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天子驾崩了?”吴玄午后刚一睁开眼睛便听到如此消息,不禁惊讶愣怔住了。
景云一阵焦急地挥手比划:“此等大事还得有假,整个国英苑都传开了,咱们快出去看看。”
吴玄点头霍然翻下床榻,一通忙碌地梳洗,布衣散发与景云大步出了房门,刚走至院中,便听见与国英苑只有一街一墙之隔的皇宫撞想了沉重轰鸣的钟声,久久回荡在了齐阳上空。
吴玄戛然止步,远眺着层叠连绵的宫殿,愣怔良久方才怅然一叹,正yù举步,不料左面脚步声起,愕然一看,却是李希雅与安娜、夜飞燕三人走进了院内。
“咦,希雅,何处去也?”吴玄笑着问了一句。
“哼。”李希雅重重一声冷哼,看也不看便昂着头从他面前走过,显然还在气头之上。
安娜走近轻笑道:“还在为你们逛青楼彻夜未归之事生气哩。”
吴玄一怔,转而哈哈笑道:“希雅终是小孩心xìng,有空帮我们说说好话。”
安娜美目骤然一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良久,方才摇着头叹息去了。
出得小院,却见原本肃穆安静的国英苑已是一片喧嚣吵闹,吴玄先去找到了赵策,一行三人便来到外面观看张挂得老高的讣闻。
历来天子驾崩皆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事,按照惯例,所有庶民百姓披麻戴孝禁酒止乐三天,期间商人停市,百工歇业,举国上下沉浸在一片哀悼中。
事故,一路行来沿途之人尽皆是哀伤拭泪哽咽不止,待行至张贴讣闻的高墙前已听见哭声响成一片,吴玄挤入汹涌的人群缓缓走到高墙之下,抬头凝神短视着那一方悬挂的羊皮大纸,心头却是震撼住了。
老蒙武竟成摄政王统领朝政了,这当真是一个好消息。吴玄心头一阵舒畅,若是蒙武秉政于国,或许大齐多年来的衰微局面将得到极大改善,先不说别的,单是盘踞在朝堂中的易刁一党在蒙武面前必定会大肆萎缩,被连根铲除也有极大可能,若真能若此,整个天下势必要弹冠相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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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昏厥被太医救醒后,蒙武登车回到府内,谁也不见,谁也不理,径直躺在榻上蒙着头大睡,直到明月临窗之际才悠悠转醒。
唤来家老整治了一案军食放在院内茅亭石桌上,蒙武却丝毫没有吃东西的心思,负手在院内无休止地来回转悠,脑海中却如车轮般飞转不止,最后走到小池边木雕般地久久矗立,苍老的叹息声竟是不时响起。
“望水者,心在山野林泉,摄政王可是?”随着一声长长吟哦,高挑美丽的身影顺着石板小径走了过来,倾国的容颜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哦呀,还是好徒弟懂为师的心境!”蒙武骤然哈哈大笑,脸上掠过了欣慰感概的神sè。
上官若溪盈盈行得一礼,喟然叹息道:“手执公器者身不由己之时多矣,常人何能体会?”
“这是徒弟职任荆州牧之后的感叹?”
“然也,不过用在老师身上更为贴切。”
“哦,为何?”蒙武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惊讶。
上官若溪摇头一笑:“老师历经沧海桑田,其心早已向往山水林泉,所以昔rì宁在太尉府中做一灌园老叟而不出仕,如今手持公器代帝摄政,悲乎?乐乎?一片迷茫懵懂乎?”
蒙武闻言哈哈笑道:“虽是迷茫懵懂,然则老鸭子已被赶上了架,不想走也得前进了。”
“前进虽说不是刀山火海,然也是凶险万分,老师可有成竹在胸?”
“徒儿是指易刁?”
“然也!”上官若溪纤手一击,语气骤然高声:“易刁郭让二人乃乱国巨jiān,先皇在世多受这两人蒙蔽,如今先皇驾崩新帝即位,老师摄政必与两贼首当其中龌蹉不断,岂能幸免?”
“徒弟之言大是。”蒙武长叹一声轻轻颔首,心想上官若溪也不是外人,不禁抛出了早已思虑妥当的谋划:“老朽秉政,以毕恭毕敬,如履薄冰,虚与委蛇为方略。”
上官若溪美目一闪:“何解?”
“对待新帝毕恭毕敬,处置政务如履薄冰,斡旋易刁虚与委蛇。”
上官若溪沉吟半响,蹙眉开口道:“前两点无差,然则第三点徒弟却不敢苟同。”
“噢,为何?”
“老师试想,易刁从区区低贱阉臣之身到得今rì中书令位置,其狠其毒其yīn闻名于朝野,怎会看不出老师虚与委蛇之计?”
“老朽答应保举他为御史大夫,已暂时稳定了这老贼。”
上官若溪闻言娇躯一震,思忖良久,不禁拱手肃然道:“老师此举虽是割肉饲虎,然若拿捏得当,何愁不能将这头贪婪的猛虎哄得昏昏入睡,其后再行举起屠刀砍下虎头,必成定国之功。”
蒙武捻须一笑:“不错,你有此等见识,为师着实欣慰。”
上官若溪瞬间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名士出高徒,岂有他哉?”
“啊呀,你这小丫头,真不知道是在赞扬老师还是在夸奖自己。”
一通笑语后,蒙武突兀问道:“天子驾崩,不知长公主可否会回到齐阳?”
“老师是说紫若姐?”上官若溪娥眉一蹙,却是一声长叹:“自从她离开齐阳前去南山修学后,我也很多年未再见过她。”
“难道你们从来没有联系?”
“没有,南山茫茫千里,不知何处寻也!”
蒙武慢慢点头,喟然叹息道:“五年前因母亲孙昭仪之死,长公主几近与先帝反目,若非上官大人出现排解,并将长公主带去南山修学,后果不堪设想也!”
蒙武口中的“上官大人”乃是指上官若溪的姑婆上官坷,曾在宣武帝时期职任丞相,与上将军吴逊合称文武双壁。
其时宣武皇帝yù振兴大齐国威,遣上将军吴逊南平南越,北击匈奴,上官珂在后方督促百官为大军运输粮草、征召民夫、制作衣甲、打造兵器,以一柔弱女子之身保障了战时后勤,其施政料事之能被百官吏员士农工商所称道,被誉为“大齐第一丞相”,君臣三人莫逆同心,开创了大齐历史上最伟大的“宣武盛世”。
可惜好景不长,上将军吴逊在征战匈奴的关键时刻被宣武帝免去帅印,丞相上官珂听闻此事后急忙闯入宫中觐见宣武帝理论,没有人知道君臣两人那天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第二天丞相大印悬吊在上官家正厅屋梁上,上官珂却已消失不见。
很多年之后,上官家的人才隐隐得知上官珂那年挂印辞朝后去了南山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