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几人离去,秋枫并未察觉,依旧仰首望天,喃喃自语,整个脑海充满着这几天以来和萧虎相聚的一幕幕,荡气回肠,酣畅淋漓,好男儿当如此。不若我就此下山去吧?秋枫叹一口气,转念又想,可我若是下山,怎么对得起师傅临死之前谆谆教导,将来死后更有何脸面去见师父?其实他本xìng放荡不羁,率xìngzìyóu,让他在翠云峰上度过一生,不但他万万做不到,更是怕比杀了他还难。只是师命重如山,师恩也重于山,若不是张道陵临死之前约束,秋枫早就一剑西去,杀下翠云峰了,毕竟翠云峰风景虽美,却怎比得上江湖之中刀光剑影来的痛快?只是他素来重恩,若让他放开张道陵叮嘱就此下山,秋枫却也做不到,不但秋枫做不到,恐怕凡是有侠义之心的江湖豪侠都做不到。
这时在秋枫心里,一会浮现出和萧虎相交的几rì和昔年在江湖中历练时快意恩仇,饮马黄河的豪迈,一会浮现师傅临死前慈祥的眼神。就好比两个自己在打架,其中一个不停说,下山去吧,下山之后你就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比在这里淡出鸟来要强上百倍千倍,下山之后,偌大的江湖还不是由你纵横?如果那样,你当能了却自己从小行侠仗义的愿望。但另外一个自己却神sè肃穆,不停的告诫自己,你若下山,不但对不起师傅,更将破坏神剑门流传千年的门规,若出半点差错,你就神剑门千年以来最大的罪人。这两个自己在秋枫心中厮杀不已,火热辩论,谁也不让谁,一会这个压到那个,一会那个反过来又压到这个,可谓半斤八两,势均力敌。这种状况对秋枫而言,其凶险程度实不亚于昔年他面对最凶残狠毒的敌人,甚至犹有过之。毕竟昔年那一战,秋枫虽然辛苦,甚至好几次都是命悬一线,但毕竟那人看得见,模得着,其一招一式,自己也可想法破解。然而现在这一场战斗,秋枫面对的却是自己,一念不慎,将会堕入深渊,永不超生。秋枫内心煎熬,体内真气随之而动,身体越来越热,不一会已经大汗淋漓,头顶雾腾腾的如同蒸笼一般。神剑门本来就崇尚自然大道,如他这般强行克制自己,已经违反了神剑门内功要诀,体内真气没了约束,登时便沸腾起来,不再如同以往那般归进奇经八脉,而是顺着那些小经脉上下乱窜,有孔即钻,等真气全部沸腾钻入头脑,秋枫重则丧命,轻则经脉全断,武功俱失,从此便沦为废人,即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难以挽救了。其实倘若单是萧虎这次上山,本来不会造成这种情况,但秋枫素rì豪迈,天xìng喜动不喜静,更是在骨子里有一股热血,极其渴望江湖中生活,只是限于师命,素rì克制压抑自己。但人的天xìng岂能克制?爆发之下,便如洪水猛兽,一发而不可收拾。
时间就在秋枫的纠结不安焦躁中慢慢过去,转眼就是一rì,期间阿三曾经送过饭来,见秋枫面sècháo红,头顶雾气腾腾,神情如峙在渊,凝重无比,还道秋枫又在习练什么奇妙武功,殊不知他已经命悬一线危在旦夕了。阿三却也不敢打扰,悄悄地将饭菜放于一旁,便就此离去。转眼间傍晚既至,阿三再次来到后山来送晚饭,却见秋风仍是中午所站姿势,甚至连手指都没有移动一丝一毫,只是脸上表情却极是委顿,放佛承受着偌大的痛苦。顿时内心慌了,自秋枫在兵荒马乱中救了他们几个上山,在他们心中秋枫便占据着极大的位置,不单是救命恩人,更仿若父母一般。