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萱从北门巡逻回来,下马后,他牵着马走到衙门外的一棵老树下,将马绳绑到树身上。然后靠树蹲坐下来。
已是深冬,城中的夜sè甚浓。不过衙门离北门不远,城上的火光勉强还能遍及过来。加上叶落殆尽的老树,遮挡不了光亮的穿透。就像是照在筛子一样,过滤出一道道光柱,从树上落下。
借着道道光柱,依稀可以看到树下秦婉萱抱着膝盖靠树而坐。她穿着雪银sè的盔甲,摘下了的军盔就放在脚旁。树上落下来的一道光柱,shè落在盔顶的红樱。就像舞台剧的灯光,只亮在主角身上。以致红樱格外耀眼。
秦婉萱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助朱慈烺出辽东,他不过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如今多尔衮率三路虏鞑大军入关已然势不可挡。让她颇感压力。更何况朱慈烺率两千五百兵马入虏穴。心下面一丝朱慈烺还能回关的渺茫之感刚生起。便被她强自压住。强迫着自己确信朱慈烺和表妹一定能回来与她相见。尽管如此,但她心里还是有阵惶然。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便不自觉地从美目溢流而出。喉咙的疼痛感让她很想大声哭出来。秦婉萱打自幼第一次感到那么无助。情不自禁地抱紧膝盖,把头深深埋入大腿。
许久,她再也忍不住发出一阵低低的抽泣。柔弱的俏肩微微颤动着。夜静,旁边的马匹接连发出喷鼻声息。掩没秦婉萱的泣音。
衙门前的大街上,分派到北门的军兵们摊坐在街铺的屋檐下,正有说有笑。好像不知道多尔衮正带着虏鞑大军来攻城。这些大明军兵之所以那么有魄力,全然是他们之前取涿州与虏鞑的一战,胜得十分轻易。让他们现在对虏鞑全无惧意。
天开始亮了,朝红像喷墨一样,从东边的天际开始喷洒整个天空,大地。山体树林,官道,城墙,皆被扑成昏红sè。或淡或浓。
当地平线的线条越来越粗的时候。涿州城上开始示jǐng了。三个民丁中间一定会有一个明军。他们用急促的脚步登上城楼,嘴鼻喘呼出的团团热气。
四千人的城墙上显得有些拥挤,但这种人头凝聚出来的气氛,让所有守城的人感觉没那么紧张。
俞振龙如今已是一个千户了。数天之前,他还是卢象升身边的一个亲兵,只因在攻打涿州的时候,城中虏鞑子兵散乱。全军进行地毯式扫荡搜杀。当时卢象升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亲兵。
一个躲过搜杀的虏鞑将领从一条暗巷悍然冲出,可能见到卢象升一身盔甲高档,披风颜sè鲜艳,料定他是一个大将领。举刀便从后杀向他。俞振龙蓦地发现虏鞑将领从杀来,瞬间拨刀护住卢象升。仗着一身高超的武艺,只用了两个回合就将虏鞑将领格杀。
卢象升见俞振龙如此悍武,又救了他一命,心中感激。便记了他一个大功,将俞振龙升作游击。如今多尔衮回军涿州,秦婉萱负责守东城门,卢象升考虑秦婉萱是个女流。便让俞振龙护她左右。
东城门十数里外,虏鞑大军就像天来之水,滚浪腾翻,从地平线开始向涿州扑来。数万铁骑奔腾,尘猛成雾云。速度迅疾无比,转眼间,城上的明军便能看清虏鞑前军百旗迎风招展,旗下人马皆披银甲。后面排排紧随,一望无边。黄尘浮飞弥漫全军头空,如同散发出来的杀气一般骸人。
秦婉萱站在城楼上,正凭墙远眺着前方。虏鞑大军势如大洪。万马奔腾的气势浩荡而又磅礴,随着太阳渐渐从天际升起。金光从地平线开始向涿州城蔓延而来。就像一把巨大的金刷子。从虏鞑大军后部开始刷扫,
片刻虏鞑大军赶到东城门三里外,方才止住阵势,停了下来,太阳已然从地平线升起。金光把虏鞑大阵扫成金黄sè。麟甲折shè起耀眼的闪闪金光。恍如一面黄金之湖。光看此个数万兵马的黄金军阵,便让东城门上明军叹为感止。可是生死一战,他们谁心情去感叹敌方制造出来的景致。一个个正装挺立城垛后面,冷目傲视。
城楼上面的秦婉萱对明军和民丁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她转过头道:“俞游击你有信心么?”
“有!!”昂首站在旁边的俞振龙穿着一身麟甲,面相粗犷的他吼出这一声来,真叫人知道什么才是虎将之气。
秦婉萱道:“那好,虏鞑的第一波进攻我全权交给你。这会儿,若是虏鞑不会分兵去攻打其他三个门的话,集中兵力单攻我们这个门,你可就要考虑好保存守城的力量。要看准虏鞑最凶猛的进攻期”
“未将谨记军师教诲!”俞振龙吼声应道。
秦婉萱点了点头。道了声“去吧”便看着俞振龙跑下城楼去。
“立势!!!”俞振龙人还在下楼梯,声已经喝起来了。
应声,城上四千人,全部将手紧握连在一起。面向前方虏鞑的千军万马。齐吼了起来:“仇虏何惧!誓死守家国吼………!!!”
