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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得狼山,已是暮霭沉沉,远处山林中不时有苍狼的嚎叫凄厉悠长地响起,在朦胧的荒凉山塬久久回荡。
行至拴马处,赤风驹正围着大树焦躁不安地来回踏步,眼见吴玄信步而来,不由人立而起不满长嘶。
吴玄轻笑着拍拍马头,抚着血红的马鬃歉意道:“我回来晚了,在此向赤风兄告罪。”
赤风驹仰天嘶鸣了一声,恢恢喷着鼻息安静了下来。
他解开绳套翻上马背,双腿一夹赤风驹已如闪电般飞出,顺着山麓向东南长平关方向而去。
刚走没多远,却听前面狼嗥大起,呼喝阵阵,吴玄心中一动,急忙一抖马缰,向出声处风驰电骋般赶了过去。
拐过一道山岩,却见月光下的山道上停着一辆篷布四垂的马车,车辕上两个人影正挥刀抵挡着四面无数眼冒青光的恶狼嚎叫嘶吼扑袭,势单力薄之下顿时险象环生。
吴玄久居山林,长与野兽厮杀搏斗,心知这群恶狼必定是见到孤车夜行,便群而攻之,妄想将车中人变作月复中美食。
一声清啸,吴玄策马前冲,无涯刀飞舞起落间七八只迎面冲来的恶狼或身首各异,或斩为两端,连悲鸣也未发出一声便带着血雾跌开。
马车上疲于招架的两人见有人前来援助,不禁jīng神一震,其中一人高喊道:“杀那只头狼,否者狼群死战不退。”
吴玄双目一扫,十丈开外的山石上蹲着一只硕大的白狼,此狼浑身白毛,两耳直竖,对着明月仰天长嗥,嘶哑凄厉,在茫茫山谷中山鸣谷应。
他暗忖出言之人的老辣机智,拔转马头挥舞长刀向那只白sè头狼飞奔而去。
白sè头狼yīn沉沉地看了攻来的一人一马一眼,猫着身子一个跳纵飞下山石,转眼便没入狼群之中。
群狼见吴玄到来,顿时一阵让人心惊胆颤的嗷嗥群吼,随着吼声,狼群蹿高扑低地向他迎面扑来。
此等群战最适合用长兵器,然则吴玄嫌那杆jīng铁长戟携带不便,便留在了当阳大营,此刻遭到群狼围攻,立即大是后悔,一把无涯刀不禁要护住自己,而且还要兼顾胯下的赤风驹,虽是不至于陷入狼口,然则也大为麻烦。
狼群不畏死亡奋勇上前,转眼围了一圈飞扑进攻,吴玄一声暴喝,手中的无涯刀在月光下舞成了一个灿烂的光球,快如闪电的长刀左右飞舞,转眼四周便是一地狼尸。
乘着闲暇,他余光一瞄马车,却见那两人已缩身进入车棚之内,一块木板拼死地抵上车门,挡住密密麻麻扑来的狼群,情况已是险恶不比。
吴玄心中不禁大急,想要上前解困却又分身乏术,狡猾的狼群紧紧地将他围了起来,丝毫没有突围救援的机会。
正在此时,突闻山道左侧一声骏马长嘶,一个身着布衣的青年纵马突兀从山道转出,挺枪跃马向围攻马车的狼群杀来。
布衣青年如猛虎下山般冲入狼群,手中红缨枪飞动间群狼惨嚎,狼尸翻飞,狼群慌乱间吴玄顿觉压力大减,策马前冲,长刀飞掠,与布衣青年同时杀到了马车两旁。
仔细看那青年,身长八尺丝带束发,黧黑宽阔的脸膛上挂着一副浓眉大眼,鼻子高挺,嘴唇厚实,英挺俊朗中透着无法掩盖的凛凛气度。
“车内之人可曾受伤?”布衣青年沉声问了一句,一双闪烁的虎目却未离开对面蓄势待攻的狼群分毫。
“多谢两位恩公相助,在下没有大碍。”一声嘶哑的嗓门,车门口的木板霍然倒地,一个商人模样的大月复便便者已钻了出来,当头一个深深长躬。
大月复便便者一身锦衣,生得又黑又矮,胖乎乎的一团,年轻的脸膛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盯着狼群一通打量,嘶哑叫喊道:“两位,擒贼先擒王,杀掉那只头狼便可击退狼群。”
