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安排的是校园行,先后去江边、柳林湾、和学生宿舍、教学区等当年大家的主要活动区域漫步忆旧。三点整,大伙儿在大厅等候出发时,其他几个班也陆续有人报到了,大家过去彼此都认识,只要辨认出来了,少不了寒暄几句。
去江边的路上,二十六人不约而同地以寝室为单位相对集中,无意之中连成一条长龙,很整齐地前进,倒也自成一景。林寒因为和许杨和司马通电话,落到队伍后面,便远远看着同学们的身影,一阵遐想。苏静跟五个女生走在最前面,听朱红她们聊着各自的家事,不时回头看看。看见林寒站着不动,便对他摇摇手,见他还没移步,估计是出神了并没看见,就拨通他的电话提醒说:“别发呆啦,你掉队了。”朱红看在眼里,轻拉下苏静的胳膊,凑近了打趣说:“喂,苏静,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关心人了?你可千万别重sè轻友啊,哈。”弄得苏静又羞又窘,赶紧岔开话题:“你们看,怎么看不到江水啦?”
快到江堤,大家也都发现这个巨变。原来壮阔的江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不见首尾的沙滩,就像一个巨大的怪物,几乎挨着江堤钻将出来,横亘在面前,恣意地向远方铺展开去。二十年前,这里还完全被浩浩江水占领着,无论cháo起cháo落,从江堤外侧的驳岸石块下去,最多三五米就能下到水里。当年的朝朝暮暮,大伙儿最喜欢来江边迎接朝晖夕照,沐浴江风月光,散散步,小坐会,或倾心听涛,或直叙胸臆,曾是何等的惬意开怀……而今沧海桑田,水去沙长,左右同学年皆不惑,自然各有感触,少不了驻足停步,追忆慨叹一番。
沿着江堤再前行,便是柳林湾。江堤在这里向校园方向凹进去一个四五个足球场大小,形成一个大湾,里面尽植柳树,故师生们赐名“柳林湾”。江水涨cháo的时候,树干淹进水里一米多深,因此柳树们多数长的病病歪歪,枝瘦叶黄,不少树熬不过江水,终被淹死,徒留下黑黢黢的树桩,立在滩涂上,造型各异,很有些雕塑的味道。待到了枯水期,地面干了,便成了大学生尤其情侣们喜欢蹓跶的一处所在,就连徐国庆和林寒两人也曾在这湾里留下过一件糗事。今天的柳林远离了江水,长得无比茂盛,地面也满是齐膝的杂草。卫萍领着大家绕过柳林湾,进入针叶林,翻过后山,便到了西山男舍的北面。
经过一栋时,刘红军说要去看当年的宿舍,于大海、杜泓、赵国平也都跟着一起去了,大家便散在一、二两栋宿舍之间闲聊。
徐国庆见林寒也闲着,便走过来,两人点着烟,聊起彼此生意上的事。徐国庆毕业也被发回县城,被分配到县郊的农机厂工作。农机厂是个集体企业,尽管翻砂、机加工手段齐全,却只为外地一些制造减速机、阀门的企业生产些铸铁件,兼制作些农具供给供销社销售,半死不活地拖着。徐国庆本就聪明,加上动手能力很强,先呆在技术科混了一年,居然就和那些半吊子加土包子顶多高中毕业的所谓技术员们一起捣鼓出中、低压两大系列阀门,一下让工厂产销两旺,厂长很喜欢他。他见全厂也就销售能拿出差补贴还能拿超额提成收入最高,就跟厂长提出要去搞销售,厂长很爽快地答应了。这样他顺风顺水地跑了几年销售,倒也赚了点小钱,厂里形势一好,就在厂区空余的地皮上开始砌两栋宿舍。他又赶上了趟,很快跟一个在县百货公司当会计的高中同学领了证,排队接龙分得一间卫生间公用、厨房全撂在过道的筒子房,于是在毕业第三年正式结婚,次年生了个女儿。