城上这一千建制军兵,三千民壮都是辽东,京畿一带的人。几乎都有亲人死在虏鞑的刀下。尤其民壮刚遭遇了虏鞑掳掠,家中老少正是死在面前这些虏鞑手上。面对着不共戴天的仇人,城上军兵无不满眼湿泪,眼神恶刹发出刀剑般的寒光。
城下虏鞑大军阵前,多尔滚跨坐宝马望着城上,来回渡着马步。突然喝声而起:“左路军都统岳托,副都统杜度何在?”
“在!”身穿正蓝甲衣的杜度和身穿镶红甲衣的岳托同时应声,策马出阵,上前几步。
“岳托率三千铁骑用弓箭前去压制住城上守军。杜度率五千步兵携攻城器械誓死攻城。”
“是!!”杜度和岳托应声便各自去集兵准备攻城。
岳托率着三千正宗满洲镶红旗铁骑整齐有序地出到阵前,三千铁骑背弓带箭,人马皆批有战甲。气势绝不输于关宁铁骑。这会,杜度也将五千汉人组成的步兵集中到阵前。他们的攻城器械十分简陋,只有数十门加接的竹梯子。没办法,多尔衮没有给他们砍木制作云梯的时间。
等杜度和岳托作好随时攻城的准备后,多尔衮又命豪格让五千虏鞑铁骑下了马来,换骑兵为步兵,跟在汉人步兵后面。
多尔衮“唰”的一下抽出宝剑,往前一引:“攻城!”
岳托即刻率着三千虏骑向城门奔马而去。马蹄翻腾,沙起尘扬。虏鞑乃马上民族,骑术极其jīng湛。边策马奔前,边取背上取出弓箭。一奔近城下数十米内,便撘箭拈弦向城上shè去。
前边放箭,开始压制城上明军。后边,哗然声起。五千汉人编制步兵在杜度的率领下开始冲锋。前呼后拥地向城门涌去。而豪格率领的五千虏鞑紧跟在汉人步兵的后面。
多尔衮这一招不可说不高明。既用汉人作了前盾,又有五千满洲虏鞑在后防止了他们后退。
“盾手!”城上,俞振龙见虏鞑向城上shè箭。急吼起来。
墙垛后面庞大的高盾霎时立起,由两个民丁在前面顶着。从城下往城上看去,足有两米多高的大盾牌,一面面紧紧联在一起。为城上加上了一堵更高的防御墙。
城下shè上来的弓箭,劈啪啦地钉到盾面上。发出一阵密密麻麻的刺耳碎响。大部利箭都被盾牌挡住。只有小部分shè高的利箭从空而落。将个别蹲在盾牌后面,离得比较开的明军中伤。城上即刻响了数声凄厉的惨叫。
俞振龙连看都顾不得看一眼这些中箭的军兵。急吼起来。“弓箭手准备!反shè”
一千军兵蹲在盾牌后面,拿着弓,已然撘好了箭,闻声。趁着城下虏鞑第一波箭雨刚过,出现的空挡。霍然站起来。开弓便往城下shè去。去箭如若斜shè出去的黑线。千丝万落地飞扎向骑在马上已撘好箭的虏鞑子。
一阵凄厉的惨叫响起,数十名虏鞑或被乱箭shè中面目,shè穿盔甲……。纷纷从马上栽了下去。每中箭的虏鞑的虏鞑,拈指一松,千箭如线又从城下反shè上城。十来个来不及蹲下来的明军,霎时,被利箭shè中面目。无比痛苦地喊出几声,退出几步,便倒地身亡了。
城上城下箭shè一来一回互shè了几个回合后。双方各有些死伤。虏鞑后边的步兵抬着长梯已冲了上来。
“撤盾,推佛朗机炮上前!”俞振龙高喝发令。
大盾牌一放下,便纷纷有人中箭倒地。民丁都没有打过仗,也没有接受过什么训练。见城下箭如针雨,身边不时有人中箭倒地。便开始慌乱了起来。好在一千军兵在呐喊指挥着把佛朗机大炮推上前,否则这些民丁不等虏鞑步兵们把梯子搭到城上来,便都愣愣站在城上任虏骑的利箭当靶子。
十几门佛朗机大炮的炮口便从墙垛伸了出去。这些佛朗机大炮都是朱慈烺搞来的,总数有六十多门。四个城门一个城门配备十几门。佛朗机都是子母统原理。母统即炮身,子统即炮弹。子统里面装好弹药打完便可以拿出来,换另外一个。然后打完的那个继续装药。这种子母炮乃朝廷从佛朗机人手上缴来的大炮然后仿造出来的。因此得名“佛朗机炮”。佛朗机人便是现在的葡萄牙人。不可否认,这种方便装换弹的大炮在大明朝的这个时期是在世界最为先进的炮火行列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