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一看,秦志敏正向自己招手。
赵龙富停下了脚步,看着秦志敏。一起到槐树镇的选调生,一个是领导秘书,一个是村里的什么小组长,一个官架十足,高高在上,一个身处基层,无权无势。特别是赵龙富往党政办打过电话,接电话的秦志敏那口气的变化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没想到是秦志敏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什么时候来的?”秦志敏迎上来,仍然很热情地问。
他的这个热情让赵龙富很不适应,就像从冷冰冰的十足官话的冬天忽然之间到了酷暑难忍的三伏天一样,转变可够要人命的啊。这伙计让谁给咬了,这是要疯啊!
“到镇里办点事,这就要回村里了。”赵龙富还是很大方地伸出了手。
秦志敏就像看见领导一样,赶紧地把手递了上去,依旧用那个词:热情地握手。
“大中午头的,都到饭点了,走嘛?咱仨个一起到外面吃点去。”说罢就拉着赵龙富的手往外走。弄得赵龙富很是尴尬,不了解实情的人,还以为两人“基”情四shè有一腿呢,无奈之下,赵龙富招呼着被这一幕看呆了的刘新龙一块去。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赵龙富吃这饭心里也没有个底。自己也没招他惹他,也没做些给他有好处的事啊,咋就看见今天的自己就像看见大救星一样。这样的无事献殷勤,jiān?盗?从点菜到上菜再到喝酒,都让赵龙富就像个发现异常的jǐng犬,很是jǐng觉,就怕秦志敏设得套,自己钻进去了。
这伙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这句话赵龙富心里老嘀咕着。
莫名其妙的赵龙富,一头雾水的刘新龙,两人在酒桌上看着秦志敏热情的招呼,像个没有自己应用程序的机器人一样任凭秦志敏摆布,该喝酒的时候就举杯喝酒,该吃菜的时候就在秦志敏热情地招呼下吃菜。
而秦志敏呢,丝毫没有因赵龙富和刘新龙的迷茫而减少热情的投入量,像个专业学校毕业的专业演员一样,在片场丝毫不受围观的戏迷、导演、灯光、摄像、剧务还有赵龙富、刘新龙这样群众演员的影响,超乎寻常的单向热情在酒桌上弥漫。
三个人的聚餐,菜上了已有十一二个,有热菜、凉菜,来一个就热情地推荐一个,让他们尝尝,偶尔还指使刘新龙倒酒、分菜,这样的热情,要是放在连续十几天的高温红sè预jǐng天气里,早就不是果木烧烤了,而是关东煮了。
聊的话题也乱七八糟,把两人共同来槐树镇说成了同甘苦、共患难的生死弟兄,在秦志敏的描述中,两人一起来到这里,没有人看得起他们,只靠两人相互鼓励、相互扶持才走到了今天,不容易啊!
这让赵龙富很是迷茫,虽说自己也想搞好同秦志敏的关系,可自从到了刘岗后,再和秦志敏接触,就明显地发现对方那种高高在上而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优越感,根本谈不上同甘苦、共患难,更谈不上什么生死这样的吓人的词语了,难道是写了几天机关里的材料,就可以天马行空的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了?
刘新龙也听不下去了,这种赤祼祼地献媚,套近乎也太不遮不掩了吧,而且更要命的是自己就像个电线杆子一样,被秦志敏冷落在一旁,只顾讨好赵龙富去了,能证明自己还喘着气的方式就是秦志敏会不时地吩咐自己去倒酒。他是哪根葱哪头蒜啊,还指使到我头上来了,老子不伺候。具体到行动上,也是带搭不理的。
要命的是秦志敏完全没有注意两人的情感及表情变化,而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侃侃而谈,从利比亚到叙利亚、从辽宁舰到台湾军售案、从**到镇里人事安排,无所不谈,而且都是个人的演讲,偶尔需要赵龙富“嗯、哦、是、嗨、哪您怎么看”捧哏式配合。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所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况且也不知道这秦志敏肚子里卖得是什么药,还是抓紧填饱肚子赶快离开是上策。赵龙富示意刘新龙多吃点,别只听人家热情而又洋溢的演讲,而忘了照顾自己的胃。
刘新龙也明白了赵龙富的意思,刚才因为听秦志敏摆活还真没吃几口,于是就像到丽红院吃霸王餐一样,狼吞虎咽起来,也不再听秦志敏在哪里神灵活现地胡吹乱侃了。
请客的快醉了,被请的却一点事都没有,这是请客的最大失败。以秦志敏的酒量是陪不起赵龙富他们的,在秦志敏说话开始重复和绕舌的时候,赵龙富还是很耐心地听秦志敏对人生、对工作的美好规划,并不忘用眼睛的余光在丰盛的餐盘里寻么自己喜好的美食,逮准目标就用筷子夹上一大块,美美地享受一番。
“龙富,你这要走了,以后兄弟到县里办个事,也有亲人了。”秦志敏喝了一口酒后说道。
“你真开玩笑的吧,说到走,一般都是谁谁谁走了,那是去阎王那里报道去,你也给我说走,我可不走,觉得活着挺好。”赵龙富说话有些尖酸。
“兄弟,还装,给老弟不说实话是不,拿兄弟我当自己人不?”秦志敏听了赵龙富的话不但没生气,仍然套着近乎。
这人最要命的是明明两个隔着两万五千里,却上杆子地一口一个兄弟。
“兄弟,你走的是谁的关系啊?能给我说不?”秦志敏附到赵龙富耳边小声地说,故作神秘地生怕刘新龙听到。
赵龙富对这种多人在场却说悄悄话的行为很是看不惯。有私密事找个地方单独说,没啥事就敞开了说,干嘛这样故作神神秘秘的,还会让别人误以为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或见不得人的事呢。
“要说没关系,你可能觉得我这是说假话,要说的关系,我自己都不相信,你说我该咋说?”赵龙富没有同样的窃窃私语,而是把头往外侧移了移,不愿意再闻到秦志敏浓重的酒气。
秦志敏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却也没表现出丝毫的不高兴,仍然很热情。估模着自己的酒量,再陪下去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对着刘新龙说道:“刘主任,麻烦你把账结了去。”
刘新龙正在享受这舌尖上的美味,秦志敏的话自己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请客吗,干嘛我接账,欠你的还是咋的?”刘新龙说话就不好听了。
其实,这也是乡镇里的潜规则,说是镇机关里的谁谁要请客,吃饭时肯定会拉上一个村书记、主任啥的,就是为了卖单的。
秦志敏认为天经地义的事,可用在刘新龙身上就不好使了,他这人的xìng格偏偏不吃潜规则这一套,刘新龙的话让他颇为尴尬。
“你看这,刘主任,一顿饭也吃不起?我……这……”秦志敏摊着手对赵龙富说。
赵龙富拍了拍秦志敏,说道:“你先慢慢吃着,咱们兄弟也好久不聚了,这顿饭我请了。新龙,我们该回去了。”
说罢,赵龙富起身便穿上衣服,去吧台结账去了,而房间里只留下了秦志敏一个人在发呆,他现在也想不明白,这刘新龙怎么不吃人间烟火呢?又不是花自己的钱,都是村集体的,真是个另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