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这几天是忙坏了,他一直在忙于收集长沙世族的资料。由于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得不把孙绍当年和他说过的话重新拿出来思索:垄断所带来的权力非常容易腐朽,必须经常刺激方能保持活力。要减少腐朽,就得减少垄断。世族的存在本身有其合理xìng,但是若是将本来属于天下人的权利就这么划归己有,就会导致天下的失衡。人的身体确实有轻有重,但畸轻畸重却是不可。很多东西要是过了度,那好事也会变成坏事,世族们要是通过正当手段竞争,本来也能取得很大的政治地位,那也何必为了那些不成器的族人,而使用垄断的办法呢?这些人得到了权力,反而会侵蚀到世族本身,使得越发的腐朽,甚至分裂,对国对家都不利。他现在也在彷徨中,到底该怎么做,明知他说的没错,但是废掉一部分,太令人心疼了。孙绍一再强调“整体”和“长远”,是,没错,从整体利益上确实应该使得家族更有活力,只是让自己去打压自己的族人,实在是难为情。好在现在还不用担心这个,在长沙他主要还得考虑对付刘巴的事情。这倒也不算什么太难做的,他刚到就把这些地头蛇得罪了个遍,孙绍也说这些人大多么什么长远的眼光,很容易被眼前利益所诱惑,拿些蝇头小利就足以令他们倒戈了。那个校尉孙绍似乎挺看重,亲自去和他套交情,估计也是个人才,刘子初对他羞辱尤甚,以这位老先生的脾气只怕也是很不满的。军队那边才是重点,他跟胡遵这一路上来谈论兵法和风土人情,也算有了些交情。他认为胡遵不是一个对于曹cāo集团有着很强忠诚心的人(这跟他出身西北,又参加曹军时间不长有很大关系),又对于孙绍没有什么恶感,也不算太难说服。关键是他手下的那些士兵,由于有不少并非他的老乡(雍凉人和中原河北的各占一半),他们对于曹cāo的畏惧以及顾及家人的情绪是很明显的,实在不行只能杀鸡儆猴了,有本地人的帮忙应该不算太难做到。
夏口,刘备正坐在大帐里看着长江,“孔明一直没回来吗?孙权这小子别使什么坏心吧?面对曹孟德的大军,也确实未必行呀。探子来报说他们至少有三十万人,号称八十万,似乎已经开拔了。要是孙权拒绝的话,我只怕就得在此结束了。哎,身边没个得力的谋士不行啊,元直也走了,孔明又不在,真的是不太好办那。江东要是来援军的话最好还的是周瑜带队,换了其他人真心不知道还有没有信心。”这时,有部下来报:江东的船队开过来了。“你怎么知道是江东的船队,而不是曹cāo的?”小吏也觉得有些奇怪,曹军在西面,从东边开过来的船当然是江东军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但也只的回答“荆州水军的战船样式与他们不同,因此可以肯定是江东军。”刘备一下子跳了起来,“赶紧收拾一下,让人出去迎接吧!”
没过多久,派去的人回报说“周都督说,现在还有军事任务在身,不好就这么让船靠岸,如果主公愿意去,那会是荣幸。”关羽道“周瑜如此无礼,何必理他,他不来就算了,还想让大哥过去吗?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不成!”刘备道“现在形势如此,人家又是强势一方,我要是不去,那可显不出诚意。”关张二人想再劝,可刘备说“无妨,他不过是想显示他们才是为主的一方而已,名头嘛,让他们也无妨,只要最后好处拿到就足够了。”就直接走了。
到了船上,刘备却是一眼认出了周瑜,他长得太出众了,在人群中实在是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旁边年老者应该是副手右都督程普,鲁肃旁边的那个则认不出,不知是谁。周瑜显得很高兴,“玄德公,很高兴你能来,我们这些人也是乐于和你一起合作的。”说着向他介绍了这几位高层,刘备才晓得那个人就是诸葛瑾。刘备道“现在不是说这些客套话的时候,我们现在只有一起和曹cāo一战,才是出路。不知大都督此来带了多少人马?”“三万人。主公自己准备集结四万人作为后盾,屯住在柴桑,估计再过一个月应该能集合好。”刘备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有些少吧。”周瑜自信的说道“足够了,就请刘豫州看我怎么破敌好了。”刘备心中忐忑,孙权这小子也忒不地道,居然只派了这点人,自己居然跑去征兵,难道江东不是有十万军队吗?就算你留三分之一放在东线预防扬州北部的敌人,五万人你拿不出?这下是真的不太好办了呢。周瑜见他一脸惊愕,笑道“刘豫州要是觉得不放心,自然可以全力与我们配合,这样胜算也会大得多。”
