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儿岛地处永济渠与巨野泽交汇处不远,水道繁忙往来货船众多,大业初年曾经有一支隋军水师分队在此驻扎护卫。近年来朝政败坏义军纷起,隋军经费大幅削减,不得不一再缩小水师规模,虎儿岛便被放弃了,梁山寨那条水师斗舰便是得自此处。虽然隋军分队撤离,但是驻扎在河间的水师本部为了维持运河通商顺畅,每隔几月还是会派出战船将运河航道上活跃的水匪清理一遍,虎儿岛便是水师关注的重点之一,这两年岛上的水匪已经换了三四伙人。这也是梁山寨一直强忍着诱惑没对虎儿岛下手的原因。
与梁山寨山高林密水域复杂不同,虎儿岛是一个占地一平方公里左右的小岛,岛上地形平坦易攻难守,顶多生活百十号人罢了。所以一直以来虎儿岛虽然富裕,实力却很弱小,只好托庇于梁山寨,甚至大些的船队都不敢招惹。
虎儿岛,天刚蒙蒙亮,心惊胆战一夜未睡的王福奎便带了几个亲信跑到码头望楼上,满是焦虑的看着泊在远处的几个船影。昨天深夜派出亲弟带了两个手下乘小船前去梁山寨求援后,王福奎一直坐立不安,一方面唯恐被外面马首寨的人发现后恼怒攻岛,另一方面又在担忧梁山寨赶不及援救,真是愁白了头。
天光渐明,远处湖面上的景象看得清楚了。
王福奎啊的一声:不知何时昨rì马首寨一大三小四艘船换成了现在的三艘三桅大舰船和八只小船,船上清一sè的剽悍青壮正在弯腰踢腿活动筋骨,怕不有六七百人。
望楼上几个人目瞪口呆,这实力比全盛状态的梁山寨更要强出三分,马首寨什么时候如此强大了?满嘴苦涩的王福奎懊悔不已,一开始就知道这虎儿岛位置极好但虎狼环视,福深祸也大,自己当时满心捞一把就走的主意,谁知道祸从天降,隋军没来、周围的水寨没动,远在东南的马首寨居然跑了过来,看这架势今rì恐怕是保不住积攒多rì的财货了,连xìng命都不知如何。
一个手下颤声道:“岛主,动了,他们动了,他们要攻岛了。”
旌旗猎猎,三艘巍峨的船影昂然驶来,八只小船向虎儿岛两侧兜去,摆明了要一网打尽。
王福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喊道:“马首寨的兄弟们,约定的午时未到,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当先战船上的一名白甲青年冷声道:“哼,昨夜你们既然敢派人去梁山寨求援,就怪不得我们今天不遵守约定了。我是马首寨的张讷,告诉你们岛主,一刻钟内再不投降,休怪我踏平虎儿岛。”
王福奎面如土sè,张讷来了?巨野泽上谁不知道张讷的凶名,半年来东南一带所有不听他号令的寨子都被张讷扫荡一空,头领们或死或逃几无行幸理。
“张寨主明鉴,我们哪敢向梁山寨求援,如此仓促,岛上的兄弟意见还未统一,还请寨主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商量商量。”王福奎陪笑道。
“商量什么?难道你以为凭这几艘破船能拦住我们?”张讷目无表情的指了指虎儿岛码头上的几艘小船:“你就是王福奎王岛主?”
王福奎拱手道:“张寨主好眼力,正是小人。虎儿岛人少力微自然不是贵寨对手,只是还有几个兄弟冥顽不灵,小人这就去教训他们,午时之前一定办妥出来投降。我这里有一点黄金,愿献给寨主就当是我们孝敬各位兄弟的辛苦钱。”
张讷冷笑道:“攻破虎儿岛,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休要再啰嗦,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们在拖延时间妄想梁山寨来救援吗?哼,小小虎儿岛哪里用得着我们劳师动众?实话告诉你们,上个月我攻破巨野城,兵力大增,昨夜我故意放走你们求援的人就是为了引梁山寨上钩好把他们一举歼灭。这是最后的机会,速速投降,我饶你们一命。”
大船上几百灰衣壮汉擎出兵器,蓄势待发虎视眈眈的看过来。王福奎回头打量了眼自己身后战战兢兢的七八十个手下,哪里还敢反抗?尖声道:“投降,我们投降了,寨主饶命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岛主莫要担忧,今后只管安心为我做事,荣华富贵少不得你。”
张讷点头笑答,转身对着手下命令道:“立即登岛,大家动作快点,吃饱喝足养好jīng神,今天还有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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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上,一支舰队正冲破晨微急速南下,当头一艘船正是当今隋军水师中最强大的五牙大舰,后面紧跟着众多各式战舰。五牙大舰主舱内一位满脸风霜的老将按剑肃立望向窗外,破旧的甲胄擦拭的异常干净整洁,筋骨虬错的巨手,古铜sè皮肤,刚硬的脸廓,额头上两道竖纹分外显得严厉。
他身后几名将领对视一眼,目光交汇,一位矮个年轻将领首先开口道:“总管大人,此次出来一月有余,我们已经连续扫荡了七伙水匪,兄弟们都很是劳累,补给将尽,战船也需要保养修理,是不是该回程了?”
