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扑通一下,跪在崇祯脚下,打着哭腔恳求道“父皇不要治卢象升的罪吧,其实整件事都是皇儿怂恿的,就连皇儿带兵出辽一事也是先瞒过他的。他只是事后才知道的,现在虏靼被我们打得元气大损,兵也撤了。就当他功罪相抵,不要治他的罪好不好?”
“皇儿先起来再说,”崇祯忙扶起朱慈烺,满面苦sè道:“父皇如何不知道卢象升忠义,虽说他数翻抗了旨,但他所作的一切,到底还是为朝廷。朕理解他,可朝中的文官…”
朱慈烺突然回了宫来,让崇祯对卢象升的气一下就消了下去,对卢象升的想法也来个一百八度转变,在他看来本来坏透的一个人,这会怎么想都是好样的。只是朝中文官大都非致卢象升于死地不可。让崇祯不敢贸然答应朱慈烺。
朱慈烺听到崇祯对卢象升没有什么成见,心中顿喜。暗道只要父皇没心要办卢象升,那些文官就不足道哉。
“父皇可知皇儿将虏首皇太极和一干亲王回关?”
崇祯一想起太子将皇太极及等一干亲王贝勒擒了,就忍不住喜sè溢于言表,不停拍着朱慈烺的肩膀,忘形道:“这事父皇前几天就知道,皇儿小小年纪就能有此作为,实在大有太祖之风。真是祖宗保佑,让皇儿你来辅助朕,看来父皇要中兴祖宗基业,指rì可待啊。”
朱慈烺见到崇祯这般得意忘形,心里也感到好笑,不过当先他要救卢象升,表面上还只好装出一副泪哀入肉的神sè,道:“那么父皇也知道皇太极他们现在都押在卢象升营中了吧”
“知道,只是卢象升他迟迟不将皇太极他们交给朝廷。朝中大臣就是怕他会放掉皇太极才会奏请朕下旨让孙剑庭回师围剿他。”
朱慈烺无奈一笑,说道:“父皇,卢象升之所以迟迟没有将皇太极他们交给朝廷,是因为皇儿没有回来,他这是怕别人会以为他这是与皇儿和出辽的大将抢功。朝中的大臣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
“父皇也知道卢象升是忠心的,奈何朝中大臣不断地给父皇递请奏折,让父皇烦不胜烦,明rì早朝父皇就卢象升一事与朝中大臣进行廷议,皇儿你明儿也要来上早朝,一起商讨也好,不过父皇还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崇祯说得那么好听,其不然当时就是他怒火攻心之下下得旨意。这会儿为了减少朱慈烺会对他有成见,便把责任转到朝中大臣哪里。还说开廷议,其不过也只是想要维护自己的面子罢了。毕竟君无戏言,崇祯已经下了的旨,又怎么好自己说改呢。不过卢象升得罪那么多文官。尤其内阁的那几位老大。崇祯这一出廷议能不能让朱慈烺保住卢象升还是个问题。
朱慈烺虽知道廷议对卢象升会很不利。可经历过那么多事后,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愣头青了。这会儿,自然不会去跟崇祯闹。当下也只有长叹了一声:“既然如此,皇儿也不烦父皇了,赶了五天路,这就去洗刷一下,然后睡个好觉,养足jīng神在明rì廷议上对付朝中大臣吧”
转头就向殿内走去。
崇祯见朱慈烺垂头丧气地向内殿走去,面sè一沉,严声道“皇儿你这是干什么?父皇说了会保住卢象升就会保住卢象升”
周皇后见到这两父子先还是泪落惺惜不已。转会就yīn里暗里的。也不知道哭好还是笑好。便唤来宫女准备热水给太子洗刷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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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rì天还蒙蒙亮,文武百官就陆陆续续从午门入皇宫,一路上了乾清宫前的汉白玉台阶,台阶中间凸雕真龙。分出两边级阶梯道。一边是文官走的,一边是武官走的。走在最前头的自然官阶最高的人。文官这边,领头正是去年继温体仁新任的内阁首辅张至发。而武官这边却是陈新甲。
“上朝”随着王承恩将殿下金钟拉响后,那把尖锐得刺耳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然后两列文武百官才手执象牙筏,躬着腰进了殿来。崇祯早已坐在龙案后面。今天他的气sè非常好,自从太子大破盛京城后,多尔衮急匆匆地从关内撤兵起,崇祯的气sè就一直这么好。殿下的文武百官现在也见怪不怪了。都在交头接耳打听着太子昨夜回宫的消息是否属实。
崇祯环目扫了一遍殿下,没看见朱慈烺的身影。脸sè一沉,问王承恩道:“太子呢?”
