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贤曰,乡人有德,泽被左右,君王有德,泽被苍生,然无德乎?乡人无德,妻子离之,四邻厌之,行路之人唾于污秽。君王无德,jiān佞惑之,臣民背之,宗庙社稷尽毁于独夫之手……”
吴夫子诵《德书》,学生们也个个手持书本,好似津津有味地听着,但真正将心放在这上面的却不过几人而已,更多的人不过装装样子,对于这些以将军为目标的热血少年们,儒家这些德啊、仁啊、礼啊实在对他们激不起半点兴趣。
宗洛本来是很喜欢读书,但经过之前的事情,他现在可也不能集中jīng神的听讲,反而是时不时的偷眼向屈擒虎望去。由于屈擒虎坐在他的侧前方,宗洛并不能看到屈擒虎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只不过看到屈擒虎左手拿着书,右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身子如石像一般一动也不动,他心中有了些许愧疚,毕竟这件事是由自己引起的,至于屈擒虎出言讽刺自己,宗洛已经忽略掉了。
“宗洛。”吴夫子突然叫道。
宗洛惊了一下,马上站起来。
吴夫子问道:“你来说说,乡人无德其有何终,君王无德其有何终。”
宗洛心中有事,听得断断续续的,起来之后回想了一下,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哪里能回答得出来,只好说道:“学生不知。”
吴夫子失望地摇摇头,没想到新来的学生还是对儒家无爱。
“坐下吧,谁能回答?”
宗洛惭愧地坐下,第一桌的周珂起身说道:“学生有答,请夫子指教。”
吴夫子欣慰地点点头,他对于周珂十分的看好,甚至有过断言,以周珂的学识,比之天下闻名的寒梅书院中的学生也不遑多让。
“周珂,你来答。”
周珂说道:“乡人无德,积毁左右,但其人不觉,若不犯以明律,也得终老。君王无德,积毁社稷,生灵涂炭,黎民遭殃,祖宗基业一朝断送,暴君独夫刀斧加身,或有终老者,然则祸及子孙。”
吴夫子看起来很满意周珂的回答,脸上也有了些笑意:“周珂回答的很好,你等也当自勉。”
……
早课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虽然对很多人都感觉难熬,但当吴夫子与学生们各施师生礼离开后,他们就好像久旱逢甘露一般通体舒泰。
澹台衣在吴夫子前脚一走,立马转过身来对宗洛说道:“跟着我走吧,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再去老师那里学习。”
宗洛从安瞳那里知道澹台衣很热情,果然如此:“好啊,不过……”他眼睛向屈擒虎看去,心中想着是不是要去道个歉。
澹台衣还以为宗洛在担心屈擒虎会不会报复,安慰道:“不用担心,那家伙虽然壮得跟熊似的,而且还没多少脑子,但在讲武堂里他还不敢太过分,再不然还有我呢,有事情找我澹台衣!”
“我是,我是想……”宗洛还想解释。
不过澹台衣根本就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一把拉住他走出致学堂,直奔饭堂去了,口中还一直念叨着:“快走快走,我都要饿死了,看看今天的伙食是什么!”
而致学堂内,站着没有动的屈擒虎狠狠地看着宗洛的背景,拳头握得更紧。
陈离走到他身旁,笑着说道:“那小子看着就孬,又没什么背景,以后可有的玩了。”
车盛则怯怯地看着恶狠狠的屈擒虎,小声嘀咕着:“擒虎你冷静些,可别惹什么祸了,反正也只是吴夫子打了三板尺,你以前也不是……”说到这的时候,屈擒虎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车盛马上把嘴闭上,不敢再出声了。
“今天的大饼牛肉不错啊。”澹台衣一边吃着还一边说着。
宗洛原本还不知道一个人能在嘴里塞得满满的时候还能清晰地说出话来,不过今天看到澹台衣这才大开眼界。
澹台衣从宗洛的盘子里抓了几片牛肉塞进满满的嘴里,说道:“吃啊,吃完我一起去老师那里。”说完可能感觉嘴里有了些空间,又抓了几片塞了进去。
“嗯。”宗洛也对着面前少了一小半的早饭吃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宗洛的早饭就在澹台衣的帮助下消灭的一点都没有剩下。
澹台衣很满足地拍拍肚子,站起身来,对着身后那座的一个少年说道:“殷慎行,你吃完了没,一天天就等你了。”
宗洛也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很俊朗的少年正襟危坐,桌前的碗筷摆放的很整齐,一看就是早已吃完。
原来他就是殷慎行,果然也如安瞳说的那样,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不过仔细看看,却感觉那并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殷慎行站起来,没有回话,看样子他是习惯了澹台衣。
