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回
上回书说到,杨幺正在月光下读书,不幸被曹福误认为是他的儿子曹昌,当时曹福的脾气就特别大,心想:我干嘛给你一个穷小子摇扇子。一声吆喝,把杨幺也吓了一跳:“哟,是老爷,您有事吗?”“你这兔崽子,放着觉不去睡,你跑这儿干什么来了?还叫我给你摇扇子!”杨幺心里说:这岂有此理!我敢叫你摇扇子吗,谁叫你自已胡乱扇的。可不容杨幺答话,曹福又说:“你这兔崽子,谁教你读书的!我打死你!”他伸手就打,正可在杨幺前额上。杨幺的头上,即刻起了两三个肿起的包,他忍着没吭声。打完了,曹福还不肯罢休,他呵责道:“你沾污了圣人的书,老爷我要重重地罚你!”
第二天,曹福给杨幺加重了活。心想:活一重,你就不可能有时间再读书了。他还交给杨幺一匹瘦马。这马瘦得皮包骨,毛sè也不好,马脑袋都提不起来了。曹福说;“除了干活以外,你得早晚给我喂这匹马。限期半年,你得把它喂成膘肥体壮的好马。限期一到,我要亲自验收。喂好了,我就免了你私自读书的罪过。没喂好,或者是把它喂死了,我要你给它抵命。”曹福就这样决定了,他这就是法律,不容杨幺申辩,也不容杨幺更改。
打这天开始,杨幺要养马、驯马。开始,杨幺就拿这马发气,说:“我怎么这样倒霉?曹福曹昌这对恶霸父子,又怎么这样不讲一点理呢?再过两年,我满了十八岁,一定要报仇。”他暗中打定主意了,自然迁怒于马,拿鞭子老抽。他并没有一心想要把这马喂好。
一次,杨幺牵着这马在草地上馏哒,不料自已踩了一根木棍子,“咕噜噜!”双脚往前一滑,跌了一跤。他爬起来,用手去检木棍。手刚刚拿了木棍,往上一扬,那马就惊得跳了起来。“唉,这是咋回事呢?这马有这等惊吓的决窍。杨幺又做了用手往上一扬的手势,那马果然又惊得跳了起来。杨幺用手上下挥动几下,那马就惊得乱蹦乱跳,把没有扎紧的马鞍子也甩掉了。有了这个新发现,杨幺眼晴一亮,猛的计上心来,高兴的连声说;“有了,有了!我要借助这马的力量,为我报仇!对,我要好好养这匹马,把它训练出来。”
从这以后,杨幺就爱上了这马。每天,他jīng心地刷洗,jīng心地喂养。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杨幺和这马一亲热,他早也喂,晚也喂。几个月下来,还真把这匹瘦马喂肥了。那马身强体壮,毛发发亮,jīng神抖擞。这马也和杨幺似乎也有感情了。马和杨幺相处到什么程度?杨幺只要手腕一扬,这马就前腿抬起;手腕一落,马腿也就落下去了。杨幺的手腕摆动得快,这马的四蹄也就蹦跳得快。如果杨幺的手腕上下摆动个不停,这马就乱蹦乱跳个没完。要是杨幺的手腕不摆动了,这马蹄也就安静了,不跳动了。杨幺心想:“成了,报仇的机会也就不远了。”
半年的期限到了。曹福这老小子,还真没忘记这事。一天早饭后,他在大庭堂上坐着,就派人把杨幺找来了:“小子呀,我要你喂那匹马,喂得怎么样?”“回老爷,已经喂得差不多了。”“是吗?去牵来给我看看。”不一会,杨幺把马给牵来了。曹福迈着方步到院里一看:“哎呀呀,还真变样了。这是那匹马吗?毛管油光发亮,马还真膘肥体壮了。”曹福围着马转了两圈,心满意足:“嘿嘿嘿,想不到你小子还会喂马咧,好啦,老爷就免了你的罪了。”他模了模马头,又说:“你小子,以后就专给老爷我喂马。好吧,去把鞍子取来,陪我去溜一圈。”
