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皈依寺慧海大师携同十数名佛门同宗应邀亲临。
数十道光际自东南天际而来,广玄门下诸位首座均已凝气相候。一阵光华闪过,淡淡的金sè光芒中,渐渐显现出数十名佛门人影。
慧海大师双手合十,低吟一声佛号,道:“贫僧造访贵派,所携薄礼,还望诸位笑纳。”说罢身后一名佛门弟子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只锡茶叶罐,恭恭敬敬道:“这是慧海大师托小僧于临行前特地准备的。”
一股淡淡芬香直入鼻际,竟是茶香。
玄清真人捋须一笑,亲自接过,回礼道:“贫道素爱贵寺的菁华茶,这便有礼了。”说罢接引众人入殿。
慧海大师合十还礼,便一道步入了萧和殿内。
常韵侍立在长辈身后,这时忽然望见了当rì在西南妖地并肩作战的四位佛门师兄,他跑过去行礼道:“各位师兄好啊。”
恒远淡淡一笑,道:“常施主别来无恙。几月不见,气sè愈佳啊。”
常韵笑道:“师兄见笑了。”于是与诸人一同入殿,边走边闲谈了几句。
玄清真人与慧海大师并坐,其余的仙佛两门长老一辈坐于侧席间,普通的门下弟子便依序立在殿前。
一名弟子从后殿步出,为诸位长辈奉上茶水,清茶芬芳郁馥,淡雅至极。玄清真人莞尔一笑,轻轻斟了一小口,赞道:“好茶。”
慧海大师微笑道:“早知道兄于这粗茶甚喜之至,贫僧便吩咐座下多备一些了。”
玄清真人道:“非也,贫道心赞此茶入味甚佳,乃因二百年前承蒙慧泓大师之请,与他促膝长谈之际细品了一盏菁华茶水,从此铭心之至,为此独钟。杳杳二百年算来,贫道也不过品过三次而已,此次若不出言相赞,只怕rì后便没这个机会了。但若贫道rìrì品此淡茶,正应了rì极则仄,月满则亏一云,心境或许便不一样了。”
慧海大师合十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道佛两家本出同源,道兄的领悟想必已至登峰造极之境了罢。贫僧佩服,佩服!”慧海大师语调低沉,中气尤为充沛,字字浑然入耳,清晰可辨,尤其是最后那两声“佩服”,前者低沉蓄势,后者高畅迸发,有若一条长龙行径。
常韵眉头一皱,心想此等关键时候,怎的二位泰山北斗之尊竟会于这琐碎小事侃谈不倦?当下四顾了一眼,不少人也是一脸茫然,四顾而视。
玄清真人缓缓放下茶盏,神情微敛,不复方才的闲谈气质,慧海大师也闭目不语。
场上豁然便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玄清真人道:“西南妖乱一事,慧海大师怎么看?”
慧海大师道:“此事尤为扑朔,竟会生得这等天地异象,若非我佛门弟子不打诳语,或许我还不会信。”他顿了顿,又道:“近rì里贫僧曾请教过寺内清修的诸位长老,也曾查阅过寺内古籍,却也只查到了些许端倪。据贫僧推断,魔教妖人此行目的,当与天地鸿蒙之际的地心戾气有关。此事关乎世间气数,还恕贫僧也不敢枉然断言。”
侧席的诸位长辈无不动容,殿下的弟子也无不错愕,纷纷议论起来。
玄清真人捋须道:“不错,贫道的看法与慧海大师并无二异。前几rì贫道亲往忘忧仙林探访玄门密卷,的确是记载了些许事物。如我所料不错,中原大地上共有七处封印之地,或深藏地底、或隐于山河,无不隐秘之极,其中一处,便是在西南空灵洞内。”玄清真人忽然望了一眼慧海大师,只见慧海大师淡然聆听,他又道:“此事便连我们二派都未曾知晓,为何魔教中人竟会了如指掌?”