这时阿三见秋枫汗水淋淋,面sècháo红,但身体纹丝不动,就仿若为什么东西限制了一般,不但身体纹丝不动,甚至表情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他的脸上,还是带着那种迷茫,不知所措的表情,不禁忐忑道:“秋大哥,你怎么了?”秋枫沉默不语。阿三大着胆子,上前推了秋枫一把,秋枫顺势即倒,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尘土飞扬,秋风却仍然没有半分变化。阿三心惊胆颤,惊声大喊道:“六子,猴儿,小牛,不好啦,秋大哥入魔啦!”他语音清脆,如此一嗓子喊将出去,顿时满山皆闻。
六子此时赤着上身,在前山演练秋枫前几rì教他的一门外家功夫,正在大汗淋漓,畅快无比时,忽然听见阿三猛地喊了一嗓子,不禁怒道:“这家伙鬼嚎什么?”一边低骂,一边急匆匆向后山赶去,要知道秋枫在他们几个孤儿心里实在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此时听见秋枫出事,六子和阿三一样都慌了神。六子急速跑到后山还没看清情况张嘴就喊道:“**鬼嚎什么?”但一转眼,却见秋枫倒地不起,猴儿,小牛正围着秋枫团团打转,神情焦急无比,阿三泪水直如掉线一般,哭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轻轻一推。”六子疾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小牛憨憨道:“大哥入魔啦。”猴儿大怒,顺手便在小牛头上拍了一巴掌,道:“你才入魔了,你全家都入魔了。”他对秋枫敬若神明,绝不能忍受任何人对秋枫诋毁侮辱,纵使这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不行。小牛一愣,没料到猴儿竟会打自己,想也不想,顺势一拳击出,正中猴儿下颌,顿时鲜血四溅。猴儿大怒,胡乱模一把脸,道:“小爷杀了你。”转身扑上。他二人自小被秋枫喂养,武功底子实在不差,只可追武林中一流高手,转瞬间两人已经拆斗了十几招。阿三大声道:“你们两个别闹啦,秋大哥都这样了。”声音委屈,眼泪团团转圈,竟然是又要哭出来。六子喊道:“猴儿,住手!”猴儿一愣,手下一缓,小牛见有机可乘,顿时扑身直进,一拳又击中猴儿胸膛,猴儿一个趔蹶差点摔倒,怒道:“六子,**……”一句话未说完,瞬间转身扑向六子,一拳击出。六子疾声道:“我……我不是……”猴儿哪里肯听解释,一拳快似一拳,拳头如疾风暴雨般落向六子。小牛嘿嘿一笑,转身扑进战团,与六子合斗猴儿,猴儿顿时捉襟见肘。
其实他四人平rì相处,打闹早成习惯,这时虽然见他们大哥倒地不起,但那习惯又岂能轻易改变?再说少年心xìng,玩心一起,便什么都不顾了。又斗半响,六子忽然纵身跃起,如同大鸟一般扑向猴儿,与此同时小牛一个扫地腿自下横扫,攻向猴儿中下两路。眼见当无可挡,避无可避,猴儿慌乱之中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一个声音道:“青龙戏水,海天一线。”危机之中不及多想,猴儿大吼一声,手臂前探,已经抓住六子右手,狠狠一拉,便瓦解了六子攻势,随即身体一震,一个马步牢牢站在原地,瞬间便挡住了小牛扫来的单腿,正是武林中很普遍的青龙戏水,海天一线两招。三人顿时呆了,转身看去,却见秋枫负手立于不远处,温和微笑,意态阑珊。阿三站在秋枫背后咧嘴傻笑,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三人大喜,猴儿笑道:“秋大哥,你醒啦。”秋风点点头,笑道:“你们这三个小崽子又闹什么幺蛾子?”小牛嘿嘿一笑,挠挠头,道:“秋大哥,我们切磋呢。”秋枫哑然一笑,道:“好了,你们几个,先去前厅,我随后就到,有话要说。”几人依次走向前厅,猴儿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道:“小牛**下手太狠了,你等着,六子你不仗义。”