与陆逊不同,孙绍这些天过得却是挺闲,毕竟政务不需要他管,每天就是让侍卫们到军营里和那些大头兵套关系,然后自己躲在太守府里研究当地的地方志等文献,顺便研究一下陆逊拿来的当地世族的资料。刘巴却是忙得多,他一直在往各个家族里面跑,还有去看这几年郡里面的资料,向世族们询问现状。没过几天刘巴就组织人开始开垦一片沼泽地,然后下命令开垦的土地归私人所有,鼓励那些世族去多开田地,只是由于人力的不足,世族们的响应有限。随后又把官府里的大型农具拿出去向世族们出租,以提高产量,只是因为人口的限制,没有开屯田,又设定了市场上维持秩序的相应平价官员,用以稳定商业。这几天还巡视了一下云梦泽(古代的云梦泽非常大,面积是现在洞庭湖的六七倍左右),跑到那里指导开垦的工作。应该说这家伙很尽心,不仅在内政上花了不少功夫,还抽空向零陵桂阳发出了书信,以炫耀曹cāo的武威,不到半个月时间长沙确实有了些起sè,韩玄作为太守是不太合格的,他的行政水平比较有限,跟刘巴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刘巴一到就全心投入了工作中,把孙绍这个正牌太守扔到一边,也使得孙绍从容地在搞破坏而他却全然不知。
十月二十八rì黄忠前来找孙绍,说是趁着他休息以及时间过了不少向刘巴陪个礼,以后一同工作的时候也好过些。他虽然不怎么管军事,但谁都知道这个太守就是挂名的,他刘子初才是长沙郡的一号人物。将来总是要接触的,与其一直让他留个不太好的印象,不如主动和他和解。只要这家伙还识得大体,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孙绍道“刘郡丞也是位内政的好手,看来他父亲的遗传也是有些的。”“哦,听说刘郡丞出身零陵刘氏,不知他的尊父是哪一位?”“是原江夏太守刘祥,他在讨伐董卓的时候,曾和祖父大人合作过。汉升公曾是荆州军的将领,应该也听说过他吧。”黄忠听了,又想起那一段令他难过的经历,不由得有些不舒服“呵呵,不仅是听说过,老夫的官职,就在这位刘府君手上丢过一次。”原来黄忠和他老子还有过节,这自己还不知道,看来今天未必能善了。“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刘郡丞也同其父亲不一样,未必就能混为一谈。”“太守放心,因私废公的事老夫还是不会做的。”
刘巴今天抽了个空隙休息了一下,结果来报太守和校尉来访,他心里不喜太守一直和一群武人混在一起,听说他和那个老兵一起来,更是不高兴。吩咐下人“请他们进来。”黄忠进来后,忍不住说道“刘郡丞,你说过太守不应该给下僚见礼,下僚也不该让太守先行礼,怎么这会却让太守进来而不是自己出去迎接呢?”刘巴自己也愣了一下,确实是双重标准了,心中对他更加反感,没事说这个干吗?就转移话题道“黄校尉此来,是公事还是私事?”“是私事,请太守来调解一下我们二人的关系。”刘巴沉默不答。然后黄忠又说了一通,他依然沉默,黄忠又说“您就不愿意和在下说些什么?即使不愿意和解也该说明吧。”孙绍也说“您这样对待同僚,不好。”刘巴回了一句“私事的话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丈夫处世,当交四海英雄,如何与兵子共语乎?”黄忠大怒,想要动刀子,孙绍赶紧阻住了他,对刘巴说“您这样做未免刻薄了些,好好说不行吗?”“太守还是别参合这事了,一个老兵不值得你为他出面。”黄忠更怒,抽出了佩刀,喝道“竖子以为老夫不敢杀了你吗?”刘巴依然是翻着白眼“你要是有胆,就来,我一介文士,武艺么估计只能应付一个普通人,很容易杀死的。只要你不要在乎以后的事就行。”孙绍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必逞一时之气而使大事被破坏。”黄忠浙菜愤愤离去。他走后孙绍对刘巴说“何苦如此,他今天有心来和解,没必要弄得两边都不愉快。”刘巴道“在下就是这个脾气,不喜欢的人再怎么低眉顺眼还是看不惯。太守要是再继续堕落下去估计也会被在下所鄙视的,希望您自重。”孙绍也很不爽,心里面安慰自己道:和死人说话就不要那么在乎,要大人有大量一些。