慧海大师淡淡道:“据本寺近年来于魔教的寻访暗查中曾得知,冥刹宗内似是出了一个什么神秘人物,此事便那人道出的。”
玄清真人喟然道:“此人身若鬼魅,若无要事,从不出现,至于到底是谁,却也无从查起。”忽然,他话锋一转,“此事当须从长计议,也不急于一时一刻。诸位道友劳图奔波,当须休息一rì。敝山已为各位备好住处。”此语毫无前兆,似是极为仓促,除却慧海大师笑而不语,余下诸位长辈也均面露迟疑之sè,面面相觑,但却也没有出言反驳。
月落苍穹,玉虚峰上。
一人清瘦的人影自萧和殿后殿行出,赫然便是慧海大师。他伫立在殿外,抬头凝视着半掩的朦朦月sè,极为神往,显然是有着极重的心事。
月光泛白,渐渐化为无形。原来是东方一轮红rì冉冉升起,霞光漫天,将月光湮没了下去。
慧海大师闭目长叹一声,退步回到了后殿内的居所中。
今rì,诸位长老齐聚萧和殿内,至于普通弟子便没有出现了,显然是今rì所议之事关系重大,两派门下普通弟子无须通晓。
玄清真人微一沉吟,看了一眼慧海大师,道:“不知慧海大师可有见教?”此话听起来倒有几分荒谬,玄门诸位长辈均一迟疑,望向了玄清真人与慧海大师二人;而佛门中人却闭目不语,视若未睹。
慧海大师勉强微笑,低颂一声佛号,淡淡道:“玄清道兄想必已是知晓了罢。”语惊四座,就连闭目不语的佛门中人竟也对慧海大师投向了异样的目光。
慧海大师叹道:“不错,一处封印的所在,便是本寺了。”
广玄门中众人皆惊呼出声,饶以他们的资深修为,竟也把持不住心绪,大有不可置信之意;佛门长老则连声哀叹。
慧海大师缓缓道:“本寺始于三千年前,较之贵派年月更深久。遥想东海蓬莱、昆仑圣宫,无不远离中土,暗觅佳所,不谙世事。中原大地钟秀迤逦,仙境佳地固不在少数,但本寺基业却偏偏坐落于这万丈山巅,其中自是大有缘由的。”
“当年本寺师祖兰因普济世人,见到此地戾气泄露而出,弄得方圆百里内妖魔祟生。兰因不忍万物再遭涂炭,便亲至少室之山,寻到了封印之地,却是封印不知因什么缘故,竟是莫名其妙的被破去了一些,从而导致了戾气倾泻。兰因知其因,但不知如何化解,只得盘膝坐于封印之前,默念菩提心经,yù以无上佛力镇压戾气,稍尽绵薄之力。二百年后,戾魔之气竟也被大慈悲佛法所点悟,不再倾泻了。”
“兰因心下甚慰,便在封印之地建了一个小寺庙,rì夜供佛念经,终于坐化于山中。临终前曾吩咐座下三名弟子,万万不可离开此地,三名弟子谨尊师命,终生诵佛念经。”
慧海大师道完,叹道:“那个小寺庙,便是本寺的前身了。三千年下来,唯有寺中方丈才可通晓此间详情,单脉相传,旁人均不知。岂知百年前,魔教大举攻入本寺,意在图谋封印之地,慧泓师兄因此溘然而逝,临终前竟没能将此事告之与慧空师兄。后来我们谁都不知,其实封印早已被魔教众人破去了。”
玄清真人剑眉一皱,问道:“据我们派出的弟子所言,封印破去之时,天地戾气迸裂而出,连神兽朱雀都因此降世。为何百年前竟毫无动静?”
慧海大师苦笑道:“此事贫僧本也纳闷。后来我想,十有仈jiǔ是因为封印之中的戾气在三千年前便已缓缓散尽了,并非兰因诵经之功。是以破去之际毫无预兆,连四方神兽竟也蒙在了鼓里。”
玄清真人手扶长须,淡淡道:“我曾记得二百年前,贵寺并无龙首台这么一个地方。”
慧海大师淡笑,点点头道:“不错,龙首台所处之地便是封印之地。后来慧空师见此地遍地疮痍,只道是战中无心损毁,便将封印之地重新休整一番,更名为龙首台了。后来待我知晓此事前因后果后,心中存有一丝侥幸,便将此事瞒了下来。现在想来,贫僧可谓是割肉补疮,愚昧之至啊。”说罢叹息一声,颇有悔恨之意。
玄清真人稍感歉意,道:“此事我原也不知,乃是玄门密卷中无意看到的。七处封印依序而列,若要破去非以七星方位不可,据我推算,第一处封印所在,便是在少室之山。”
众人经二人一言一语相护弥补,只觉如饮醍醐,恍然大悟。仙佛两家之人,互望的神情中似乎都有了些许隔阂之sè。
这时,卿田上人霍然起身,兵刃道:“此事关乎天地气数,人间安定。我们仙佛两家此事务须捐弃成见,无论如何也要竭力阻止魔教妖人继续倒行逆施!”
众人均觉有理。
玄清真人道:“劳请诸位暂住本山,待贫道观星临月,以先天神术将第三处位置推算而出,便可拙计于防备之道了。”
慧海大师微笑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