曹福叫家丁把马鞍子配置好,又左右安排了几个家丁护卫,然后翻身上了马。杨幺先是牵着马的僵绳,走在前边。不一会,曹福兴致更高了,就自个儿弄动着僵绳:“得儿,呵!”骑着马在庄院里转圈。前呼后拥的,一片嘻笑声,这曹福就得意忘形了。这感觉不错呀,在院里头溜马不够味了,得到庄院外去跑几圈。于是,他吩咐开了西庄门,直奔庄外而去。这庄院门外,紧贴着有一条护庄河。这是一些大地主、大土豪家的建院构筑方式。因为家里有粮有钱,想借助护庄河起个保护作用。这护庄河,既宽约五丈,又挺深的,河面上没有桥是过不去的。洞庭湖一带,雨水充足。下过雨之后,那护庄河里的水就更深了。而且这庄院里的那些脏水,也都是通过护庄河流走的。这护庄河上有座木桥,桥长六丈,桥宽一丈多,来往的人员就在这出入。夜晚,这木桥就吊起来了,人员来往就断了交通。
曹福骑着马在前,杨幺和一群家丁就在后面跟着。上了护庄河的桥了,杨幺小跑两步赶到马前,口里说:“慢点,慢点,这桥上危险!”手腕却准备给马发暗号了。马一到桥中间,杨幺的手腕就抬起来了,这马的前蹄也跟着抬起来了。手腕抬多高,这马蹄也蹦多高。“唉……”曹福使劲抓住马鞍上的铁环。杨幺大声说:“老爷,小心!小心呀!”他的手腕却上下挥动了很多次,这马立刻就乱蹦乱跳起来。先是马在桥上打圈圈。这杨幺,手腕摆动的幅度更大。口里不停地说:“喂,听话呀,别把老爷摔着了!”口是那么说,可手腕也没停。马不懂得人的语言,可它懂得杨幺做的手势。一阵狂蹦狂跳,杨福这时也慌了神。一个泠不丁,曹福一下没注意,身子一边倒,头朝下,“啊!卟嗵!”摔到护庄河里去了。
话说这曹福,他生长在洞庭湖边,却是只“旱鸭子”。他不会游泳,掉在水里直往下沉。这时的曹福,在护庄河里瞎折腾,两手乱扑通,大口喝着水。那些个又脏又臭的水,没两三分钟,就灌了他一肚子。“呵,呵!”眼前就不行了。杨幺在桥上看得真切,心说:“该,该!谁叫你坏,这就是报应!这就叫恶贯满盈!”护庄河岸边的一群家丁,一个个似乎急得乱跳,但谁也没真下水去救。大家乱成一团糟。
这时候,曹福的儿子曹昌也赶来了。他一到,就放声大叫:“快,快救人呵,快救人呵!”曹昌忽然把手一指:“杨幺,你还愣什么?你还不下去救老爷?”杨幺一听,正中下怀。什么叫正中下怀?心想:“这老东西还没死,我再去助他一力。”要不,还真不能盲目下河,这曹昌一吼,借口就来了。他口里答应一句:“好,下去救老爷。”一个“锂鱼跳龙门”的动作,杨幺就钻进了水中。杨幺自小下湖捕鱼,水xìng极好。他从水下拽曹福的双脚。连拽带拖。这曹福呢,本来就不行了,再经杨幺这一折腾,也就命丧西天了。杨幺见曹福死了,报了仇了,那心里特别舒畅。他钻出水面,吸了一口气,往桥上和两岸一看:“哎呀,坏了。我该怎么逃生呢?他们要是知道曹福已经死了的话,非得往我身上推卸责任不可。那怎么办呢?”杨幺在水里又上下翻滚了两次,这眼晴一眨,主意来了:“三十六招,走为上招。一走了之啊!”想到这,杨幺往岸边一靠,翻身上了岸。口里说:“少爷,水太深了,我得去找根长杆子来!”“要杆子,快去拿呀。”大家都认为他上岸找杆子呢,杨幺就这样,找个借口跑了。