长沙郡的郡兵一共近四千人,其中两千人屯住在临湘,占了一半以上。刘巴这次带来了一千五百人,全部驻扎在郡城,力量顿时压过了原来的郡兵。孙绍一方面以请教兵法武艺为名在和黄忠这位当地军方的大佬拉关系,另一方面则是让侍卫们和胡遵的部下套交情,经过一个月的努力,也是和大部分中下级军官形成了不错的交往。胡遵等人来到长沙嫌没仗打,要求向附近的桂阳郡进行武力威慑,刘巴以“这件事没有你发话的资格,只管听命令便是”的话直接将他挡了回去,然后又说“这些当地人别看他们现在顺从,一旦有了机会,未必就不想把我们赶尽杀绝,这才是你要注意的。”胡遵不以为然的退了下去,在他看来,此来最大的依仗根本就不是他这些兵马,而是丞相的大军,只要大军得胜,又何必在乎这些当地人的不满,再说了,他们好像是对你不满,不是对我,也不是对太守,还不是你那人见人厌的脾气弄得,我担心个啥子。
南阳郡棘阳县。文锋一行人终于走到了一个人口还算多的城里,襄阳他们不敢进,再往北的城镇人大多随刘备跑了,空空荡荡的,只有往新野以北走,还有点人烟。三人总算是看到一个歇脚之地,也是松了一口气,夏侯兰的伤现在时好时坏,可能是感染了,必须赶紧找大夫。总算应该是有医馆了吧,三人在城郊碰上一个放牛的小孩,问他说“这位小郎君,不知城里的医馆怎么走?”“就··就··在··在城南门··靠左··的大··大街··上,有··有招牌。”他显然是口吃,说话不清,一段话说得甚是吃力。这时那位自称叫夏侯萍的女孩说道“医馆能不能治口吃啊?看样子他也是个付不起钱的穷苦人,要不带他一起去吧?”文锋大汗,这也太同情心泛滥的吧,口吃可比夏侯兰的伤难治多了。夏侯兰说“那这位小郎君可愿意?”“不··不行,娘说··不不··不能随便接受别··别人的··馈赠。”文锋顿时觉得这小子挺可爱,就说“我们是外乡人,逃难逃到这里来的,你既然帮我们指了一下路,就当是谢礼好了。当然能不能治好就两说了。”“那··那··你们··在这里··等我··回去··交差。”“快去快回吧。”见他离去,文锋也觉得好像不应该那么无聊的帮助别人,还浪费时间,有点想反悔,反正也不欠别人什么。夏侯萍道“既然许诺,就应该履行,若是让人空等一场,却是不好。我看他是个守信之人,这又是纯粹受益的事,应该会来的。”果然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孩就过来了,对他们说“我来··带路··谢谢··你们··但是娘说··不要随意接受··别人的··馈赠,所以··还是不要··为我··求医了。”文锋笑道“治口吃可不是短时间能治得好的,它需要长期不断的坚持,你缺的只是正确的方法而已,不过是向别人问个法子,以后坚持去做就行,可不破费什么的。”“哦。”“一个字就没事嘛。你叫什么名字?”“邓··范。”夏侯兰叹道“故太丘长陈寔曾写碑文‘文为士范,行为士则’,你这名字取得不错。”“我··母亲··就是看了··这碑文··才取的名字,我的字··叫做··士则。”文锋惊道“你居然还有字?”“是的··我祖上··也是显赫的人物,··太尉··邓禹就是··我的先祖。”看他炫耀似地数落出自己的祖先,尽管自己已经穷得没多少家产了,但依然志气不衰,三人也不禁感叹,这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到了医馆,大夫给夏侯兰上好了外伤药,然后说“现在天天都有受伤的难民来这里求医,多得数不清。我现在就是收原来的半价也没问题,就当是帮大家一个忙而已。”“您到是位好人呐。”“现在能救一人是一人而已,这位病人需要找个地方静养一段时间,不可剧烈运动。还有什么事吗?”“请问有什么对口吃有效的法子吗?”“这个嘛,我所知不多,不过可以把它写出来给你们,收费一百五十文。”“这倒是不少呢,跟刚才的外伤都差不多。”“治伤是治一人,而这个你们可以拿去随便用,那个划得来你们清楚。”“好,成交。”出去以后,想着找个地方静养。邓范道“可以··去··我家啊··刚才令你们··破费··了,就当是··回报好了。”文锋考虑到住在这里也比较费钱,自己也花了不少了(他身上有总共七贯钱,是他和施翔近一年的净收入),这小子也算是个不错的人,能够信任,就答应了。向他说了自己的姓名(他们两个用的假名,怕别人认出来),和他一起回到家里,邓母见儿子带回来三个人,也有些吃惊。后来听说是逃难来的,还帮了儿子的忙,也是很是高兴,只是听到文锋说租自家的房子并付款时对于文锋身上的钱财表示不解(难民一般都穷),文锋则说逃难前他把家里的财物全部换成了现钱(汉末的币制混乱,有用五铢钱的,也有用绢的,购买力也相当不稳定,因此一般人很少会拥有大量现金),以便逃难的时候能用得上,这才打消了她的疑虑,于是一行人就在此处住了下来,静等着时间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