉虚峰,萧和殿内。
玄清真人位居首座,其余四位首座皆数到场,雪千荨与常韵二人候立殿前。
过了一会儿,玄清真人缓缓开口道:“师妹,你座下那两名弟子还没有回来么?”
青纱螓首轻摇,面带微微笑意,答道:“不必担心他们二人,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加上莫师叔的紫青丹阳留形幻影,不会出什么事的。”
玄清真人微微点头,不语。卿田上人忽然开口道:“他们二人还当本门是甚么地方?竟敢偷偷溜下山,等他们回来了一定得好好惩戒一番!”语sè颇为恼怒。
青纱正yù反驳,玄清微抬双手,圆场道:“好了好了,这事先放下罢。雨皓师侄,你受命首座以来便没有下过广玄山,此行你也去历练历练罢。”
孟雨皓霍然起身,行至雪千荨与常韵二人身侧,躬身道:“弟子遵命!”
玄清扫了他们三人一眼,颔首微笑道:“如此一来,本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都在这里了。好罢,近rì听闻西南之地时有异动,恐有妖魔作祟,此行你们三人身负师门重命,便一同前去探查一番。”
三人齐躬身行礼,朗声道:“谨尊掌门号令!”
卿田站起身子,宏声道:“妖魔之道素来yīn险诡毒,此番倒行逆施必有防范。你们三人虽道行惊艳,还是要小心行事、处处谨慎为好!若形势有变,回山禀告即可。”
三人又齐齐行礼道:“谨遵卿田上人教诲!”
这时,青纱微一沉吟道:“荨儿,如途中遇上刘师弟和柳师妹,便将他们二人带回来罢。虽说此事无关紧要,但修道之人牵扯过多红尘俗务,总归是不好的。”看她话中含义,摆明了是偏袒着他们二人的。
雪千荨神sè一愣,随即微微点头,敛衽道:“是。”
***
柳丝丝和刘伝山二人一行南下,继而折向西南。几月下来,离他们的故乡青柳镇也不远了。
每每想到二人屠戮梅峰寨寨众一事,刘伝山总是会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凄凄哀寒,难以自遣;反观柳丝丝,她倒颇为不以为意。
又行了几rì,大道便没入了绵延青山。二人攀上一座不大的山丘,极目望去,只见冈峦回绕,柳枝翩跹,清流飒飒,连绵其间,宛然便是青柳镇了。
清晨薄暮,繁花若梦。
幽径蜿蜒,一个粗衣人影挑着一担木枝缓缓行进。刘伝山神sè一振,叫道:“那是张二叔吗?”柳丝丝微微一笑道:“嗯,青柳镇里也只有张二叔才会这么勤奋了。”
再细看几眼,才发现张二叔鬓发已灰白,jīng神却仍旧矍铄。张二叔行到山岗下,这才陡然发觉岗上有两个人正望着自己,他驻足仰望,无奈老眼昏花,只能望见个模糊的人影子,却看不清面容,又过了一会儿,只得报以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便缓缓离去了。
“呃他不认识我们了么?”柳丝丝神sè愣然,望着张二叔缓缓离去的身影,讷讷道,“罢了,我们去看我娘罢,不知道这些年她一个人过得如何”
说罢,他们二人先后行下山岗,沿道前往镇上。
晨雾朦胧,始未消散。
柳丝丝忽然童心大起,笑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这里玩过么?”刘伝山点点头道:“嗯。”话音刚落,只见柳丝丝呵呵一笑,迈步向前跑去,只见她步履随然,颇有几分半大孩童嬉戏模样。
刘伝山微微一笑,也踏步跑了起来,始终跟在柳丝丝的身后不远处。
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一般。
柳丝丝笑靥如花,回身叫道:“快点儿啊,臭”话犹未尽,忽然只觉得肩头一痛,似乎是迎面撞上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哎哟”一声,险些栽倒在地上。
身子一个踉跄,幸亏身后伸出一只平稳如山的手臂将她托住。“姑娘当心了!”一个随和亲善的声音入耳。
柳丝丝回身望去,只见身侧伫立着一个高瘦人影,长袍儒巾,面含淡笑。
柳丝丝神sè一亮,叫道:“叶伯伯?”
那人不是叶寒又是何人?
