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之红颜 第五十五章 一路走一路忧

作者 : 赵向龙

()面对未来的种种挑战,面对重重的人生困境,面对未来未知的道路,只要活着就得走下去,就算你有万般理由,千种借口,生命的气息就是律动的,这点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

下面的时间是焦急地等待高考的成绩,坐立不宁,寝食难安,每天每分每秒都在计算着出成绩的时间,等待往往是很痛苦的,不论是好的结果还是不好的结果。

夏米的心情更加沉重,因为外婆的病情一rì不如一rì,眼看就不行了,开始的时候还能喝些牛nǎi来维持体力,可是后来喝一口吐一口,身体枯瘦如柴,眼睛都难得睁一下,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有一息尚存。

后事已经准备好了,外公整天都在抽烟试图来压制痛苦的神经,其实越是老年的夫妻越是懂的感情的重要,在夕阳年龄最先缺了谁对于对方来说无疑就是天大的打击。

7月28号,夏米永远记得这个rì子,这天早晨她得知自己的高考成绩,刚刚上了本区的二本线,当看到分数的那一刻,她傻了,她体内的血液也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她只觉得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在地上。

想想三年来自己的努力奋斗,想想自己付出的汗水和青chūn,换来的却是那么一个不起眼的数字,想想自己在高考前毅然断然地拒绝北大考古系的录取邀请,现在面对的是二本擦边线,换句话说,就是连好的二本都上不了,她怎么能承受的了?

若不是那场车祸对她的打击,若不是周俊在车祸中丧生,或者再退一步讲,若是她根本就不认识周俊,若是不谈那一场荒诞的恋爱,那么现在的一切或许又会是一个模样。

夏米只有流泪,可是偏偏眼泪都是苦的,流到嘴里,痛在心里。

běijīng大学的光华管理学院一直是她做梦都想去的啊,可是现在呢?她不得不相信人生的荒诞无稽了,自己的遭遇仿佛真是上天已经安排好的,偏偏在快要高考的时候,周俊突然要带她出去散心,散什么心啊,要是自己乖乖地呆在宿舍里,那该多好啊。

接近傍晚的时候,外婆咽下最后一口气,与这个世间诀别了,这无疑对她来说又是一个打击,她扑在外婆的身体上哭的死去活来,只记得当时不知道晕过去多少次又醒来多少次。

按照风俗,死者在家里最多只能待七天,七天之后就得殡殓下葬,夏米一身素禞陪伴着外婆的灵柩度过了最后的七天。

这七天是她人生中最痛苦也最漫长的七天,她想了好多事,包括人生的意义,人来到这个世间上究竟是干什么来了,人生的终极等等之类好想每个人都会经历但每个人的看法又不一样的东西,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地离开自己而去,把自己留在这个世间上让她承担更多的伤心与落寞,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人生就是一件很玄妙的事,起点不确定终点也是未知的,当你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世间上一直到你意识到你属于这个世间之后,你又就开始预知自己未知的死亡,所以这里有个问题:上苍到底是有情的呢?还是无情的呢?若说有情那又为什么规定人的生老病死呢?若说无情那又怎么想到用人来满足自己的快乐呢?

外婆走了,家里面空荡荡的没有生气,窗户没有开,所以阳光也进不来,没有阳光的rì子心里面都是yīn郁,鬼魅的空气分子没来由地游来游去,为活着的人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忧伤,院子里面积了厚厚的白雪也没有人去扫,屋檐上滚动着消融的雪水,借着rì光反shè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验证着古老的一个传说,尽管这个传说有多种拓本,尽管这个传说会带给人类内心以恐惧不安,尽管每个人虽然闭口不谈可是内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

外公一个人坐在窗前的书桌旁在看着外婆年轻时的照片,他用手摩挲着照片中微笑的脸庞,记忆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暖暖的下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和一个美丽的少女初次约会时的害羞与尴尬,他们互相看对方一眼都会觉得脸红,两只手触碰都会迅速地移开,可是他们的心却彼此连在了一起,从初恋到热恋再到结婚再到相伴到老,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甜蜜,可是这种甜蜜终会有尽头,这种尽头就是人类不可避免的死亡。

死亡也许对人类来说是一种解月兑,但更多的是无奈,yīn阳两地的思念是这个世间上最痛苦的事,若没有亲身经历过,任凭这里的只字片语是绝难说得清的。

夏米坐在石阶上手托着腮正迎着这强烈的rì光,看着从天边的冷云缝隙中穿透的细碎阳光,她的眼睛湿湿的,她扳着手指计算着从自己记事起一个一个相继离自己而去的亲人,至少现在这个世间上只剩下外公和自己了,她忽然感觉到这个世间的冷酷无情,看着别人家里喜乐融融的情景,她都有些心颤,没有温暖没有爱,灵魂每天在冰冷的寂寞中游走。

太阳已经西斜,一天又过了一半,看着老屋的影子一点一点地向西移去才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上午冉晓萌打来电话说希望夏米去她家坐坐,毕竟三四年没有见了,夏米也答应了,她的确也想见见冉晓萌。

临近傍晚的时候,她出了门,冉晓萌的家离外公的家并不远,穿过一条街道就可以看到一排高大的房屋,从东数第四家就是冉晓萌的住处了,夏米抬步向前走着,远远地就看见冉晓萌穿了一件黄sè的羽绒服在那里等着了,看到夏米,她远远地招手,夏米也朝她挥挥手,于是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冉晓萌手扶着肚子,夏米分明看到她又隆起的大肚子。

夏米禁不住问道:“怎么?又怀上了?”

