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黑雾散尽,几位国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天地异相”。
丹炉群的zhōngyāng,一口巨大的深坑,便仿佛一张正在仰天大笑的怪兽巨口,肆无忌惮的嘲笑着自己的愚蠢。
深坑边缘,几片焦黑的血肉挂在那里,一如刚刚出炉的烤肉,尚有丝丝热气冒出。那是守在zhōngyāng位置的二十余位地元境高手,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痕迹。
目光向外稍稍移动,守在丹炉群外围一圈的侍卫,此时已是躺了一地,背后不知为何,都是成了筛子一般,一片血肉模糊。
“前辈,前辈?”一位国君忽然惶急大叫,却哪里还有“司南晨”的影子。
一直“昏迷不醒”的南奇,此时睁着一双眼睛一脸怔怔,半晌之后,定定的眼珠儿才终于动了一下,目光艰涩的移动着,缓缓地扫过面前的一片狼籍。看着外圈儿那依旧还在冒着浓黑烟雾的丹炉,嘴角肌肉抽动似的牵动了一下,却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这一回,实在是输得太惨了,那突然涌出的黑雾,哪里是什么天地异相,分明便是人家早就算计好的,那投入丹炉里的所谓炼丹材料,根本便是一剂能够发出浓烟的烟药。
南奇的目光再次移动,看着那还在冒着丝丝烟雾的巨坑,便在方才,那里还立着二十余座最大号的丹炉。
“天雷?”南奇自嘲一笑,想想自己乍听到那一声巨响时,竟然真的以为那是炼丹时产生的雷鸣异相,面上的笑容不由更加嘲讽。好算计,真是好算计啊,故意分了延寿和解毒两个丹方,外面那一圈儿装的是发烟药物,中间这二十余座最大号的丹炉,却是装了满炉的爆炸药物。将这些守炉的侍卫炸伤炸死的同时,又搞得浓烟弥漫,好方便他溜之大吉。而这些供他逃月兑的材料,竟然是自己亲手提供的。
南奇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又再次落回到那骇人的巨坑上面,刚刚活泛起来的表情突然一滞,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苍白的面sè上忽然现起一丝诡异的嫣红,嘴巴一张,便是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咕咚一声仰面栽倒。这一回,是真的昏迷不醒了。
不远处,一双眼睛正透过一辆马车的车轮幅条看着外面。
趁乱消失的富安,并没有走远,而是藏在了一辆马车的下面。此时正一边向外偷瞧,一边用画笔在一张布上面飞速画着什么东西。
“哼哼,敢敲哥的闷棍,这就是下场。”看到大仇人南奇吐血,已经卸去易容的富安,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一脸爽歪歪的高cháo表情。睚眦必报都不足以形容这家伙超级旺盛的报复yù。他开给那几位国君的丹方儿,其中真正的有效成分只有三种:硝石、硫磺、木炭粉……这厮直接把前世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黑sè火药配方给照抄了过来。其它配方,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儿。
最中间那二十余口最大号的丹炉中,每炉里面都被装进了百斤火药与十斤铁砂。那商量着要敲他闷棍的地元境高手,最后共有二十四人,一个没跑了,全被这记仇的家伙挑出来站在这些加料丹炉的边儿上守炉。
外边那一圈儿稍小些的丹炉,富安只是稍稍改动了一下黑sè火药的标准配方,将硝石的比例降低,降低了火药的爆炸xìng,只是起到助燃作用。
这一下,里外两层丹炉,便好似炸弹与烟幕弹的组合。富安一声令下,那被真气激活的丹炉法阵瞬间燃起的火焰,可是比前世任何发火药都要猛烈。中间那二十余炉火药瞬间爆炸,任你再是地元境高手,那也是血肉之躯,全无防备之下,体内真气的反应终是慢了半拍,又被富安之前忽悠了一句“天地异相”,便是有那反应快的,第一反应也只是以为是遇到了炼丹时天雷震鸣的异相,却是被人骗得连具囫囵尸首都没留下。
与此同时,外面那一圈丹炉却是瞬间涌出了滚滚浓烟。那守炉的百余名侍卫,同样被富安之前的那一句“天地异相”给忽悠住了,他们都被富安安排着背向zhōngyāng站立,乍闻巨响乍见黑雾时,还以为是“司南前辈”方才所说的天雷震鸣乌云涌动,却是错过了第一时间作出应变的机会,被那爆炸丹炉中激shè而出的铁砂,从背后偷袭个正着,虽然因为有护穴真气不至被那铁砂打穿要害送了xìng命,却也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整个后背连同,被铁砂打成了筛子一般,躺在那里哀号不已。
“王上!”眼见南奇再次吐血昏迷,祝国随行的侍从臣属齐齐拥上前来,随行医修金针连刺数穴,这才听到一声苏醒的申吟。
悠悠醒转的南奇,甫一睁眼,便见两行浊泪滚滚而下,遭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一般。
“王上!”众人一见向来强势的南奇,竟是当众落泪,都有些慌了神。
“南飞、南充、南钰……”南奇喃喃地报着一个又一个人名,这些人,正是方才受了他的指使后,想要暗中尾随司南晨敲他闷棍的天子近卫军成员。
南奇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支名义上的大离天子近卫军,在祝国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这一支由清一sè祝国贵族勋戚子弟组成的近卫军,可不是什么纨绔集中营,恰恰相反,这些平均实力达到了地元境初阶的炼气高手,是每一个家族真正的jīng英。