离开了人群,他先是找到娘。陈氏一看杨幺,浑身湿透了,象个“落汤鸡”,还带着几分臭味。娘说:“儿呀,这是怎么回事?”杨幺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简短说了。陈氏着实吓了一跳。“那可怎么办呢?”“娘,等一会,他们肯定要怪罪于我。大祸临头,我必须逃。”“儿呀,那你就快逃吧!”“娘呀,还是一起走吧?”“一起走,那怎么走得了哟!你就自已快些逃命去吧!”“那娘,您怎么办呢?”“不要管我,他们再罚我,也就只是受点累。孩子,你快,快走呵!”“娘啊,那我走了。您多保重,咱娘儿俩后会有期。”于是,杨幺急忙换了一身衣服,又收拾了几件衣裤。他cāo起小包,急急忙忙奔庄院南门就跑了。守门的家丁问他干嘛去,他说奉老爷的命令去办点事,也就随意混过去了。
再说庄院西门,大家都在等杨幺拿杆子来。左等,没来;右等,也没来。都等快十分钟了,有人说:“这老爷能在水下呆这么久吗?准是……”也有人说:“这杨幺,到哪找杆子去了,怎么还不来呢?”最后,当然是几个家丁下河捞起了曹福的尸体。曹昌把这一切都怪责在杨幺身上。可是,整个庄院都找遍了,也不见了杨幺的身影。曹昌只好暂时作罢了,一心办理他爹的后事。这且按下不表。单说杨幺逃出曹家大院,只身一人奔深山老林活命去了。山上没有人烟,又到处都有野兽,,这杨幺纵有绝顶聪明,天大本事,也难逃此劫。yù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6回
单说杨幺出了庄院南门,径直向东边有山的地方逃。他爬过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山。他趟过了一道溪,又是一道溪。也不知爬过了多少座山,趟过了多少溪,那山梁是越爬越高,那溪水是越趟越凉,那树木是越来越多,那人烟是越来越少。杨幺饿了,就摘几个野果子充饥;渴了,就捧一把泉水解渴;困了,就找个石崖洞穴打个盹。
杨幺已经出逃好几天了。这一天,他实在爬不动了,就趴在崖边休息。也许是惊魂已定,也许是刚开始考虑以后该怎么生活,他这才打量起周围环境来。“哎呀,这里可是深山老林啊!”只见树木参天,白云缭绕,冷风袭人。这里,见不到有人生活居住。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野兽的嚎叫声。杨幺正歇息着呢,忽然一只野猴从眼前跑过。他吓得寒毛都竖起来,浑身直打颤。杨幺想:往后可怎么活呢?我死了不要紧,但我娘怎么办呢?现在我逃走了,曹昌那些恶霸不知会怎样惩罚我娘,我娘往后又会遭遇哪些罪过哟。我娘把我喂养大,那多不容易呀,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我还没孝顺娘一天呢,这次又给她惹了这么大的祸。娘受了大辈子苦了,她还要受我的株连,我这当儿子的真是大逆不道啊!杨幺想到这儿,那眼泪就刷刷掉出来了。可是,他终究要先安排自己往后的活路呀。杨幺再看看这座高山,那是高耸入云,刺破青天。这悬崖峭壁,万丈深渊。四周没有人烟,只有野兽出没,这样的深山怎么生活下去呢?要是猛兽袭击,能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样话,我不是冻死,饿死,也会被野兽咬死。难道我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哎呀,这天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好心人都贫穷,那黑心人都富豪呢?为什么修桥补路的人都得不到好报,那些恶贯满盈的人却都过着好rì子呢?