冉晓萌好像比以前成熟多了,个子也长高了,也比以前胖了,她已经完全是一个女人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着夏米的手说:“外面冷,我们边走边说”

冉晓萌道:“小刘一直希望我给他生个儿子,第一胎是个女儿,上次去医院里检查说这次怀的是个儿子”

夏米看到冉晓萌说话时幸福的表情还真有点羡慕她,用最简单的生活方式过最简单的rì子,这才是幸福。

冉晓萌又道:“哦,你还不知道小刘吧,他就是我现在的老公,二年前我们结的婚,哦,就是你去省城上学后的第二年,小刘的人非常好,一会儿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进了院子,有五六户人家,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堆放着各种东西。

冉晓萌似乎见了夏米很高兴,一直说个不停,只见她又道:“房子是我们租的,院子里的五六户人家都很好,房东也很好”

夏米忍不住问道:“你没有和你爸爸妈妈一起住吗?”

冉晓萌眼里闪过一丝忧郁,道:“别说了,我爸爸妈妈本来就勉强同意这门亲事,自从我们结婚住到这里来,他们就没来过一回,我也从来没有回去过”

冉晓萌住的是一间平房,屋子里布置的相当不错,各式家具应有尽有,靠近墙边有一张双人床,床上躺着一个孩子好像是睡着了。

夏米四下里看看屋子,笑着道:“不错啊,真是羡慕你啊”

冉晓萌拉夏米坐下憨厚地一笑道:“羡慕我什么啊,居家过着世俗的小rì子本来就是这样,我还羡慕你呢,去省城里读书,见过世面”

夏米指着床上的孩子道:“几岁了?”

冉晓萌也翻头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一脸幸福的表情道:“今年刚满两岁,牙齿还没有长全呢,不过顽皮的很,上次洗澡的时候,忽然把小头钻到水底,可把我吓坏了,没想到当我捞她的时候,她自己又钻出来还冲着我笑呢,你说顽皮不顽皮”

于是夏米也笑了起来。

冉晓萌忽然好想意识到什么似的站起身来道:“你看我这记xìng,你来了也不给你倒杯水”说着就要去倒水,夏米一把拉住她道:“你别忙了,我不渴,就是想和你说会儿话”

冉晓萌重又坐下,看着夏米道:“你外婆的死你也别太伤心,毕竟人老了都会面对这种事情,这岂是你我能够控制的了,再说阎王爷要收人任谁也拦不住啊”

夏米感激地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强忍着收住泪水,夏米展颜一笑道:“和我说说,你过的怎么样啊?”

冉晓萌低头戳着自己的衣角道:“我?我还不是马马虎虎,每天都过着一样的rì子,既非波澜壮阔又非大灾大难,像一滩死水”

夏米模了模她的肚子道:“这样才叫过rì子嘛,肚子里的小宝宝几个月了?”

冉晓萌道:“六个月了,这小家伙每天都拼命地踢我的肚子,好像不愿意在里面呆了”

冉晓萌忽然拉着夏米的手问道:“听说高考成绩出来了,你考到那所名牌大学了?”

夏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什么名牌大学,刚过二本线,差一点就挂了”

冉晓萌一脸疑惑道:“不会吧,你的成绩那么好,考北大都没问题的,怎么就差点挂了呢?”

夏米道:“哎,说来话长”

于是夏米就把这三年来所发生的事情粗略地说了一遍。

冉晓萌也感叹道:“哎,人的命啊,谁也说不清”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忽然从门外进来一个满身是油的年轻人,高高的个子,不算太帅也不算太丑的脸庞,满手沾满修完车的车油。

只见他在外面说道:“晓萌,你给我舀一瓢水出来,我洗洗手”

冉晓萌冲着夏米一笑道:“你看,说曹cāo到曹cāo就到了,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舀了一瓢水出去问道:“怎么不在修理铺洗啊,满身脏兮兮的就跑回家里来”

年轻人道:“今天修理铺停水了,你不知道,我刚回来,别人还以为我是乞丐呢”

于是,冉晓萌笑了起来。

男人洗完手回来看到夏米,冉晓萌为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同学夏米”

她又指着男人对夏米道:“他就是小刘,我老公”

男人笑了一下道:“你就是夏米啊,我常听晓萌提起你,说你可了不得了”

夏米回以一笑道:“你别听她瞎说,我有什么了不得啊”

冉晓萌忽然对男人说道:“你出去买点菜,今晚让夏米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夏米忽然阻止道:“不用了,咱俩说会儿话我就得回去了,家里外公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冉晓萌点点头道:“哦哦哦,我差点忘了你外公”

又说了一些别后的事情,夏米觉得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就起身要离开了,冉晓萌和小刘一直把她送出去,夏米一个人走在雪地里,心里也不知是喜是哀。

直到多年以后,直到夏米死亡的那一刻,她都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和冉晓萌的这一别竟然是诀别,不过这一切都是多年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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