三人并行,一起来到林肃的屋舍。
进得屋来,布置果然一如讲武堂其他地方般简单,厅内有四张座椅,还有一桌行军沙盘,周围排满了书架,正中的墙壁上挂有一副豫朝的疆域图。
林肃已经坐在主座上,等着他三个学生的到来。
“老师。”三人一同向林肃行礼道。
“坐吧。”
殷慎行和澹台衣首先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宗洛看到余下的空座,知道是自己的位子,也跟着坐下。
刚刚坐下,就听到澹台衣大笑着说道:“哇哇,这桌椅好新啊,我就说早点更换嘛,好的环境更能促发我学习的动力。”
林肃呵呵地笑着说道:“其实这个位置是宗洛的。”
澹台衣侧身看向宗洛:“这个位置原来是你的啊,要不我们换回来?”虽然他这样说着,可是没有一点想要动的意思。
宗洛自然不在意自己坐哪,便摇头说不用,澹台衣也就心安理得地用着新的桌椅。
林肃早就习惯自己这个学生古灵jīng怪,一笑置之。
“宗洛是我新的学生,殷慎行、澹台衣你们两个要与他好好相处。”
殷慎行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而澹台衣一把将宗洛拽过来,搂着说道:“放心吧老师,我和宗洛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林肃敲打了一下他:“你这小子,不要胡闹。”
接着,林肃开始教授这三人军阵之术,不过他也知宗洛没有一点根基,所以在讲解的时候也掺杂一些基础的东西,尽可能详细说明,而且林肃讲课,也总以实例辅助,言语也颇多幽默,竟然让宗洛也有了一些收获。
“宗洛,你的基础太过薄弱,乍一学习军阵之术,必然多有阻碍,你可闲余之时翻看《备书》,对你会有裨益。”
宗洛听到林肃嘱托,连忙回答:“学生已经翻看一些了。”
“哦!”林肃有些惊讶,“莫不是以前也曾学过兵法?”
宗洛如实答道:“昨rì我在房中无趣,便随手抽出一本《岑子兵法》翻看,而后来老师让安瞳给我送来衣服时,她说《岑子兵法》不适合我,不如看老师注释的《备书》更好。”
澹台衣插嘴说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听她的干嘛,头发长见识短,《岑子兵法》胜过《备书》十倍不止,安瞳就知道瞎咋呼。”
林肃轻轻咳了两声,笑着说道:“安瞳确实是很有灵xìng,《岑子兵法》乃是前朝襄武君岑玄所著,岑玄一生,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威名,为一代名帅,他的兵法必然jīng妙绝伦,不过他因是三军统帅,故而兵法中字里行间大多统观大局,对初窥门庭者并不适合,而著《备书》的张合以马前卒升至左将军,虽然其人不可与岑玄相比,但是《备书》之中,军阵之术无巨细,详记其中,若是能好好研读,他时至军营任职,自然会有所帮助。”
听林肃说完,澹台衣马上站起来拜道:“我与老师的想法竟然如此相同。”然后他又转向宗洛,表情严肃地说道,“宗洛你要用功啊,不要辜负我和老师的期待。还有,刚刚我说的话你可别告诉安瞳啊,记得!不要告诉她啊!我不想英年早逝啊!。“澹台衣就差没有拽着宗洛的衣领大喊了。
宗洛笑着点头,他感觉澹台衣真的很热情,也真的很有趣。
一上午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澹台衣领着宗洛又来到饭堂,准备吃过午饭还要去林肃那里进行下午的学习。
饭堂中也有一些学生正在吃饭,宗洛刚一进去,就看到正前方坐着的屈擒虎,心中又考虑怎么去向他道歉。
“哎呀,这不是新同学嘛。”陈离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宗洛了,打招呼道。
屈擒虎这时候也抬起头,两只眼睛透出凶光。
宗洛看到屈擒虎的样子,有些害怕了,不由得退了一步。
“来来来。”陈离看着很热情地过来拉住宗洛,“跟我们坐一块儿。”
宗洛不知该如何是好,求救般地看向澹台衣,而这个时候,澹台衣早已经如饿狼去打饭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宗洛也就只得由着陈离拉着自己去到他们那桌。
陈离客气地说道:“宗洛是吧,坐啊。”
“谢谢。”宗洛说道。
陈离可是没安什么好心,瞅准宗洛要坐下的时机,脚上略一用劲,将凳子踢出去了一些,而宗洛自然而然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
四周哄笑声一片,这些人看到陈离主动上去搭话的时候,就知道有好戏看了,全都把注意力放过来,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