他出差经常从宁江过,每次总要找林寒喝酒,林寒看老徐得瑟的样子,知道他rì子过的蛮滋润。过了几年,阀门水泵减速器之类的产品一哄而上,农机厂rì渐式微。徐国庆头脑转的快,跟厂长关系又好,便把厂里闲置下来的生铁库房和翻砂车间大约十五、六亩大小的块地长租下来,自己筹钱开了个汽修厂,生意一直不错。后来时髦开汽车“四S”店,有个卖上海大众汽车的老板看中了他那块地皮,出高价想买去,徐国庆死活不答应,这老板没办法,只好跟他谈判合伙开店,徐国庆出地,老板掏钱,两人各占五十的股份,这些年,大众车大卖,徐国庆也分了不少钱,在县城边上弄了块地自己盖了栋三层楼房,把两家老人都接在一起住着,rì子过的殷实而自在。林寒几年前曾专门去过徐国庆家一次,看他一家和睦互敬,里外干净透敞,两对老人也还健康,曾在酒桌上对徐国庆说:“你小子好福气,做起了土财主,没学什么坏,也没忘本,真不错了,可得要守住千万别晚节不保啊”。上个月初徐国庆的千金到省城上大学,他夫妻俩一起开辆夏朗MPV送女儿入学,到林寒家做客,看林寒小区环境很不错,还提出让林寒帮他留意些,也准备下手买套别墅,说等送走了两边老人要搬来跟林寒做伴。
说话间,看到同届外贸班的几个人从一栋走过来,林寒认出打头的是秦明,当年系学生会服务公司经理,便迎上去和他们聊了几句。
秦明刚走,徐国庆便指着一栋底层最西边的宿舍低声说:“林寒,还记得这间毛片放映室不?”
毛片?林寒一愣,徐国庆一脸坏笑:“嗨,现在该叫真人秀?”
“老徐啊,你就不该卖什么汽车,应该当制片人拍去!”林寒恍然大悟,对着徐国庆厚宽的肩头就是一拳……
大二刚刚开学不久的一天,林寒和徐国庆一同在本班教室上晚自修。他们两关系最铁,又都喜欢踢足球打篮球,也算情趣相投,经常一起打球或转悠,一般也会一同上自修。不久,林寒写完了作业,抬头一看发现偌大个教室里连他俩也就六个人。看看表,才九点。“难道今晚大伙一起夜游去了不成?”正感觉有点奇怪,徐国庆也弄完了作业,嘴里骂骂咧咧的:“靠这个米老头,烂高数,每次都布置这么多作业,烦死人了!”
“今晚是不是有什么比赛?”林寒记得似乎这两天要进行世界杯女排决赛,徐国庆猛一拍头:“靠,对,好像转播女排决赛!赶快回去看!”
两人收拾好书包,一溜小跑回到西山。可一到宿舍区,却见所有的楼栋都安安静静,两人便开始怀疑自己记错了。再进到位于一栋首层门厅的系学生活动室,只见门紧闭着,并无声息,门上的窗户用报纸糊得很严实,也看不清里面是否亮着灯——只要直播或转播重大赛事,看管这间活动室的秦明总会洞开大门,往往人多嘈杂,看这个架势肯定没转播。林寒便笑说:“哈,扑了个空!我们回宿舍吧。”转身正yù上楼,徐国庆却拽住他,一边低声愤愤道:“林寒,里面有人!妈的,不会是秦明这小子自己在里面吃独食吧?”
“应该不会……要有比赛,别的楼也不会这么安静啊。算了,还是回宿舍看会书吧。”“喏,你仔细看看!”徐国庆指着活动室大门下沿。林寒定睛一看,果然门板和地面的缝隙里,漏出一丝弱弱的光。
“走,我们到后面窗户去看看,一定要搞搞清楚,活动室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这样,林寒就被徐国庆拉着,转到宿舍楼北面,只见活动室的窗户似被遮盖了,但缝隙里却透出些光亮。确实有人!两人便小心绕过化粪池的盖沿,来到活动室的窗户下。不看也罢了,一看只看得二人耳热心跳,血脉贲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