杨幺正胡思乱想,突然感觉身后有人行动的声响。杨幺刚扭头观看,那来者大喝一声:“嘿!那前面是谁?不许动!”来者这一喊声,跟庙里的洪钟响声差不多,“嗡嗡嗡!”把杨幺的耳膜都震得有些发疼了。他心头一阵发怵,疑是遇见山里的野人了。再定晴细看,那不远处的一棵古松树旁,站着一位年迈苍苍的老者。这老者,宽宽的肩膀,开阔的胸膛,头顶扎着蓝巾,下颌处一副银髯漂洒。他腰里裹着豹皮,左手持有一把大弓,腰间撇个箭囊。右手握着一把大刀,刀面闪着寒光。穿着什么看不清,因为有小松林挡着。再往脸上看,是一张圆脸,红扑扑的脸膛,两道长眉,一对大眼。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如悬胆,目若朗星。瞧那模样,鬓角斑白,满脸苍桑,显然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但瞧那身子骨,结实硬朗,充满力气,又似乎只是一个年旺老成的智者。杨幺有些纳闷;难道说,我这是在梦中吗?或者,是遇见那狐仙啦?不对!眼前分明站的是一个人,一个大活人!那么,他又怎么会到这深山来的呢,常年在这深山里怎么生活呢?
杨幺正发愣时,那老者向前又走了两步,那对迸着亮光的眼晴一直盯着杨幺。“嘿,我问你话哩,你是干什么的?”“我?干,干。”杨幺不知怎么回答,有些吱吱唔唔。他这才醒悟过来,眼前那的确是个人。于是,翻身站了起来,主动来到老者身前,躬身拱手行礼。“老人家,我是逃难的。”“呵,逃难的?”这老者绕着杨幺转了一圈,从上往下看,又从下往上看。接着,又直盯着杨幺的双眼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才问:“你是从哪逃来的?”“龙阳县。就是那洞庭湖边的沧港。”“呵,沧港。那你为什么要逃难呢?”“哎呀,老人家,我摊了人命啦。”“人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回事情?”杨幺这人,自小非常诚实,无论自己对错,他都不隐瞒。于是,他把恶霸曹福、曹昌父子如何欺压他娘儿俩,他又如何训马借力把曹福掀翻在护庄河里淹死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讲了出来。杨幺讲完,老者又打量了他一回,这才说话:“那么,你叫杨幺。”“是。”“好孩子呀,有骨气!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过了一会,老者又说:“杨幺,你呀,跟我年轻时差不多。实不相瞒,我摊的人命官司,比你摊的多多了。咱们俩个人是命运相同啊,哈哈哈!”老者一阵大笑,杨幺也感到这心踏实多了。杨幺问:“老人家,请问您尊姓大名?”“孩呀,咱别这么站着,来来来,到那边石头上坐着,再慢慢谈。”说完,老者就一伸手,抓住了杨幺的胳膊,往石头那边推。杨幺心里说,这老人家咋这么大的力呢,这胳膊隐隐有些酸痛呀。
到了一块大青石板旁,两人肩并肩坐着。老者放下大弓和大刀,把自己身世的前前后后,挑那最重要的,自已还记得最清楚的,全给杨幺说了一遍。这老者是谁呢?他复姓欧阳,单字泰,叫欧阳泰。他是鼎州府武陵县人。年青那时起,他就是“武陵蛮”的首领。有人问,什么叫“武陵蛮”?武陵,这是地名,就是今天常德一带。蛮,就是野蛮的蛮,蛮横无理的蛮,那是历代封建统治者对南方一些地方少数民族和部分汉人的一种蔑视的称号。就是说,这些人没有教化,野蛮无比,不通文明。武陵府一带的自然就叫“武陵蛮”。事实上,这些“蛮人”居住的地方,承受的剥削压迫也就特别的惨重,所以也就不断地有人起来反抗。就说这“武陵蛮”吧,当时的封建王朝对他们既怕又恨,还曾多次派兵清剿。因此,给起了这个绰号。欧阳泰呢,年青时保过镖、护过院、当过长工、开过武馆。他曾遍走江湖,对百姓生活了如指掌,对那个封建王朝是深恶痛绝。他曾有过志向,要替百姓开创一块自已的天地。恰巧这时,在四川省那一带,爆发了王小波起义。欧阳泰为响应这次起义,他和一些贫苦兄弟一商量,就在湖南组织了“武陵蛮”起义。欧阳泰是这支起义军的发起人、缔造者,自然也就是其中的重要首领。那怎么又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呢,杨幺跟随这个“蛮首”又会干出一番什么样的事业来呢?yù知后果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