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客栈天字一号房内。
燕弘与章旭都将目光投向了少司命,那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让他们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哥哥,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帝国实施的就是这样一套方略。”少司命字字句句说的是那样的缓慢,听在燕弘与章旭耳中却好似声声雷霆。
攘外必先安内,这只是燕弘心中的一分计划,或者说是一分猜测,如今匈奴犯境,蒙恬与匈奴骑兵僵持在河套长城一线,如此巨大的拉锯战其中的消耗可谓是天文数字,也正因为如此原本早有定论的蜃楼起航,也暂且被搁置。
对外,蒙恬,蒙毅兄弟正全力以赴,对内嬴政必然也会采取行动,唯一令燕弘没有想到的是,嬴政的动作竟然这么快,看来自己与少司命进入蜀中之时碰到的那一群黑衣杀手很有可能是帝国的人。
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要将帝国之内所有的隐患全部消除,甚至包括曾经倾力相助于帝国的阴阳家在内。
这样一个假设,在燕弘心底慢慢浮现,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一丝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双手不自觉的轻微颤抖了一下,墨家之后就是蜀中,那再然后呢……儒家……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苦笑,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嬴政却是要罢黜百家,依法治国,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所有的皇帝原来都是一样的,在他的帝国中永远只能存在一种声音,这便是皇权至上的本质,只有真正服务于皇权的思想才会被统治者保留。
所不同的是,秦始皇选择了法,汉武帝选择了儒,越往深处想,燕弘便越觉得不寒而栗,也斜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触模到了帝王之道的门庭。
浩瀚的思绪之中,燕弘忽然察觉,有一丝冰凉的触感将自己唤醒,待到回过神来,却发现是少司命将手轻轻的覆于自己的手掌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杂念抛弃,眼神也随之恢复清明。
章旭见他神色并无异常,这才问道“子弘沉思良久,可有了什么头绪?”
“始皇帝身边有高人呐!”燕弘喝了一口茶,才缓缓的说出其中要害所在。
“呃……依照子弘所说,是嬴政身边有能人辅佐?会是谁……莫不是李斯?”章旭思索片刻却没能把握头绪。
“李斯……呵呵,这位李丞相虽然机敏胜过常人,但攘外必先安内此等长策却不是他能想出的!”
微微停顿了以一会,燕弘才接着说道“当年秦孝公得商鞅以变法,秦昭王得范雎而远交近攻。今日……如果所料不错,定然是那一位出山了。”
“谁!”
“尉缭!”
“居然是他!”章旭双目圆睁,总算是明白了其中要害所在“若是尉缭子,那这一切也正说得通了……世易时移,想不到帝师尉缭会再次出山。”
“世上没有不可能之事,当年始皇帝之所以尊他为帝师,正是因为其才华亘古烁今,如今帝国月复背受敌,始皇帝屈尊降贵再次请他绝非不可能之事!”
“子弘说得对,如此恢弘之策,的确像是尉子所谓,若是当年始皇帝没有罢黜他。那李斯,冯去疾之流,又怎能有今日之权位。”
“子旭,恐怕今日……”
燕弘这话才说了一半,只听得房门哐啷一声响,一位浑身是血的女子,面朝下软到下去。
“夫人——!”
“夫人——!”
“母亲——!”
这一回,燕弘却是骇的不轻,定定的看着半躺在章旭怀了的妇人,想不到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这一步,尉缭啊,尉缭,当真是一步好棋!
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顷刻之间,然章旭的亲卫也算是训练有素,已然兵分几路控制了整个客栈,影子依旧牢牢的把住门,卧房里,章旭却是正在给他的母亲疗伤。
“尾巴处理干净了?”
楼道中,燕弘轻声细语的说道,好似正在自言自语,却有一道细弱蚊蝇的声线准确的落入他的耳中“放心,没有纰漏!”说话之人正是影子。
“没有纰漏!看来还真有人放长线钓大鱼……可惜鱼饵没了,鱼线也断了,你们还怎么钓鱼呢,呵呵……”一声声轻笑中,燕弘内心充满了对帝国的嘲弄“既然想玩,那我就奉陪到底!”
………………
“章夫人醒了!”
燕弘一回头,少司命的目光正对上他,听得章旭的母亲醒了,燕弘却片刻也不敢耽搁,疾步进了房间。
待进了内室,却见章旭一脸苍白,他的母亲就这么靠在他的怀里,急促的喘息。直到燕弘轻轻的咳嗽了几声,这母子二人才有所反应。
“什么人做的?”燕弘的眉头以皱的极深,他也是医术高超之人,一眼看遍章夫人身上伤口,全是细小兵刃所伤,最严重的一处却是月复部被奇门兵器划出了一道口子,这一击伤口狰狞恐怖,整个皮肉已经翻起,一丝丝腥臭的血液凝结在衣服布料上,将伤口和衣服粘连在一起。
“子弘,我娘她……!”
章旭这一句话显得答非所问,目光也有些紊乱,想来以如今的医术,怎么样的结果,他也猜到七八分了。
却不想燕弘道“子旭你先出去,稍候片刻,珏儿留下,帮我。”
章旭眼前一亮,定定的看了燕弘一眼,却是飞快的出得门去,先在一切希望基于燕弘一人身上,成败听天由命!
半个时辰后,屋内的灯火灭去,少司命和燕弘从屋内走出。
“怎么样了——!”
“还好上天庇佑,伯母没事了,你放心吧。”
章旭这才意识到,此刻自己正紧紧的扣住燕弘的衣领,神色闪过一丝歉意,随即整个人像是月兑力一般靠在墙上,过了许久才对道“大恩不言谢,来日定当厚报!”
“劳烦子弘在此照看家母,我确实定要返回明月山庄一探究竟。”
“莫要鲁莽行事,人多了反而坏事,你我二人去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