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暂别安平,只身前往江陵城。心中担心盖玉阳一行追来,暗运真气,加快步子。不想内力枯竭,犹若满盘灯油而无灯芯,实在苦不堪言。边跑边叹气,直至出了山麓,直达山下。
小径悠长无垠,一眼望去,不见边际。前方雾气缭绕,云横纵生,说不出的诡异。一股锥心的凉气从脚底板处直升心间,黄蕴风不禁打了个寒颤,浑身抖了一下。
再行一阵,前方雾气略微散开,淡黄sè的太阳慢慢的爬出地平线,枯树断枝上白雪逐渐融化,地上的枯草也布满了露水。被敌人追了一夜,与此处一派和谐安逸相映衬,黄蕴风竟有些倦意,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稳住身后,倒也清醒不少。
太阳越发金黄,冉冉升在空中,雾气被rì光一扫而空,想必已是晌午。仍然不见盖玉阳追来,黄蕴风放缓了jǐng惕,忽想到步行一夜,饥饿之意顿生,此地荒郊野岭,寂静无人。想找吃的,确是难上加难。只能忍着月复中饥饿,走一步算一步。
小径虽然悠长,终有转弯。几颗大树耸云而立,挡住了小路的另一边。黄蕴风确实再无气力,未及转弯,即懒坐地上。阳光洒下,无比温馨舒适。伸手抹去额上汗珠,叹了口气,道:“不想我玉鼎凤凰竟是饿死的。”
休息一阵,感觉地面cháo湿,起身一看,竟是高处积雪渐化,后背湿透。正要责备,忽听见水流涓涓之音,悦耳清晰。黄蕴风心头大怔,喜上眉梢,叫道:“原来有水流。”只怪没有坚持,他绕过大树,小路转弯而过,一座石桥跨河而过,积雪逐渐融化之后,小河的流水也得以如初。
黄蕴风异常兴奋,因为他知道有水流的地方一定有人家。
石桥下,正是茅店一舍,遒劲的行楷书了一个偌大的“酒”字当风摇摆,积雪化成雪水沿着“酒”缓缓滴下,倒真有几分“酒气”横生,茅店中热菜与热酒的大火蒸炒,白汽升腾,与滴水聚在一起,仿若仙境迷人。
酒店后数座破旧的草房横七竖八的围在一起,算是一座小村庄。几只鸡鸭忍着寒冷在围栏里啄食,也不见人烟。
黄蕴风确然欢喜,因为他看到酒店里不仅有酒,白汽幽升的暖酒;而且有人,不只一个人,不仅有酒保,而且还有一桌三人,谈吐风雅,似是文士,却又佩重剑在身,其中一人佩的是一把金丝九环大刀,如绿林莽夫。两佩剑之人作道士打扮,端坐品酒,一股正派君子之气,叫人无法假装。九环大刀衣衫有些不整,头发稍乱,坐在椅上,瞠目而谈,威严毕露,眉宇不凡,却不是一般人物。
黄蕴风倒也不被威严慑住。毅然昂首走去,找了个桌子坐下来,三人谈话戛然而止,目光聚齐,投向黄蕴风。黄蕴风明白这江湖中“防人之心不可无”。并不在意,叫来酒保:“暖一壶好酒,配上两道热菜。”
酒保应声,奉上热酒热菜。黄蕴风不等酒保离去,说道:“请问小哥,此处离江陵城还有多远。”酒保满面喜sè,答道:“前方五里不到,就是江陵城北门。”
本该因即近江陵欢喜,黄蕴风却皱起眉头,问道:“此前我来江陵,北门繁华一片,此处近郊,为何人烟如此稀疏?”酒保斜眼瞄向左右,见无多生意,再上下打量黄蕴风一番,觉得不似坏人,索xìng坐来,与黄蕴风详谈:“想必客官是外地来的吧,您有所不知,这江陵城战火连天,民不聊生啊。”
黄蕴风故作迟疑:“莫非江陵城又在打仗,陷入战事?”这话却是故意激将旁边桌上三人,那三人一直注视着黄蕴风,令他很不自然。此语一出正应“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坦白自己对江湖世事毫不知情,使这三人打消对自己的担心。三人面面相觑,始终不敢轻信,疑虑却也减少几分。
酒保哪知黄蕴风深意,慌忙摇头道:“客官误解了。”黄蕴风故技重施,假装怔住,瞠目结舌。酒保接着说道:“这江陵城第一大帮会总该知道吧,天和会历来目中无人,仗着天柱魔帮,横行无忌。此次江南三大门派连同丐帮分会合力剿灭天和会。本是好事,不想天和会不但不知道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与四大门派反抗,而致民不聊生。四大门派财力物力大量投入,高手倾巢出动。对峙半年之久,天和会依然不知认输。”
酒保一番言语,对于黄蕴风来说,既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天柱魔帮”指的便是“天帮”。天帮一统武林之后,赏善罚恶,一应俱全。但因所谓的名门正派作风表面淳朴,实则作假欺骗。天帮作为江湖之首,理应惩治罪恶,长此以往,天帮杀戮频增,江湖各大门派都与之结下深仇大恨,再加之内部矛盾激化,被名门正派视作最佳时期,齐攻天帮,以“杀戮太重”为由,将至高无上的天帮硬生生加上“天下第一魔帮”的称号。
黄蕴风故意淬了一口,便骂道:“好个天和会,如此嚣张跋扈、为非作歹。迟早给四大门派拿下!”他嘴里虽骂着,但实在不愿咒怨天和会,故一语双意,即可理解为被四大门派拿下,也可理解为拿下四大门派。
酒保大喝道:“客官说的在理!”