在这乱世之中,手无缚鸡之力力的书生高官得做的事情,早已成为久远的古代传说。九州十三国,从一国之君到主政一方的大员,几乎清一sè的都是炼气高手。而作为各国的门阀世家,为了保住自己的既有地位,更是自小便将家族子弟送入最严格的战修团中培养砺练。只有在三十岁以前达到地元境的家族子弟,才有资格加入这支天子近卫军。
便是在那些练气大派中,能在三十岁前达到地元境的,也是百中无一,足可堪称天才。
可以想见,这些在三十岁之前便达到地元境修为的贵族子弟,即便不是家族下一代的继承人,也一定会在未来的家族权力架构中占有一席之地。可以说,这一支大离天子近卫军,就是整个祝国未来一代的权力架构雏形。
其中的实权成员,更是清一sè的祝国王室子弟。由于同姓关系,这些南姓子弟一向关系交好,与天子近卫统领南诚一道,共有二十五人,人称南祝二十五虎,几乎囊括了南氏王族一脉这一代所有的青年才俊。为了培养这些人,除了天子近卫的身份,南祝二十五虎还兼有其它的实权职位。比如作为近卫军统领的南诚,便兼掌祝国诏狱。南祝二十五虎,可以说就是祝国王室下一代各部权力的实际接班人。
培养这些王室接班人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一下全灭,等若南氏下一代接班人出现了无法弥合的断层,对于南氏在祝国的统治,绝对是动摇根本的打击。
而祝国作为七雄之首,傲视群雄的同时,却也成为了群雄共同忌惮的对象。这一变故,势必如石子入水荡起层层涟漪般,由国内而国外层层波及。平静了近六十年的天下局势,终于现出了一丝不再安分的先兆。
身为罪魁祸首的富安,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刚一出谷,便在平静了近六十年的天下大势中,投入了一颗打破平静的巨石。不过即便知道了,这家伙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啧啧,脸都气歪了,四大发明果然威力无穷……”看着那些国君意识到自己上当后的抓狂样子,富安便觉得神清气爽。这家伙就是一惟恐天下不乱的祸害。
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富安忙将脑袋一缩,藏回了车底。
“一群猪猡,被人骗到吐血,活该!”脚步声中,一个气咻咻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殿下,殿下……”那声音身后,似乎还跟了一群侍从,在身后紧赶慢赶的,“殿下,我们的毒还没解呢。”
“笨蛋,那家伙根本就是个骗子,若真有那毒,他会跑得影子都没了?那家伙一看就是个雁过拔毛的主儿,有机会勒索天下他会白白放过?扮高人好像对那银钱俗物漠不关心,那只是因为他没底气。”
“知己啊!”躲在车下的富安,一听这位对自己的分析,顿生知己之感,心中颇有些后悔,“自己的胆子还是小了,跑路前,怎么就没给自己弄俩路费花差花差呢?”富安一脸的遗憾,“以后一定要记住了,趁火打劫浑水模鱼顺手牵羊贼不走空……”
“可,可,殿下……”侍从们频频回头,此时各国随驾的医修,正在耗费真气,给几使国君进行气诊。气诊结果还没出来。对于那“巨毒”,这些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的,气诊结果没出来,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却又拗不过自家小主人,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追在他的身后,那模样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
呆在车底的富安,只觉车轴一沉,知道是有人上了马车。
“砰!”车门被人置气似的重重关上,便听车中那人尤自气道:“死骗子,别让我遇到你,不然定要你好看。”
“这声音……不会这么巧吧?”富安终于想起这耳熟的声音是谁了。
“骗子,死骗子,臭骗子……”车中那喋喋不休的声音,正是之前那位大叫“你骗人”的礼国小王子。
听着头顶不断传来的“骗子”声,富安心中默念:“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吱呀呀呀!”随着车轴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响,马车上路了。
随着车轮转动越来越快,躲在车底的富安开始后悔了。车轮与地面的铿锵声,车轴与轴套的摩擦声,便如同一把锤子加钻子在耳膜上不断敲打。富安在车下苦着一张脸,心中再次响起一声哀号:“这rì子……没法儿过了。”
“吁!”震耳yù聋的颠簸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听到车夫的一声勒马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殿下,我等奉命在此设卡,还请配合我们的例行盘检。”
车外传来的声音,让富安心头一突儿。这里既非路口又非山隘,甚至车辆还在一处缓坡之上。在这里设卡盘查?
车中这位脾气明显不怎么好的小王子,虽然不满的哼了一声,还是打开车门跳下车来,任由那些拦下车队的侍卫登车搜查。
不只车厢内,便是车顶与车底,都有专人负责。
车身下方,一张严肃的面孔探了进来,因为距离过近,躲在车底的富安,甚至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