叶寒“嗯?”了一声,随即又细看了柳丝丝一眼,这才认出她,笑道:“原来是柳姑娘啊。还恕在下眼拙,方才竟然还没认出来。”
正自说着,刘伝山也跑了过来,乍一见到叶寒,神sè也是惊喜万分,叫道:“叶伯伯,你怎么也在这里?”
叶寒淡淡一笑,道:“在下游历天下,恰巧经过而已,不过还能碰上你们二人,当真是想不到。呃,你们二人怎么会在这里?”
柳丝丝嫣然一笑,嗔道:“叶伯伯你难道觉得很奇怪么。青柳镇是我们的故乡,我们又不是不能来。”
叶寒点点头,忽然神sè一转,道:“那这样看来,你们二人是偷偷跑下广玄山的?”
柳丝丝和刘伝山互望一眼,齐齐点点头。
忽然眼前起了一股微风,瞬息即逝。待他们二人再望向身前,已不见了叶寒的人影。
“呃,丝丝姐。你现在信了罢?”刘伝山忽然道。柳丝丝唯一迟疑,问道:“信了什么?”刘伝山干笑一声道:“上次我和你说,叶伯伯是被一阵风吹走的,当时你可不信我说的话呢。”柳丝丝这才想起那件小事,哂道:“你记xìng倒好,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嘛?”说罢接着沿道前行。
二人行过青石古桥,向前望去。一阵晨风吹来,岸旁的一棵青柳枝叶翩跹,仿佛带有几分笑意。青柳树下,两抔高高的土堆欣然而立,一掊土堆上花草芬芳,蝶舞飘香,显有些岁月;而另一抔土堆上,却只有隐约的几根女敕芽破土而出,凄然清华。
土堆前,两方石碑并行而立。一座石碑风月沧桑,碑上隐隐约约刻有一些字迹,仿佛被鲜血浸染过了一般,赫然醒目;另一座石碑显然是树立不久,光泽犹在,却是无名碑。
饶是两座清坟并立一处,却也有了恰然融融之感。
两行清泪从柳丝丝的面颊上飘然而落,但她却是面带微笑神sè,随即,她迎着青柳树,快步奔去。
刘伝山神sè一愣,几乎都已经抬起腿,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怔怔站在了原地,并没有跟上去。
或许她需要一个人独处一会儿。
柳丝丝足至碑前,这才发现两座墓前清朗一片,丝毫没有半分杂草,且横放着一束淡花,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显然是有人时常打理过的。
见到这番景象,柳丝丝忽然觉得心中暖暖的,“这是镇上的人做的么?”她默默道。
说罢,她拾起那一束花,在地上用手挖了一个浅坑,将花茎埋了进去,然后细细填平土壤。
风儿拂过,淡花摇曳,仿佛会支持不住一般。又过了一会儿,只见花束渐渐立足了茎干,摇曳的幅度也小了下来,渐趋稳和。
柳丝丝轻轻吁了一口气,露出欣慰神sè。
“娘,”她神sè凄婉,对着那座年代较为久远的石碑一揖到地,“这些年我也没回来看你,你不会怪我罢?”
一阵清风拂过,青柳枝发出一阵轻铃般的雅音酬答。
柳丝丝唯一迟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一片绿叶从柳枝上飘下,荡漾如舟,缓缓落在另一侧的石碑上。柳丝丝这才注意到那方墓碑,骤然间心中一动,想起了那夜慧海神僧的话。
这里是慧空大师的墓?
我爹的墓?
忽然,眼前漫出一道白烟,将两座墓碑遮掩住了。柳丝丝眼前一花,分明看到前方两个人影执手并立,凝视着自己。
柳丝丝樱唇微张,正yù开口说些什么。
这时,那两个人影微微一动,仿佛荡漾的涟漪一般,颇有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分明能看到,他们在向自己招手,隐隐能听到一股呼唤之音。
那种温暖的呼唤,似是她从未感受到过的。
柳丝丝觉得心中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向着前方人影处行去。
忽然,手心传来一股热力,她回首而望。原来是刘伝山出现在她身后,神sè缕有迫虑之意,紧紧拉住了她的手。
刹那间,白烟散尽。
一阵“哗哗”流水声从身后传来,仿佛大梦初醒。
她回身望去,只见自己竟然立在清流岸旁,若是再行出一步,便会失足落入水中。
“啊!”她惊呼一声,赶紧向后退了一步。
这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狞笑声,“秦蒿老兄,你的巫蛊之术果然还不足一提啊。竟然连一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真是枉费了修罗堂的苦心栽培了!”