旁边吃酒的两道士、一穷酸文士,这三人被黄蕴风蒙混一番,上下打量又不惹眼,倒也相信黄蕴风与江湖毫无瓜葛。当下三人又是谈笑风生。
黄蕴风边和酒保搭讪,边听得这三人话音,看似谈笑风生,实在正在商议机密,具体事由,却也不甚清楚。但知他们似乎还在等人,胖的道士,鼻大如牛,话音粗糙,有些不耐烦,再三催促道:“他们两当真成了大人物,要我们等到何时?”
瘦道士劝导:“师哥别急,秦大爷生意繁多,rì理万机。却最重信义,约在巳时,眼下时辰未及,再等一会不妨。”转向穷酸文士,问道:“请问休宁师兄,你家主人约我等巳时,眼下将近,却也不见前来。”“休宁”莞尔,缓缓道:“家兄已迢迢千里赴会,必不会失约的。”
三人似乎发现黄蕴风有窃听之嫌,即便压下音去,声细如蚊。黄蕴风只当没这般变故,依然与酒保聊得热火朝天,所聊无非是关于江湖中的歪门邪派以及江陵城的民生治安。黄蕴风附和一番,酒保就越发来劲,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甚是“欢心”。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寥落的村庄后缓缓出现一行人,宽大的十六人抬锦绣大轿,七sè相间、百彩齐配,宛若荒郊升起七sè彩虹。轿顶璀璨刺目,共镶四四一十六颗各sè宝石,迎着晨光,每颗都能反shè出彩sè光芒,足见价值连城。轿门上方一排小匾,十足黄金作底,铂金嵌字,七彩金钻描边,从左到右“花财主”三字金光熠熠,颇是刺目,轿帘摆动,如珍珠敲撞之声,将主人严实的隔在轿中。
茅店中五人齐将目光投了过去。大轿如此,轿夫装扮也颇是五彩华丽,十六轿夫共抬一轿,也显得吃力,想必这大轿尽是黄金做成,才显如此沉重。大轿前方四人引路,一抱特大元宝、一捧满盆首饰珠链、一拿玉如意一枚,一端武财神徐公明雕像一座。
大轿后相继跟随四人,面无表情,目环四周,想必是重金雇佣的护卫。
一行人径直走向小小茅舍酒店,这酒店与主人相比,实有天壤之别,忒不相称。轿子走近酒舍,缓缓地慢了下来,引路的四人两边散开,轿子逐渐停了下来。前方八名轿夫缓缓,动作轻巧无比,生怕有了一丝冲力,惊了轿中主人。前八人落轿,后方八人也相继缓缓矮身,手执如玉意之人面不改sè,目不斜视,对空喊道:“花财主秦大爷财身驾到!”
酒保顿地打了个寒颤,惊得动也不动,傻站原地。黄蕴风皱了皱眉,此地想必有大事发生。胖瘦道士与穷酸都长身而起,向轿鞠躬。
一只手缓缓伸出轿帘,大玉扳指悠然若现,绿中透红,红里生黄、黄中蕴青、青中现紫……看似一种颜sè,实则百sè相混。任何人去看,第一颜sè都如自己最为喜爱显现。大玉扳指很快拿下轿帘,不禁咳了两声,矮身走出大轿。彩冠彩服、彩靴彩佩,连同身上镶玉也是五彩,锦袍华丽无比,财光毕现。他一摆大袖,背手向前,三人齐躬身道:“恭迎秦大官人财驾。”
“花财主”秦大官人微笑说道:“两位陆兄本是道友,何必客气,陈兄与我是至交,这就忒也为过了。秦某迟来,愿三位见谅。”三人眉开眼笑,回身座上,却又不敢下座,只等秦大官人现行入座。
黄蕴风瞧得清楚,这“花财主”秦大官人就是江陵城第一首富秦振林,又称“东财神”,专于银号生意,富甲一方。
秦振林笑了笑,正要下座,捧玉如意之人叫道:“主人且慢,待小人换上彩椅!”他一心为秦振林考虑,此地污秽,小小酒店中椅凳想必不干净,才叫人换上随身携带的彩sè大椅。一轿夫早已备好彩椅,正要送上前来,不料秦振林怒道:“我与三位兄弟说事,讲究作甚!你等统统退去!”
侍从没讨到好,反而被训一通,有些懊悔,遵言一一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