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这个杀手不太冷
叶云青远远看见那个“悦来”的红灯笼便松了口气,也许事情还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坏。
食肆门口有个老头,苍老但是结实,正在门口招呼生意,却不是戚老爹。
叶云青走过去,看着老头,道“戚老爹呢?”
“客官里边请。”老头满脸堆笑看着叶云青,眼睛里丝毫没有隐藏的东西。
叶云青打量着食肆,零星的几个客人,风尘仆仆,吃着饼,喝着汤,屋子里的摆设原样未动,厨房的大铁锅也在,这是戚老爹的食肆。
老头看着叶云青,笑着道:“客官赶路辛苦,想吃些什么?”
“戚老爹在吗?”叶云青看着这老头,他感觉一阵紧张,因为坏事还是发生了。
“妙妙在哪?”叶云青四处打量着。似乎在问那个老头,也似乎是在自语。
这时从柜台后面走出一个女孩,大约十三四岁年纪,圆圆的小脸,两个小酒窝。老头笑道:“这就是老头的孙女,客官找人还是吃饭?”
几天之前,叶云青来到这里时,妙妙还在店里招呼客人,戚老爹还在做拿手的牛肉馅饼。门前还有五sè的野花,院里有劈好的木柴。
妙妙会紧跑几步,扑在叶云青的怀里,还会用手掐他的后背。
此时,野花还开着,柴草堆也还在那里,人却不知身在何处!
叶云青慌了,他最害怕失去的东西竟不见了。
“一定是出事了。”叶云青走到门口,他打算等,他要等到消息。有人让他们出事,就一定有人来找自己,只会打理食肆的祖孙会有什么仇家?抓住他们不会有什么用,叶云青才是他们要找的人。
三天三夜,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过话,就像门外的槐树一样没有人理睬。
叶云青想出去找,却又怕和那些人错过。叶云青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再沉着冷静的人也会有使他不知所措的弱点,妙妙就是他的弱点。
rì将西落,天地间金黄一片,叶云青的脸上也闪着金光。食肆里的客人都进了大车店,或者赌博,或者休息,只有他一个人还站在这,就像尊金sè的石像。
“明天一定是个艳阳天!”一个声音远远传过来。
叶云青一怔,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从不远处一步一步走过来。他驼着背,人已有些发福,走的很慢也很踏实。老人站到他前面,仰头看着叶云青的脸,一字字说道,“年轻人,能给老头口水喝么?”
水来了,青花的大瓷碗,老头也已喝完了。
两人站在夕阳下,都不做声,两条身影在金光中拉的细长,远远看去说不出的怪异。
“你在等人?”老人眯着双眼,看着叶云青遥望的方向。叶云青没有回答。因为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很着急。
老人又开口了,“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叶云青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老人看了一眼叶云青,又将目光伸向远处,“你愿意为了这个人付出一切吗?”
叶云青转过头,看着老人。
老人也看着叶云青,接着道:“包括生命。”
叶云青低着声音,正sè道:“我愿意”。
老人苦笑,道:“很多东西用眼睛只能看到表面,真正重要的东西却不是用眼睛能看懂的。”
叶云青恐怕已经猜出这白发老人的目的,道:“你是什么人?”
老人淡淡道:“过路人。”
叶云青笑道:“你一定是赶了很远的路,为什么不坐下来休息一下”。
他话未说完,手已经搭在老人的手臂上,他有太多疑问了,他太急切,甚至已有些失去理智。
叶云青的脸却变了,老人的手臂像磁石一般吸住了叶云青。叶云青想挣月兑,却发现越用力就会吸的越紧。
他看着老头笑眯眯的脸,直到松开叶云青时也是笑眯眯的,叶云青的脸sè变得惨白,他的心已沉到谷底。
叶云青知道这件事变得越发蹊跷了,声音也变得谨慎:“你是谁?”
“这小娃还真是没有见识”老头一捋胡须,笑道:“若是当年,只怕是聋子都听过我的名号。”
叶云青淡淡道:“只怕那聋子没有五十岁也有三十岁了吧。”
老头看着叶云青,脸上没了笑容,“那你就是知道我是谁了。”
叶云青道:“我想不到我竟会惊动绝迹江湖三十年的老前辈。”
老头笑道:“老头我只是闷了,出来走走。”
叶云青问道:“只有你一个人?”
老头的脸忽然僵住。片刻,缓缓道:“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叶云青得道:“至少要有个朋友一起。”
老头眯着眼睛,道:“你有朋友?”
叶云青点头道:“有一个。”
老头问道:“只有一个?”
叶云青道:“一个已经足够。”
老人道:“为什么?”
叶云青笑道:“东西吃多了会生病,朋友交多了就会交到坏人。真正的朋友,哪怕一个就已足够了。”
老人笑着点头,道:“交朋友是应该慎重些,睁大眼睛。”
叶云青道:"可如果你一旦把他当做朋友,就一定要信任他,包容他。"
老人看着叶云青的脸,年轻而坚毅,他忽然觉得自己开始喜欢这个年轻人了。也许是他太像当年的自己,也许是太像那位老朋友。想到这,老人的神sè忽然黯淡下来。
他的事情还没有做,老人皱皱眉,“你在等的却不是这个朋友”。
“我在等一个和朋友同样重要的人。”叶云青低下头,因为他觉得自己有些烫,他也许真的不是个多情的人。
老人凝视着叶云青,淡淡说道:“可如果你再也见不到她。”
叶云青转过身,终于触及到老人的目光,心却忽然一震,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凌驾于恐惧之上的感觉。
叶云青的心往下沉,拳却已握紧,“就算拼上一切,我也要见到她,包括xìng命!”
老人叹了口气,道:“你难道就是为了这个而活着的吗?”
叶云青笑了笑道:“可有些人却连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老人忽然想到什么一样,苦笑着。他没有承认,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一大把年纪的人,没有半个朋友和爱人,浑浑噩噩,的确已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了。
叶云青道:“做人如果没有目标,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点中了老人的弱点。
老人道:“咸鱼已经死了,人却还活着。”
叶云青正sè道:“你几乎已经是条咸鱼了。”
老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笑了,他并不明白年轻人的意思。
叶云青沉默半晌,才慢慢道:“方才我有两次机会,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你现在恐怕已笑不出来了。”
老人月兑口问道:“那为什么不出手?”
叶云青苦笑道:“显然,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老人笑了,很开心。显然,他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叶云青又道:“而且整个江湖都知道,铁手老马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三十年前是,我相信三十年后也不会变。”他眼中闪着光,恐怕不只是敬仰,还有激动。
老人的脸却再一次僵住了,惨白,像是具突然魂飞魄散的尸体,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
叶云青慢慢道:“如果我对这样一位前辈出手,这江湖恐怕一rì也容不下我了。”
当年的铁手老马的的确确是一个宁折不弯的汉子,没有人不佩服他的刚直和坦然,也没有人不畏惧他的乾坤十六手。昔年神侠白笑书也曾笑言,“我宁愿再去飞雪峰与神花流魔众相处十rì,也不想与铁手老马决战一天。”
三十年前铁手老马却忽然消失,没有人知道原因,最后江湖上就只剩下乾坤手和这个西北汉子的故事。
rì已西落,天地暗成一片。
叶云青和铁手老马仍然对视着,没有语言,也没有动作,叶云青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甚至是铁手老马的心跳,那镇定自信的心跳。
他感觉后背一阵冰凉,汗液正渗过皮肤,沾湿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