朱慈烺此话一出,殿下百官都怔了一下,用惊愕的眼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心中也害怕朱慈烺,因为朱慈烺很明显跟他们是不对路的。只有一小部分支持卢象升的文武,私下暗暗惊喜。却也为太子早朝迟到捏了一把汗。
“回禀万岁…………”
就在王承恩回禀的话刚出口的时候,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就闯了进殿来。所有人回首一看,只见来者身穿金黄龙袍,头戴金冠,手拿着一柄金边折扇的少年匆匆上到殿前,来不及喘上口气,便单膝跪到龙案前向崇祯皇帝谢起罪来:“请父皇责罪,皇儿这会迟到了噢不不我睡过头了”
百官闻言都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崇祯眉头一皱,大感没面子,可心中虽气愤,却又不舍得在文武百官面前责备朱慈烺,只摆手道:“太子在关外领军,为朝廷立下神功。造福了天下苍生,这几天快马赶路。直到昨晚才回到宫中。疲惫过度睡了过头,也是情有可原,这次朕就不责罪了,但下不为例啊。”
朱慈烺忙谢了礼,回列站到张至发前面。扫了一眼殿中百官,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胸膛故意一挺,脸sè高傲到不能再高傲。
崇祯见殿下百官都在盯着太子看,干咳几声,将百官的目光拉了回来。沉声道:“昨夜太子从关外回来,告诉朕说,卢象升一直赫赫业业地辅助太子,荡平虏靼国都,并无不忠之意。众卿如何看此事?”
陈新甲第一个请奏,得允,行出殿间奏道:“禀万岁,卢象升有逆心。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殿下年少只是受到卢象升巧舌蒙骗,才会这么说的,臣请圣上再下一道圣旨催孙剑庭大军加快速度,尽早将卢象升围剿涿州,以免让他和皇太极等人一起逃出了关,这般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朱慈烺冷目看着陈新甲那张又方又短的脸,说起话来,下巴那扎稀疏的胡须一抖一抖的,心里就说不出的反感。暗里不停地问候着陈新甲的八代祖宗:你爷爷的龟孙,还真他娘的会联想啊,
兵部给事中宋权也忙出列附和陈新甲道:“禀万岁,陈大人所言甚是,卢象升多次抗旨不尊,无视君父,叛逆之心,昭然可见。臣也请圣上早rì除掉此等叛贼,以天下人之心。”
朱慈烺用无限鄙夷的眼神看向宋权,暗道:你他娘的就跟陈新甲是蛇鼠一窝的,亏你还是宋廉之后。实在是丢足了你祖宗的脸了。
左都御史商周祚也出列附和道:“皇上,卢象升反叛之意早在昌平便摆明了,拥兵自重,他这样的行为与东汉曹cāo如出一辙,殿下乃储君,他竟敢怂恿殿下带着两千人出辽东去抗虏。这不是视我大明朝储君为何物?这样不忠不义的人,人人得而诛之。圣上若是今rì不灭掉他,来rì必将成为朝廷的大害。”
朱慈烺蓦地瞪大眼睛说话的人,这王八蛋是谁啊?竟然敢当这老子面杜撰。干脆说不杀卢象升,天怒不止,灾荒愈重好了。朱慈烺不平到了极点,正想要出口反驳这几人,却还没有开口请奏。就被一把声音抢了先。
“几位大人所说甚是,这些年来我大明的天连年降灾,以致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民不聊生。种种迹象都可见得朝中出现了千古jiān臣,惹得天怒人怨。自古大jiān之臣莫过曹孟德最甚,挟天子令诸侯,意yù谋朝篡位。这与卢象升的表现何等相似,臣愿意以xìng命担保,卢象升就是第二曹孟德,请圣上尽早除去此恶贼,以慰天下,悦及上苍,造福大明万千百姓”
