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羌城以南十里的一处环水河谷内,扎赤木、安娜、托勒斯三人都在营帐外的草地上焦急转悠等待着。
看了看已到头顶的太阳,扎赤木心情愈发沉重,他连连叹息数下,瞄了瞄一脸肃然的安娜,刚要开口商量是否派人前去探察一番,忽闻远处马蹄声响,扎赤木心中不由一喜,疾步奔至视线辽阔之处,手搭凉棚一望:呀,果然是一骑从远处飞驰却来,是谁?是吴公子吗?
就在扎赤木心念闪烁之际,骏马奔驰如飞,来骑愈行愈近,已可清晰地看清前面黑衣骑士的长相。
“啊,真是吴公子。”扎赤木惊喜地一拍大腿,定眼一看:“咦,身后还有一人,是尤莉亚?人救出来了?”
转眼之间,来骑奔驰入营,黑衣骑士一勒马缰,胯下骏马顿时人立嘶鸣,来回沓沓数步便稳当当停下,在溅起的一片尘土草屑中,马上两人已轻捷地落在了草地之上。
安娜快步冲上前来,怔怔地看着一脸笑意的吴玄与泪眼婆娑的尤莉亚,压抑良久的泪水不经意地如同断线珍珠般悄然滑落,她尖叫一声,猛然上前与尤莉亚抱在了一起又哭又笑。
“同马归来,为何待遇确是如此偏差不同?”吴玄无奈地摇了摇头,刚要举步前行,一个偌大强壮的身影已如高山落石般汹涌奔直。
吴玄还未来得及躲闪,便被来人结结实实地熊抱而住,耳畔响起了扎赤木欣喜的声音:“哈哈,吴公子,你真厉害!真的将人从护西羌中郎将的府邸救了出来。”说罢,扶着他肩旁便是一阵热情豪爽地猛烈摇晃。
激战之后,吴玄本就身负轻伤疲惫不堪,被扎赤木无意抓住他伤处一通猛摇,顿觉眼冒金星全身乏力,嘴唇张了张,无声地向后软软倒去。
吴玄悠悠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白sè的帐篷中。帐顶垂下的铁钩上挂着一盏摇摇晃晃的牛油灯,一个美丽的身影正在帐内来回转悠着。
见吴玄转醒,美丽身影惊喜地扑到榻前,咕咕哝哝地说了一串让人不明所以的语言,碧蓝的双眸闪动着感激之sè。
吴玄顿觉头脑一阵剧烈地撕心疼痛,但瞬间疼痛感又犹如cháo水般迅速退去,脑海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摇曳的灯光笼罩着美丽身影的秀脸,吴玄恍然出声道:“哦,是尤莉亚啊!”
美丽身影拼命地颔首点头,又飞快冲到帐门掀开帘子一阵呜啦哇呀的喊叫,帐外顿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影已是疾步而入。
此时吴玄已从榻上坐起,目光一扫,见是安娜与扎赤木,不由绽开一个笑容道:“已经天黑了?我竟睡了如此长的时间?”
历来xìng格豪爽的扎赤木却丝毫没有笑意,一脸严肃地上前沉声道:“不,今天已是第三rì,公子你可是整整昏睡了三天啊!”
闻言,吴玄不禁倏然动容,翻身下榻惊讶高声:“三天?族长不会记错吧!”
“咳,骗你作甚?不信问问安娜姑娘!”
安娜沉吟片刻,肃然开口:“先生身上一共有七处伤口,除了肩膀上那一道伤势较重外,其余皆皮外伤而已,按理说休息一晚应无大碍,但是不知为何会昏睡三rì之久!”
