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sè丰田车独自奔驰在荒凉的沙漠上,沙漠烟尘四起。沈秋楠站在车后厢上。双手紧紧地抓住车厢边的铁栏杆,害怕一不小心就被摔出去。七五丰田车在沙梁间来回上下穿梭,窒息的风沙砸得沈秋楠打不开口眼。每次在车开到避风的沙湾,他才有机会喘上一口气,车抵达一个铁三角架旁停下来后,尘沙把沈秋楠糊得面目全非。
赵蝶幸灾乐祸从驾驶室下来,她刚才故意让沈秋楠飘大厢。作为这个测量组的技术员,她有权这么做。报复后的心理多了些快感,她在这个测量点定好三脚架,摆好仪器,便指挥沈秋楠向前走:“顺着这个方向直线往前走三公里,然后找个高点把旗杆插上。”说完便扔了个对讲机给沈秋楠。
在风沙中行走的沈秋楠每翻过几个沙梁就往后看一眼,他害怕偏离方向太远。这带野漠沙梁奇大,每座都超过五十米。沙窝或半坡上有时闪现几棵胡杨,觅食的黄羊偶尔时现时没地在沙梁间穿梭。
走出两公里,回头看汽车和人都很小,沈秋楠已是满头大汗。脚上的劳保鞋灌进许多沙,他只得停下来将沙倒出。赵蝶在对讲机里一个劲催他快走。未了,又说偏离了测量路线两公里,沈秋楠只好又折回测线。三公里的路等于走了五公里。沈秋楠只得闷不吭声。
开始沿测线钉桩号时,其他四个队员做量距离的轻松活儿,赵蝶安排了沈秋楠用榔头钉桩号,另外还得背上两捆。几公里走下来,沈秋楠累得腰酸腿痛,前面的队员早没了影,而他还在后头,一榔头一榔头把桩号钉进沙地里。
中午太阳有些毒,沈秋楠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目的地,司机、几个队员倒在车底呼呼大睡,显然他们刚用过了午餐。赵蝶躺在车内,一副安然入睡的样子。沈秋楠靠在一颗胡杨树坐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馒头,馒头很硬,且表面带有许多沙粒。沈秋楠小心剥了皮,用手瓣下一口一口地嚼。正吃着,冷不防背后有个水壶神过来。
“先喝点水,馒头很干!”赵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已悄然到了他身后。
沈秋楠拿过水壶毫不客气地喝了大半,赵蝶挨着他身旁坐下来,她又掏出一个油纸包。她一层一层掀开,里面有两只油煎鸡腿和两个鸡蛋:“把这吃了,馒头没啥营养。”
“不用,我已吃饱了。”沈秋楠不冷不热,赵蝶知道沈秋楠在生气,便笑嘻嘻地:“来,一起吃吧,这是我早晨特地叫食堂人做的。”赵蝶随手拿了一只鸡腿吃起来。
“你吃吧,我困了,得休息一下。”沈秋楠说完便倒在沙地用衣服蒙住了头。
“草包!”赵蝶把鸡腿和鸡蛋摔老远,几步蹬上车。她记起了水壶,只得又下车来拿。刚俯身,见地上爬着一只灰褐的草蟞子,这种臭虫大小的草蟞子能吸人和动物的血,叮得人满身疙瘩,痛痒难忍,她把草蟞子捉起来偷放在沈秋楠衣领里,才解恨地上了车。
下午漠风小了许多,沙梁也较平缓,沈秋楠在饥渴与奇痒中煎熬着,身上多处被抓出了血,他却不明白是何因。赵蝶一直趴在仪器高倍望远镜里,看着他在几公里外的一举一动,每看到沈秋楠三步一挠,两步一抓,赵蝶就乐个不停。旁边正在看故事书的司机王胖,对赵蝶的怪癖xìng格早习以为常,此时竟也忍不住对她夸张的表情多瞟上几眼。
“这个疯丫头,越来越古怪。”王胖咕嘟着。
下午回到石油基地,沈秋楠一进帐篷便瘫在床上,不想吃,也不想动,实在太累。黑夜慢慢涌进帐篷淌进眼里时,沈秋楠感觉自己的身躯就被孤独这把刀分解成无数的碎片,被一点点抛向夜空------。
黑夜呀你能告诉我,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沈秋云躺在队部的沙发里悠然地吸着莫合烟,他的胃最近不太好,因此一直没有上工地。对于出野外,二十年来他兴趣依然不减,有时他就把野外当成养身之所。自从把全队拉到这里,他就很少过问队上的事,许多琐碎的小事他让给了那位新调来的副指导员cāo办。他倒想看看,这位吃了十多年野外饭的指导员是块多大的料。让他料想不到,从全队放第一炮,取得第一张地震资料以来,工作似乎一天比一天难,这倒并不是副指导员张天、行政队长魏明、技术队长熊光领导无方。南疆实在比北疆复杂得多,第一,田地多,有的测线接连横穿少数民族村庄,破坏了庄稼,震裂了房屋,惹得民事纠纷不断。第二,沼泽地河渠湖泊多,车辆往往在这些地方得长时间择路绕行。第三,这里工区处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风沙大,流动沙丘多,且语言难以与当地居民沟通。就在前天,沈秋云与赵东海处长通话时了解到,北疆十几支兄弟勘探队,自开工以来都已获得三维地震资料一百多公里,而自己的888地质队呢,像陷入了泥潭,步里蹒跚才干了三十公里。自己的队年前才换的洋枪洋炮,清一sè的进口车和设备,加上司马义队长共配了五位队领导。赵东海在电台里用埋怨的口气责备沈秋云:“怎么搞的,你的队实力最雄厚,别到时叫兄弟队笑话------”
沈秋云憋着一肚子火,最后说:“放心吧,就是到了大年三十我也会拿下这一千公里任务。”
想到这里,沈秋云起身摁灭烟,刚要出队部,场外传来一声长长的车笛。接着,一个穿着红sè运动服的女孩兴冲冲地走过来:“爸,我来了!”
“哦,媛媛,这快就到了。”沈秋云拉着女儿在队部沙发上坐下:“家里都好吧!路上坐了几天的车,瞧你衣服上这么多灰。”
媛媛拿起桌上沈秋云的茶杯咕咕喝了几口,然后吐了口气说:“老样子,妈叫我让你少抽些烟,还带了胃药。肖nǎinǎi的病这几天要好些,小chūn有时能扶她在凉台上转转。”
“哦------”沈秋云把稍胖的身体陷入沙发。
“还有,老家来了信。”媛媛说着便去翻口袋。
沈秋云有些激动:“快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