朱慈烺定眼一瞧说话的人,这不正是内阁大学士周延儒么,此人崇祯十六再次登内阁首辅,一年后大明朝就灭亡。就是他加剧大明伤口。不管是后世的史家,还是天下人都是一致肯定他是大jiān臣。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会还贼喊捉贼。真是要老子cāo他全家的雌xìng动物。
内阁大学士都发话了,这会儿,文官行例里就开始蠢蠢yù动了,几个文臣正要出列声讨卢象升时,默然了好一阵子的崇祯终于开口了,他摆手止住几个就要出列的文官。望向朱慈烺道:“皇儿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朱慈烺刚见老爸拦住几个要出列的文官,以为皇帝老爸要为卢象升说几句公道话,喜意刚生,却听皇帝老爸不过是把事儿往他身上推。丝毫不体谅一下他要用一张嘴来对付那么多政客的滔滔悬河。心中抱怨着,表面却不敢表现出来。微笑着道“皇儿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就放开地说吧,”
朱慈烺行出殿间,向崇祯行了一个礼,转头看着陈新甲说道:“皇儿以为陈尚书所言差矣,陈尚书当下虽为兵部尚书,不过想问陈新甲有领兵打过仗否,领多少兵?,胜多还是败多?相比卢象升崇祯六年畿辅败山西流贼,黄龙滩灭数十万蜀寇,八年,七顶山上尽屠闯贼jīng骑这些战绩你又如何?”
陈新甲想不到朱慈烺会拿他和卢象升比领兵才干,偏偏这会儿他又是坐着兵部尚书的位置,而在数个月前卢象升也坐在这个位置上。让朱慈烺这么一比,在场的人只要稍稍一想便知道陈新甲论学才军才,比之卢象升那是一个天上一地下。当下不免就会把陈新甲联想到无才坐高位,靠做小人得逞。如今又是他带头声讨卢象升,就更让人联想翩翩了。尽管大家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口头上,由得这样,陈新甲还是禁不住脸红耳赤起来。正左右不是,忽然地与朱慈烺那在屠杀中锻炼出来的尖锐眼神一触,顿时吓得躲过头去。最后不知从那鼓起一点勇气,将胸膛一廷,道:“我虽才不及卢象升,可我对皇上忠心耿耿,不像他竟敢作叛臣逆子。刚才周大学士不是说了么?曹cāo有才又如何?皇上需要的不是这些有才干的人,”
朱慈烺冷笑几声,反唇相讥道“好个忠臣,好个叛子逆臣。那我问你,你既无军才,那你就自然不知道战机稍纵既逝,更不懂将在外,君命有所受,有所不受了?而且去年卢象升家父新亡,本应守孝三年,恰逢虏靼叩关,为朝廷夺情,他二话不说便领兵回京秦王,相比多少故作借口拖延发兵入京勤王的官臣,他卢象升是叛臣逆子又从何说起。”朱慈烺后面几面说得异常沉重。震得偌大的乾清宫静无人音。继而他又正过头,向崇祯抱拳躬礼,道:“父皇明鉴,而若是当时卢将军按你旨意将皇儿拿回宫中,将兵分到陈新甲等人手中,那今天又会是怎么样的局面呢?凭他们能打退虏靼子了么?凭他们能保住山东一府数十万百姓了么?能将皇太极拿住了么?能么?”
大殿上包括崇祯谁都没有说话,尤其陈新甲脸sè早变成青sè,哪里还能说出来话来反驳太子。这会连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太子的言辞会如此锋利,他就不上这台了,这会连皇上也会把自己看成小人了。
其他几位站殿间的文臣心里更是忐忑着,生怕等会朱慈烺的锋头会转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