二人同时一禀,回身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两个人。
当头一人体形魁梧,长得一副野兽相貌,虎面獠牙,一张血盆大口煞是凶恶,竟活似一只虎豹野兽模样;另一人体型中庸,衣着倒是平整亮华,面sè却苍白如纸,神情略有恼怒之意。
“哼!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竟敢坏我好事!”那神情恼怒之人厉声喝道,看他语气,应该便是之前那人口中所说的“秦蒿”了。
另一人哈哈狞笑两声,道:“别白费事儿了。若这事rì后传出去,修罗堂的颜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修罗堂!”刘伝山大呼一声,下意识紧握仙剑,凝神戒备。
自己近些年在广玄山中听各位师兄说过,世间乃有正魔两道,双方水火不容,彼此厮杀争斗了数千年之久。近些年来,邪魔外教声势rì渐低微,是以不敢横行于世。但所谓百足大虫死而未僵,邪魔一教在中原大地根深蒂固,立据千载,内蕴实力也不容小觑。
魔教中一向以修罗堂马首是瞻,其中人数众多、高手如云,虽然百年前正魔大战中一举溃败,所余高手也寥寥无几。但在当世,修罗堂仍是魔教众多派阀中威势最显赫的一派,唯有冥刹宗才可与之争锋。
只见秦蒿衣袖一挥,手中却多出了一把褐sè摺扇,只见摺扇末端寒光缀缀,凌厉逼人。“本来是想让你们落入我巫蛊幻术中,死得舒服点儿;嘿嘿,谁知你们如此不知好歹,那也怪不得我了!”
那兽面男人冷道:“秦蒿老弟你牛皮吹得可真响啊。刚才明明是你功力不够,却偏偏要示惠逞能,这才误了事。怎么听你道来,反倒不一样了!”说罢嘿嘿冷笑两声。
秦蒿一时恚怒难当,但终归此事实因自己而起,若是rì后传出去,自己如何在魔教中立足?当下只得强忍怒气,手执摺扇,对着刘伝山和柳丝丝二人横面疾挥,“呼呼”只见一股迅捷强劲的风力扑面而来,其中竟还夹杂着些许银光。
刘伝山横卧仙剑,催驰法阵,紫青丹阳须弥间玄光狂涌,将风力尽数化解,忽然刘伝山觉得剑刃微微一震,几声“叮叮铃铃”的细响,原来是几点暗器打在了紫青丹阳剑刃上。
对面二人神sè同时一疑,随即秦蒿怒意更炽,竟然连一个小辈都对付不了,又觉得颜面荡然无存,怒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刘伝山微微一怔,柳丝丝忽然道:“怎么,又要给自己找借口么?”
秦蒿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了。那兽面男子饶有兴趣的打量了柳丝丝一眼,哈哈一笑道:“小姑娘倒是机灵得很,若是入我天教,将来必然是大器有成啊。可惜啊可惜,竟然跟了这个傻小子。”柳丝丝和刘伝山互望一眼,均有腼腆之意。
秦蒿这时怒道:“虎三牢,你到底是帮谁的?若不加紧料理了他们二人,延误了时辰我们担当得起吗?”
虎三牢咧着大口一笑,道:“你自己捅的篓子,却把我也扯进来了。若不是你垂涎那小姑娘的美貌,妄想施展蛊术将她引入彀中,哪里会出这等麻烦事?”
秦蒿yīn沉着脸,道:“难道你不是修罗堂的人么?这事rì后传出去,咱们二人都不好过了。”
柳丝丝这才听明白了,原来他们要杀人灭口的原因竟然如此滑稽,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对面二人同时引目注视,只见柳丝丝明眸皓齿,颇具姿sè,虎三牢虽是个粗人,却也懂得怜香惜玉之心,于是道:“老弟,要不这样罢。让他们二人就地发个誓,绝不外说,老哥我也守口如瓶。不如就此放过他们二人如何?”
不待秦蒿回答,柳丝丝早已先入为主,抬手叫道:“我发誓,此事我绝对恪守秘密,绝不对外人提起!”说罢扯了扯刘伝山的衣袖,刘伝山自知仙魔两派不共戴天,本不该与之妥协,但由形势所逼,只得抬手发誓道:“太上三清佐证,广玄门弟子刘伝山”
一语未毕,只见虎三牢和秦蒿神sè急转而变,冷冷道:“你们原来是广玄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