原来那时体内真气乱窜之时,神智也是浑浑噩噩,若无人解救,任此下去,秋枫势必经脉全断不可。只是也许他命不该绝,阿三来后山送饭只要晚一刻钟,秋枫便再无清醒可能。但好巧不巧,阿三在那时送饭,见秋枫沉默,于是推了秋枫一把。秋枫体内内力本来寂静大部分钻入脑袋,但受到阿三一推之力,手臂晃动之下,一股挤进去半道的真气便顺着秋风臂膀流出,如此一来,秋枫脑袋里顿时有了一丝空隙,神智顿时回复不少。待他反应过来,感觉到体内情况时,不由便大吃一惊,暗自庆幸,当即开始运转弑神诀企图逼出使真气回归奇经八脉,只是那真力便如月兑缰野马,既月兑离控制,便不容易平复下来,由此秋枫体内便展开一场别样的争斗。幸而他自幼就修习弑神诀,根基深厚,为人也是坚毅无比,在艰难的努力下,大部分内息都回归原处丹田,但有一股最重要的始终不肯回到任脉。这任脉乃身体大脉,控制着人的身体活动以及视听三觉,此时秋枫神智清醒,但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嘴不能说,身体不能动,实与废人无异,若无意外,秋枫此生将是这种状态,不会改变。但是偏偏六子到来使猴儿和小牛争斗,这样一来,秋枫潜意识里便感觉不宁静,潜意识里想要了解究竟,要知道秋枫身为绝顶高手,自会对身边一切感知清晰,这样几方面综合下,秋枫挣扎着,最终将那股真气强行逼入任脉,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任脉中那股真气不能再随意动用,若是随意动用,则任脉必会受不了挤压而爆裂,到那时后果如何,秋枫心知肚明。只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唯有慢慢寻思解决之道罢了。
秋枫一睁眼,就看见猴儿几人缠斗不休,阿三却在一旁泪眼朦胧。一番问询之下,阿三实话实说,秋风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有几分庆幸,要知道如果阿三敬畏秋枫不敢触碰,如果后来他们几人不是打闹不休,如果不是自己毅力坚强,恐怕这时的自己早已经尸体了。这中间一个环节错误,秋枫便是死不复生的局面。叹一口气,转身正看见猴儿陷入困境,于是出声指点。
眼见那几人都离开后山,秋枫也慢步走向前厅,还未进门便听见猴儿那尖锐嗓门喊道:“六子,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rì,我一定要报此仇。”秋风苦笑,还真是瑕疵必报。几人看见秋枫进门,顿时正襟危坐,肃穆无比。秋枫笑骂道:“猴儿你这小子,装的还真像。”猴儿模模鼻子,讪讪笑道:“大哥,我这不是被他们欺负了嘛,你不是说有仇不报非君子?”秋枫道:“感情还是我把你教坏了?”猴儿连忙摇头,煞有其事的说道:“没有没有,大哥英明神武,天下无敌,仁义无双……”秋枫笑道:“好了,别拍马屁了,这次我有事告诉你们。”几人顿时眼巴巴的望着秋枫。秋枫缓缓道:“你们谁愿意学弑神诀?”几人先是呆了一下,然后争先恐后的问:“秋大哥,你现在要教我们弑神诀?”秋枫点点头,肃穆道:“学弑神诀者,必为神剑门传人,不入神剑门,则不能学这门武功。”六子反应迅速,道:“秋大哥,那我们进了神剑门是不是就是你弟子啦?”秋枫点点头。猴儿咧嘴笑道:“我愿意做秋大哥弟子,有这么牛逼的师傅,那还不是天下我有?”秋枫笑骂道:“猴儿你就嘴尖牙利。”猴儿委屈道:“我哪有啊,我只是心中欢喜而已。”秋枫不理他,转身道:“小牛,阿三,你们愿意吗?”阿三和小牛欣喜的点点头。秋枫道:“既如此,你们随我去拜祖师爷吧!明rì就教你们学习弑神诀。”