“可不是。”扎赤木急急地插话道:“从公子昏倒当rì起,安娜姑娘执意要亲自守在榻前照料公子,整整三rì不眠不休,我们看到都心急无比……”
“族长。”安娜急忙打断了扎赤木的话,脸上泛起丝丝红晕,她突兀地轻咳一声,“先生三rì未食,我去找些吃的来。”说罢,犹如一阵旋风般飞快转身而去。
吴玄心头的震撼亦是不轻,他自幼修习于百兽出没的深山峡谷,衣食住行全是自力更生自给自足,时不时得于闯入的虎狼猛兽搏斗一番,受伤自然是家常便饭,虽当时疼痛不已,然则第二天醒来依旧是生龙活虎jīng神抖擞,从未像这般昏睡三rì之久。
“难道真是我太累了?”不明为何之下,他只得作如此猜测。
此刻,安娜端着一个粗大的陶盆轻捷地走了进来放在案上。吴玄一看盆内,竟是盛着一整只热气蒸腾汤汁鲜亮的炖肥羊腿。
见此,肚月复顿时咕咕作响,三rì未曾进食的饥饿不由让他口味大开食指大动,飞快地盘腿坐在案前,抓起一旁的木箸看了看,却又“啪”地放在案上,伸出双手拎起盆中羊腿撕扯开一大块带骨肥肉,吞下热腾腾一口,竟是肥女敕浓香!吴玄顿觉食yù大振,一阵撕扯,吃得两腮糊满汤汁,额头涔涔冒汗。
安娜一直盈盈伫立在案前默默地打量着狼吞虎咽的他,美目中闪过一丝不容察觉的柔光。
片刻之间一大盆炖羊腿竟是风卷残云吃得一干二净。吴玄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角,正要起身,抬头竟看到安娜正静静地打量着他,想及自己刚才饕餮吃相,不由俊脸一红,起身拱手道:“在下昏睡之时,感谢姑娘照料。”
安娜美目一阵闪烁,喟然叹息道:“先生助我救出尤莉亚,如此大恩安娜本就惶恐难报,这些事情是我应该做的!”
吴玄不禁明朗一笑:“那好,就算我们互不相欠吧。”
安娜不可置否地摇头一笑,却不再言语。
气氛良久沉默着,只有油灯上摇曳的火苗不时“啪啪”作响。吴玄扫视帐中,扎赤木与尤莉亚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剩下他与安娜你望我,我看你的直面相对,一阵无言的尴尬蔓延开来。
吴玄颇不自在地笑了笑,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对了安娜,你们不是要到海边去找船吗?何时启程?”
安娜蹙眉一想,答道:“还得先返回山中宿营之地休憩数天,待迦里斯伤势痊愈再做打算吧!”
吴玄思忖一下道:“大齐东西纵横万里,你们不熟悉沿途人情地理,难保不生出诸多事端,在下正巧要前往幽州,不如就与我一道同行,待行至兖州再行分道,兖州离扬州不过千里,也方便许多,如何?”
安娜脸上闪出惊喜之sè,霎那之间眼中的光彩又黯淡了下来,低垂眼帘幽幽问道:“先生,你,为何待罗马人如此之好?”
吴玄不禁一笑:“人生在世恍若白马过隙,姑娘又何必将世事分得一清二楚,在下本是率xìng而为,区区小事又何足道哉!”
“先生觉得是小事,安娜可不这么认为。”安娜喟然一叹,目光怔怔地望了过来:“先生医治迦里斯,为救出尤莉亚又受伤昏厥,对我们而言皆是莫大的恩情,于情于理,都该涌泉相报,但先生却别无他求,如何不令我难受。”
吴玄暗暗一叹,顿时明白了安娜的思绪症结所在:高傲坚强的她,容不得自己无缘无故地接收帮助依靠他人,即便是有,也须得是利益互换各取所需不欠分毫。此等想法虽有失偏颇,然则却也是人之常情!
心念及此,他又是一笑:“怎会别无他求?西方之国如此博大,令吴玄神往不已,待诸事完结周游天下浪迹四海之际,我必到罗马国来游览一番,届时安娜姑娘可为我向导,带我跋山涉水领略异国风土人情,如此可是两全齐美?”
“真的?”安娜眼眸瞬间雪亮,“先生以后会到我们罗马来?”
吴玄微笑颔首:“异国生疏,到时叨扰姑娘哩!”
安娜露出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柔声开口:“愿这一天真能尽快到来。”
吴玄微微一怔,又旋儿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一道同行前往大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