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画面浮现出来,惨白的月sè照耀着空荡的城墙,无数箭矢插在男人清瘦的身体上,那双曾经抚模自己额头的大手握着长剑,却再也没有力气挥动它,鲜血浸透了衣袍,顺着四肢流淌,染红了一片城垛。男人最后张开双臂,敞开的胸膛似乎要将整个城市挡在自己背后,但举着火炬人将他冲倒,铁靴踩着他红sè的伯爵袍踏过,火光下有一张张冷漠而戏虐的脸。僧兵身上绣着圣辉十字的战袍和闪着寒光的枪刃,圣骑士银sè的鳞甲和想着宝石的长剑反shè橘红的火光,男人睁大了空洞双眼,看着他们排着紧密的队列穿过自己渐趋冰凉的身体,他已无法阻止,他已无力再站起来,他的黑sè长发上满是泥泞的脚印,被别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然后是屠杀,整个城市只剩下火光,带着温度的身体一个接一个倒下,人们被从家中揪出来,排成一排,然后屠刀落下,煞白的刀刃和枪尖上染着狰狞的红,血流淌着汇聚成河流蔓延在大街小巷上。男人的怒吼渐渐变成了哀求、变成了惨叫,女人的啜泣、孩童的哭嚎,撕心裂肺地闯入脑海,交响成一曲灾厄的交响。
圣骑士闯入城堡,看守桥头堡的老人被推倒在地上,他的双手牢牢抓着一个圣骑士的脚,试图阻拦这些冷血的入侵者,但他的双手转瞬就被斩断,老人还来不及发出惨叫,乱刀砍下,他的身体在刀剑的切割中千疮百孔。
他看到长剑刺入母亲的胸膛,鲜血顺着剑刃涓涓溶出,他想起她最后给自己的拥抱,怀念着从那副柔软的身体上传来的温暖,他想起她最后压抑着身体的颤抖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是没事的,明天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可他看到了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噙着的泪水,那伴随着啜泣的痛苦的微笑……
“啊!!!!!”饱满的肌肉因狂怒而扭动着,青筋虬结如盘踞的小蛇,因充血而赤红的面孔上表情狰狞,血丝密布的双眼中写满了痛苦。最亲爱的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就在眼前被打成碎片,就在眼前被人肆意践踏侮辱,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睁大双眼看着悲剧发生,懦弱地躲藏,人间最惨无人道的残杀就发生在咫尺之外,他却只是沉默着,只能沉默着。这样的无可奈何,这样的痛苦、追悔、愤怒在两个灵魂中剧烈的共鸣着,变成了一场火,让灵魂和身体燃烧起来。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腰间的短剑铿锵出鞘,克劳德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高高跃起,一剑轰然斩下!
木制的大床根本无法承受融合了李辰枫神力体质之后的巨大力量,在一剑之下居然被砍得龟裂!被轰得分崩离析!那不是斩!不是劈!而是轰!如同炮弹的轰炸!就算是jīng钢的短剑也无法用剑刃承载这样惊人的力量,因此无可发泄的力量顺着剑刃喷涌而出!
绝不!绝不会!绝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只要他还有最后一口气在,就没有人可以再从他手中夺走任何东西!就没有人可以在伤害他所爱的人!绝不再退缩,就算是全世界都站在面前也绝不再后退一步!就算山崩地裂,洪水滔天,只要他还站着,就会用双臂守护他所爱的一切!他不会再失去什么,他不愿意再失去任何珍爱的东西,一样也不行!那些人,那些胆敢伤害他所爱的人的人,都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有罪的终将受审、作恶的终将被惩!如果这个世界不能执行审判,如果公理不能审判,那就由他来执行!当然,量刑只有一个!那就是死!神圣教廷又怎么样?虽然不能动摇它,但参与了这件事的人,谋划了这件事的人!都要死!心灵中两个声音的咆哮渐渐重合,音律和节奏变得一致,两个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最好的结合点,新生灵魂的基础渐渐从混乱变得稳定,渐趋凝固成型。
克劳德颤抖着,右手握剑的骨节因用力过度而变得惨白,点点血丝从指甲上渗出来,他喘着粗气,胸腔中的怒气终于渐渐平息。因为受不了那种痛,因为不可能再承受一次!所以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他所爱的人,他所珍视的东西,为了这个抛下一切懦弱,不惜一切代价,也不惜用一切的手段,哪怕折手段是卑劣而肮脏的。这个信念在不知不觉中被作为新生人格的基础写入了灵魂中,成为了支配他行动的第一条本能的准则。
现在那些妄图消灭吞并合鲁丁的人,他们会付出代价的!我会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愚蠢!我会让他们知道自己招惹了谁!胸口剧烈的起伏终于平复,克劳德缓缓将长剑收入皮套,心中已经默默做出了决定。
本来按照昂碧斯勋爵大人的意思,是让克劳德回到灰河郡继承爵位,然后立刻返回昂科森。原本以索伦科的强大军事力量和昂碧斯本人已经达到晶钻级、英雄、传奇人物堪称当世无双的个人实力,这件事弹指间就可以解决。但帝国法律规定其他贵族不准介入他国贵族之间的私斗,而这整件事中也有神圣教廷在暗中掣肘,所以索伦科无法直接干涉灰河郡的战争。而合鲁丁本身的局势已经太过危急,没有人相信凭着克劳德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够力挽狂澜,所以昂碧斯的计划是让克劳德继承爵位使合鲁丁避免因绝嗣而面对被取消爵位的局面,只要保住爵位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计划,哪怕领地被侵占地只剩下白龙城堡,只要克劳德在昂科森努力学习提升自己的实力并慢慢培养出自己的力量就还有机会把失去的夺回来。这也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一个最好的选择。
很多时候,因为人们自己还弱小,因为心底的畏惧,所以给自己一个侥幸的理由,告诉自己以后还来得及,只要给自己的时间慢慢变强一切都可以挽回。但其实,有些人,只要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就永远回不了头,有些感情,一旦失去,就再也来不及夺回,有些事情,如果稍有犹豫,一退缩、一懦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生命里。无论你今后变得多强大,多优秀,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来不及了就是来不及了,夺回来的东西再也不是当初的模样,因为时间是向前的,人只有那一次机会,错过了,放手了,就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而那些失去了的,就变成了生命中永远的空白,一生中永远的缺憾,生命从此就不可能完美,无论再得到了多少珍贵的东西也填不上这一处缺损,像是从灵魂中生生剜去了一角的痛。失去了一生的挚爱,生命的意义就失去了,那样就算得到了世界又如何?李辰枫的灵魂在此刻震动起来,将他的感情注入新的灵魂里。地基已经筑好,砖瓦也在不断添加。
只要不死,就总会有希望,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绝境,不可能只是懦弱者为自己的畏缩找的理由,有些奇迹,只有相信才会存在。暴虎冯河,只要是为了值得的事,又有何不可为?只要一件事问心无愧,不遗憾不后悔,就是所谓的值得!
随着这些带着李辰枫三十年来顽强坚持和半生知识与阅历的认知和观念一条一条地写进灵魂里,变成了新人格的基础。克劳德身上的怒气终于彻底退去,表情也平静下来,他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开始吃桌子上的食物,反正木屋的主人已经死了,这些食物扔着弗兰也是浪费,不如让自己享用也算物尽其用。虽然这些贫民的食物很粗糙,只有几块面包和腌制的蔬菜再加上一碗大麦粥,但融合了李辰枫灵魂之后,克劳德也放下了那份贵族的矜持和骄傲,加上连rì来的饥饿,也没觉得这些食物有多么难以下咽,很快就将满满一桌的四人份食物消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