当下几人走到后堂内室,这后堂猴儿几人从未来过,进门之后都东张西望神sè好奇。秋枫大喊道:“跪下!”几人神sè慌张,跪在祭坛面前。秋枫神sè严肃,指着最上面一个慈眉笑脸的老头道:“这是我们祖师爷!你们四人拜见吧。”几人依言磕头。秋枫又指着第二个身穿文士衣衫的人道:“这是张良尊上,我们一派的二代祖师,你们几个磕头。”几人又磕了几个头。秋枫又道:“我神剑门流传千年,前辈数不胜数,按照规矩,你们几人本应一一拜见,但我生xìng散懒,不喜繁文缛节,这一位是我的师傅,今rì之后就是你们始祖啦,你们拜完之后就此结束吧。”说着指向末首一位道装老人,语音甚是萧条。几人拜见之后,秋枫也跪下磕头,默默祝告道:“师傅,原谅弟子,不能尊重你老人家遗愿,守护神剑门了,弟子即rì起就将下山,看一眼十年未见的江湖如今是什么模样,看一眼天下群豪是否已经忘记我神剑门,看一眼大宋华人江山是否已被蛮夷夺取。师傅,弟子已经决定,传下弑神诀之后,就当退出神剑门,这样一来,弟子既不违背门派门规,又不辜负师尊养育之恩,同时还能让弟子如愿,率xìng而为,可谓一全三美。师傅,时间紧张,现在胡人蛮夷已经打进华夏,甚至传言连那位忠勇双全的岳元帅都已经阵亡,形势危急,弟子就不多言啦,等到他rì,弟子回山之时,自来师傅面前请罪,请师傅见谅!不肖弟子秋枫拜上!”猴儿几人见秋枫跪地沉默,不敢打扰,俱都默默跪在一旁,此时秋枫祝告既毕,于是说道:“你们几个我看着长大,此时就一切从简,从今rì起,你们称呼我为师父就好,其他的就免了吧。”猴儿几人躬身称是,口中也换了称呼,不再喊“秋大哥”,而是都道:“师傅。”秋枫点点头,答应一声,道:“你们几人既然拜我为师,我门下有几条禁例,你们可得给我听好了,若有犯着,我秋枫必会穷黄泉,上碧落追杀到底!”几人见秋枫神sè严肃,不敢嬉戏,俱都跪地,安静的听秋枫训示,秋枫道:“第一,不尊师长者,杀!第二,同门相残者,杀!第三,恃强凌弱者,杀!第四,作jiān犯科者,杀!第五,投靠蛮夷者,杀!第六,背叛师门者,杀!第七,滥杀无辜者,杀!”秋枫一字七杀,把那几个孩子吓得默默无言,倏然而惊眼见几人都面带惊秫之sè,秋枫缓声道:“我神剑门一门,之所以传承千年,丛汉初直至现在还是久经不衰,你们知道可靠的是什么?”几人摇头,面带茫然之sè。秋枫道:“世人都以为我神剑门弑神剑法天下无双,所以久经不衰,却不知凡一门派,若倒行逆施,则必定引起天下公愤,还谈什么传承千年?我神剑门一门,流传至今,靠的就是侠义之心,宁死而不屈的英雄之气!你们须得好好记住!”几人点头。秋枫又道:“好了,你们起来吧!”几人默然站起。秋枫道:“你们可曾后悔?”几人摇摇头,齐声道:“誓死不悔!”秋枫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安静安静,明rì就传你们弑神诀。”几人弯腰见礼后,一个个走出静室,秋枫默然站立,仰望神剑门历代祖师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