吴玄望向前面,却见那只白sè头狼正蹲坐在狼群中间,昂首冷冷地盯着这三人两马,从容的将硕大粗长的嘴巴拱到地上,“呜——”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凄厉嘶吼。
吼声方落,狼群又开始向前缓缓聚拢包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吴玄与布衣青年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地轻轻颔首,整齐划一地双腿一磕马月复,一红一白两匹骏马闪电般飞出,裹风挟雨地向头狼冲杀而去。
布衣青年长枪挑狼吼声连连,吴玄长刀劈砍纵横厮杀,两人一左一右配合娴熟,沿途狼尸翻飞,血雾飞洒,悲鸣大起,竟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眼见两骑弛近,狡猾的头狼一声低吼,便要向后逃窜。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布衣青年一声暴喝,手中红缨枪闪电般破空飞出,带着凄厉的呼啸“嘭”地钉进了头狼后臀,全力前扑的头狼“嗷”地一声悲嚎,一个翻滚爬不起来。
吴玄快马上前,提起长刀飞快掠过正兀自挣扎的头狼,一颗偌大的白sè狼头咕噜噜滚出丈余,与狼身断为两截。
眼见头领死亡,狼群中顿时发出一声怪嗥,百余只恶狼竟一齐回头,骤然消失在无边的暗夜之中。
见狼群退却,吴玄长吁了一口气,望向正上前从头狼尸身上提起红缨枪的布衣青年,暗忖道:“这人与我同样年轻,然则武艺高强,只怕不在我之下,当真武勇了得也!”
此时,那名大月复便便者摇着鸭步走了过来,对着两人又是深深一躬:“樗里臣谢过两位大侠救命之恩。”
吴玄跳下马背,拱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谢之有。”
高坐马背的布衣青年也摇着手道:“某正巧路过而已,援手也是应当之事。”
胖子樗里臣嘶哑地笑道:“两位大侠当真谦虚,黑夜茫茫赶路也是晚了,咱们三人找个地方痛饮如何?”
此言一出,吴玄觉得这人豪气干云大对胃口,不禁颔首叫好,布衣青年却叹息一声抱拳道:“某有急事赶赴邯郸郡,实在不能逗留陪两位兄台饮酒,敬请见谅。”
樗里臣摇手笑道:“兄台既有急事,在下也不便挽留,然则可否告知姓名,以便rì后再见?”
布衣青年略一沉吟,沉声道:“某名景云,幽州蓟县人士,咱们后会有期了。”说罢拨转马头,倒提红缨枪绝尘而去。
“大侠难道都如此特立独行?”樗里臣摇着头一句笑语,对着吴玄拱手道:“敢问兄台高姓上名。”
“吴玄,字从云。”吴玄一笑,简单明了。
“你就是吴玄?”樗里臣顿时惊讶一句高声,摇着鸭步围着吴玄一通打量,惊喜道:“就是你手刃了青帝赵牧?”
吴玄正在奇怪这肥子怎么认识他,闻言不禁点着头一笑。
“兄台骗我,吴玄乃北军骁骑部中郎将,怎会出现在此地?”樗里臣沉下了脸,显然不敢相信。
“呀,此事说来话长。”吴玄摇了摇手,“此处狼尸遍野,不便久留,咱们换个地方再说如何?”
樗里臣拍手笑道:“前方里许有一河谷,正好做长夜饮谈,走,咱们一起过去。”
吴玄微微颔首,翻身上马,一望马车,却见一个少年仆役已坐在了车辕之上,待樗里臣跳上马车进入车厢,少年仆役一甩马鞭,两匹身上兀自滴着血的骏马长嘶一声拉着马车磷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