老将点头道:“今天去把盘踞在虎儿岛上的水寇清剿掉,这次任务当算圆满,我们明rì就可回返河间本部。”
矮个校尉听到明rì回程脸上殊无喜sè,回头与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另一个高瘦校尉说道:“听说前几天杨老总管已经被圣上召回江都,山东、河北的叛匪又在蠢蠢yù动,巨野泽地处要道,里面的水寇难免与叛匪有牵扯,我们就这么仓促回去似乎不太合适,万一他们坐大rì后恐怕又要多花费力气,不如在这里盘桓一段时间把巨野泽水寇都消灭后再回程如何?”
杨老总管就是杨义臣,这几年他坐镇山东河北,败张金称,灭高士达,擒格谦,先后打败数十伙义军,战功赫赫,与张须陀、薛世雄并称北方三大名将,是镇压义军的主力之一。
苍面老将淡淡的回头扫了一眼道:“孙康你向来不肯吃苦,怕是早就盼着返回河间了,今次居然要继续逗留剿匪?有什么目的尽管直说。还有你们几个,一路上神sè诡异私下走动不止,到底隐瞒了什么事情,还不给我如实说来?”
几个校尉脸sè尴尬,互相看了几眼,还是高瘦校尉孙康面皮更厚,咬牙说道:“总管大人,自圣上南迁,张须陀战死,杨义臣被召回,如今北方只剩下薛世雄困守涿郡,朝廷在山东、河北、河南再无可用之兵,局势无可挽回……”
河间水师副总管宋坤旋风般转过身,须发怒张,大声叱道:“孙康,你也想当乱臣贼子不成?”宋坤拽下宝剑连鞘劈头带脸的打了过去。
孙康不敢抵抗,双手护住头脸大声道:“总管大人,你何必继续为昏君卖命?如今北方再无可战之兵,大隋灭亡在即,谁不是在找退路,连李总管都到处打听门路想要投奔义军,难道您就不想想以后如何吗?”
七八名校尉全部跪倒在地,齐声喊道:“请总管大人三思。”
宋坤见状一滞,把宝剑扔到地上,寒声道:“你们也都是如此想法?想必现在舱外都是你们的人了吧?那还跪在这里干什么?是抓是杀,尽管朝我来吧。”
矮个校尉扬声道:“总管大人待我们恩重如山,职下不敢稍有冒犯,但请总管大人共举大义,我们愿继续追随与您。”
宋坤哂笑一声:“国家平素待你们不薄,俸禄官爵财产田地样样不缺,关键时候却要背叛?你们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忠义?”
几个人羞愧的低下头,唯有矮个校尉周沫倔强道:“总管大人,昏君无道,人心尽失,导致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大隋再也无力收拾局面。如今惟有投名主助其一统天下结束乱世,才能避免更多的人遭受苦难。我们此举,虽不忠,但有义。”
宋坤漠然道:“也就是说你们找到所谓的明主了?是谁,说来听听?”
孙康大声道:“瓦岗寨蒲山公李密世代贵勋,贤达通慧,才智过人,加上如今瓦岗军击败张须陀,为天下义军之首,将来必能一统天下。”
宋坤冷笑道:“李密,国贼也。大业九年圣上倾国之力征讨高句丽,却被杨玄感、李密等人趁机叛乱扰乱后路,不得不仓促撤军回国,徒然耗费无数钱粮,如此为一己之私不顾大局之人何称明主?”
孙康辩解道:“三征高句丽死伤无数,百姓不堪重负。蒲山公为国请命何错之有?蒲山公曾历数昏君十大罪状一弑父;二**;三荒湎酒sè;四建宫殿楼台,奢侈浪费;五苛捐杂税,压榨百姓;六巡游天下,建造长城;七征伐高丽,穷兵黩武;八拒直谏,杀直士;九贿赂成风,君子在野,小人在位;十言而无信。天下大乱,其罪全在昏君。总管大人还要继续为这种人效死吗?”
宋坤怒意勃发却无发反驳,无论如何,如今天下乱局都离不开杨广的责任,只好冷笑斥责道:“没想到我老眼昏花,居然培养出你们这帮乱臣贼子,周沫、孙康、杨可都,我是不会去投逆贼的,你们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若我zìyóu,毕竟号召士兵会为国锄jiān。”
孙康双眼闪过一丝厉sè,宋坤德高望重,在水师中有众多的拥护者,自己这些人虽然暂时控制了主舱,一旦疏忽被宋坤逃了出去,形式立即逆转。但此时众目睽睽,孙康是绝不肯说出这话的。
周沫开口道:“总管大人忠义人尽皆知,职下敬佩不敢有所加害。既如此,就请总管大人这段时间呆在屋内不要见外人,一应事务自有我们代理,等到了瓦岗寨再行决定去留吧。”
几位校尉站起转身向外走去,孙康落在最后,冷声道:“奥,忘了告诉总管大人,尊夫人和几位公子已经被我们派人接走了,总管大人好好想想吧。”
宋坤大怒道:“孙康,你好大胆子。”抬手向孙康肩膀抓去。
孙康早有防备,闪身横移避过,另几位校尉都同时转身拔剑在手,周沫肃声道:“总管大人请自重,我们并不想冒犯。夫人和公子安全无碍,只要总管大人愿意与我们共投蒲山公,到时自有相见。我们会先到前面虎儿岛歇息一rì,明rì便会沿大河前往瓦岗,总管大人何时改变主意,自可说与我们,职下自当遵命如初。”
门关上,周沫命令道:“我亲自带人在此看守,大家立即全速赶往虎儿岛,补齐给养后立即赶赴荥阳。”(求推荐,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