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腊月,寒风刺骨。
天还没有亮,陈天阳麻木的起床,吃过母亲准备的早餐,之后便来到自家的厨房里,陈父早已在那里将东西收拾完毕,正抽着烟袋,等待着他的到来。
陈父见儿子已经过来,将烟袋熄灭,站起身,挑起扁担,对着天阳说:“我们走吧。”
“哦。”
陈天阳应了一声,但是声音里明显透着一丝的无奈和妥协。
陈父心里知道儿子心中有所不甘,但也不开口劝,只是默默的转过身去,挑着担子走出屋门。
陈天阳跟在后面,出了门,没有了挡风的墙,一阵寒风便将他的衣服打透,他只觉得这一阵冷风,直直的打在他的心里,吹熄了他心中的希望。
陈天阳将衣领紧了紧,双手环抱,佝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看着父亲在前面蹒跚的脚步,陈天阳心中又是一阵冷,难道我真的要像父亲这样过一辈子吗?
陈家几辈清贫,祖传手艺是厨子,这是一个极其卑贱的职业,和唱戏的一样,都是让人看不起的,但是为了糊口,陈家几代,一直以这为生。
陈父倒是个比较开明的人,他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像自己一样,辛辛苦苦,却又碌碌无为,在别人鄙视的目光中过完一辈子。所以在陈天阳小的时候,陈父并没有像当初自己父亲逼着自己学习厨艺那样,让天阳学习厨艺,而是将攒起来的钱供儿子读了书,心想着有朝一rì,陈天阳若能够考取个功名,不但可以摆月兑厨子的身份,还可以光宗耀祖。
陈天阳也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他不甘心步祖辈的后尘,一心想着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当他七岁入学堂后,便发奋读书,虽说不上是头悬梁锥刺股,但也是起早贪黑,从不怠慢。那时候的他,信心满满,言语之间透着大志气,让没什么本事的父母颇感欣慰。
然而十年转眼而过,七岁的读书郎,来到了十七岁,到了赶考的年纪。陈天阳带着父母的期望,信心十足的走进了考场。
但是科举可不是儿戏,也不是上学时背诵几篇古文就能过的了的,那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谁过得去,便可鲤鱼跳龙门,从此平步青云,跃居人上;若是过不去,就要掉下悬崖,被打回原形。
很不幸,陈天阳成了后者。
发榜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陈天阳整rì不出家门,脸上的自信也不见了。他知道他失败了,他对父母的承诺实现不了。
陈父陈母见儿子受到如此打击,很是心疼,多次安慰,说实在不行可以再读几年试试。
然而陈天阳只是听着,不说一字。他心里清楚,十年间,父母为了他读书,节衣缩食,受了不少辛苦,而他在这十年里,只顾着读书,并没有对他们有一点帮助。
陈天阳知道,已经不能再靠父母养着他了。
几个月后,冬天来了,天气转冷,家里需要柴火取暖,陈天阳看见自己瘦小的母亲,吃力的轮着斧子劈柴,一阵苍凉之意猛然浮上心头,鼻头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那天,他愤怒的烧毁了十年间他所有的书,我配读书吗?我这么自私的人,只顾着自己的梦想,全然不顾父母的辛苦,这圣贤之书读来何用?
之后,他来到院子里,学着母亲的样子,抡起斧子劈柴。每一斧子都仿佛用上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想给父母点帮助,他想发泄内心的不甘,他的内心很复杂。
然而十七年,他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十几斧子下去,一段柴也没有劈完,自己便全身无力,一坐在地上,他觉得自己的手掌像针刺一样的疼,放下斧子,他看见自己的手掌里,已经出现了若干个血泡。
“百无一用是书生!”陈天阳嘲笑着自己的无能,摇了摇头,最后竟然不知所谓的笑了起来。
“我真是百无一用!”
“天阳,你没事吧!”
陈天阳回头,看见自己母亲关切的目光投来,自己又是鼻头一酸。
从那天起,陈天阳再也没提关于读书的任何事情,他主动分担了家里的一些家务,虽然做的笨手笨脚,但他学的很快,做的倒是有模有样。在生活中,他没有了当初那种自信,脸上的笑容也是很难见到。
父母将这看在眼里,心中倒是放心了一些,毕竟经过几个月的消沉,陈天阳终于有点缓过来了,他们相信自己的儿子,早晚会再次高兴起来的。
与此同时,陈父也不得不做出一个他极其不情愿的觉定,让陈天阳跟着自己学习厨艺。
不然,陈天阳放弃了读书,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陈天阳也认了命了,当父亲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陈天阳没有丝毫的反应,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他知道这就是他的命了,认了吧。
几天前,一个身着褐sè衣服,看上去很jīng神的青年,骑着马来到陈家,说自己是林家的仆人,几天之后便是林家家主百年寿诞,届时要宴请天下宾朋,希望能够请到各地名厨前来献技,所以找到了陈父。
要知道,林家可是那青城里的大户,修真世家,更是青城三霸之一!能被这样的人家相请,足以说明自己的手艺有些了得了。
别说是陈父自己,就是祖上几辈也没有过这样的荣耀!所以陈父连薪水都没问,便连连答应下来。
那骑马的年轻人见陈父如此开心,不禁有点得意之情,当下留了五两银子的定金,嘱咐了两句,便又骑着马走了。
自那天之后,陈父便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每天边哼着小曲,边仔细擦着那几样自己祖传下来的家伙事儿,直到那些锅碗瓢盆都被擦得锃亮,看不出一点油污,陈父还是要过一会儿便检查一遍。
关于陈天阳,陈父也是有所打算,他想让陈天阳从这次活儿开始,跟随自己学习厨艺。所以昨晚晚饭的时候,陈父便让陈天阳做好今早跟他一起出发的准备。而陈天阳听了父亲的话,依然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稍微顿了一下,便如没事一样吃起饭来。
哎,这一天终于来了。
晚饭后,陈天阳躺在床上睡不着,直到三更敲过,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其实今天并不是林家家主的寿诞,rì子是在明rì。只是从庆丰镇走到青城林家,要大半天的时间,而且当rì那小年轻人也是清清楚楚的告诉陈父,要在头天赶到林府,所以父子二人才在这大冷的天,天还没亮,便起身前去。
一路上,陈父心情大好,一会儿哼着小曲,一会儿跟儿子讲着做厨子的心得,一会儿也不闲着。而陈天阳的心就像这寒冷的天一样,冷到了冰点。父亲跟他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已经服从了命运。
但是,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