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像令狐冲 浪子情怀

作者 : 张长东

()浪子,照《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是“游荡不务正业的青年,二流子”,如“浪子回头金不换”,但千千万万的金庸迷在《笑傲江湖》之类的熏陶教导下,已经多少有点习惯xìng地以为,浪子往往就是实现了潇洒zìyóu人生的酷哥,比如沧海一声笑的令狐冲即是。

其实,词典上的说法也没错,因为即使是金老侠隆重推出的令狐冲这类的浪子,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恰恰就是对当时正统价值观念、社会认可的大众准则的叛逆,在岳不群(当他以正人君子自居时)及天门道长之流的眼中,令狐冲不是个不务正业的青年、二流子又是什么?

那么金老侠的武侠世界里为什么会出现令狐冲这一号浪子?令狐冲这一号浪子又为什么会在现代金庸迷中拥有无数铁杆儿拥趸?

此理说来话长。

列位看官可能已注意到,在金庸的第一部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中,并没有令狐冲这类浪子型的人物,但是到了第二部,《碧血剑》,开始有了,就是金蛇郎君,这位金蛇郎君其实正是后来令狐冲这类人物的鼻祖。《碧血剑》中的金蛇郎君,他的活跃出演只占两个章回,但他惨烈的复仇,他的刻骨铭心的恨,刻骨铭心的爱,他的狂放、极端、恐怖、激情、浪漫,均足以惊心动魄,难以忘怀,乃至于这个杀人如麻、亦正亦邪的人物的光彩,生生盖过了一号男主角温吞水般的正统的侠袁承志。

这里正统(袁承志)和异端(金蛇郎君)的双峰对峙、二水分流,很可能折shè出的是金老侠内心世界的某种矛盾、冲突:毫无疑问,多年来为《明报》写了不计其数的时事评论的、为香港回归积极奔走的作为“家、艺术家共有的天xìng。

但要实现浪子这种人xìng的狂放与张扬,蔑弃礼法、掀翻天地,挣月兑一切教条、准则乃至道德,就必不可免了。只有逸出秩序的常轨,才会有超常的zìyóu、传奇与惊险,才能演绎多姿多彩的江湖人生,才能让在强大的现代社会秩序网中上学上班的读者众生看着过瘾,获得幻想的满足,所以武侠小说中的浪子往往比君子更讨人喜欢。

其实除了金蛇郎君,金庸先生后来笔下《shè雕英雄传》中的东邪黄药师、《神雕侠侣》中的杨过,都可看作浪子这一谱系的人物,他们的我行我素、可爱与zìyóu,恰与郭靖(以及此前的陈家洛、此后的陈近南)的循规蹈矩、可敬与沉重形成强烈对照,在人生理想、价值标准上也形成了矛盾和冲突。

然而矛盾和冲突必须解决。浪子的行事,固然是浪漫、充满激情和zìyóu的,但也往往是非理xìng的,他们率xìng而为,固然是对陈规陋见、迂腐教条的叛逆,但也同样可能对社会普遍的正义、合理秩序有杀伤力、破坏xìng,比如金蛇郎君的残酷复仇,比如黄药师一怒之下便要杀江南七怪满门,比如杨过会助蒙古大军南侵,这些正是金老侠对人xìng的深刻洞察之笔。这种正统与异端的冲突,某种意义上象征了人类文明中秩序与zìyóu的永恒矛盾。

因此,金老侠在《神雕侠侣》中,最终让黄药师和杨过加入了抗击蒙古大军的战事,浪子与“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合一了,个xìng的zìyóu与社会普遍认可的正义间的冲突消失,至少暂时达到了一致。其实这种解决路数也不是独家发明,想一想《西游记》,孙大圣又何尝不可以看作一个神话世界中的浪子呢?他大闹天宫后因缘凑合踏上了西天取经的路途,在尽力保持自己个xìng的同时又扫荡为害人间的群妖,又何尝不是力求在人类的zìyóu与正义间达到某种一致呢?思路不无相似。

《笑傲江湖》则是经令狐冲这一浪子的挑战,终使各种yīn谋、野心、邪恶的势力逐一冰消瓦解,最后,令狐冲和任盈盈曲终奏雅,笑傲他们的江湖人生,江湖也获得了暂时的安宁和合理秩序,这是小说提供的一个圆满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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