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的雨势越来越不妙,一场大涝似乎不可避免,人们呆在家里,望着根本没有丝毫晴歇迹象的天空,一个劲儿发愁。
刘维礼肯定不会愁,虽然前世这个时候他正处于羁押待审的阶段,但也知道这场连雨天实际上并没有给平川带来太大的灾难,所以,他一边优哉游哉地偶尔冒雨钓个鱼,一边等电话,也就是宁家兄妹及李潜和邮局女那边的消息,可想象中的电话还没等到,三水村的换届工作开始了。
他父母都是党员,在村支书的选举上是有发言权的,他自己也是党员,却没有这类的发言权,不过两票的分量已经够重了,刘维礼希望在这方面动点心思,将刘文奇那牲口的“上进”之路从一开始就堵死。
于是,他放弃了和那些差不多同龄的后生打小麻将的消遣,晚上守在家里,等着那两个村支书候选人的来临。当然了,此前他肯定是要有意无意地提起那次的钓鱼事件的,从爸妈的旗帜鲜明的反应中,他看到了点希望。
第一个来的是段正平,是刘维礼的新近牌搭子兼小学同学段洪武的大伯,是这届村支书的候选人之一,或许是心理因素,刘维礼觉得这老小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头,他也就越发瞧不上老段了,可这老小子上面有关系,也有手段,原来的历史上也正是段正平最后胜出,而这位在他父母面前的表现可以用斩钉截铁来形容,说还没找过刘文奇。
刘维礼明显看到父母有些意动的迹象,送走段正平后,刘维礼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嘴:“这人是到咱家买药吗?”
刘维礼的老妈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兼接生婆,所以他才有这么一问。
刘文山笑眯眯咂嘴,道:“儿子,咱家是卖药不假,可也不能咒人家得病啊?”
刘维礼疑惑地摇头道:“不是买药吗?昨天我碰到段洪武,他说他爷总咳嗽啊?”
段正平的老父亲已经快八十了,跟他一起生活的,段正平这人对老人实在没什么耐xìng,虽然不能说虐待吧,但与孝顺不怎么贴边,不过,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的。
段洪武这几天经常就此编排他大伯,但买药的事可就完全是刘维礼胡说的了,因为他知道父母对孝顺老人这点十足看重,而听了他的话,父母两个人明显皱起眉头,估计是在核计:咋没听老段说老人有病呢?有病而不给看,这个可真是过分!
“也不能是手头没钱,听总去刘文奇家打大麻将的几个小子说,段洪武的大伯有一阵儿每天输好几十呢,都输红眼了,磨蹭到散局也不愿意走呢。”刘维礼又加了这么一句。
“我草!”刘文山骂了一嘴,看向老婆时,目光中有种被欺骗后的愤怒。
王玉秀微微点头,转向儿子,笑着道:“你个臭小子,老强调人家的‘大麻将’是啥意思?哼,赶紧给我滚犊子,虽然你的下一步工作还没分配,但老在家里窝着可不行,这些天我可是听说了,你小子在你们那些玩‘小麻将’的人中名声有些过头了,哼哼,我可告诉你,我和你爸眼睛雪亮着呢!”
刘维礼忙点头应承,工作的事啊,不好跟父母说,但他们到底还是信任自己的,或者对尚“年幼”的自己要求不那么高,否则,一个大小伙子成天在家闲逛,任谁都得犯核计。
而看到父母对段正平的态度开始鲜明,刘维礼松了口气,之后期待着另一个人的到来,这个人也就是他小学时的一个班主任王丽艳的老子,现任村支书王德明,这人也很快就登门了。
大家都是老熟人,类似的交道打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什么好遮掩的,简单寒暄后,王德明开门见山:“文山,玉秀,二叔知道小段找过你们了,不知道你们的态度如何,希望今天能给二叔个准话。”
刘文山平静地道:“我们也不瞒你,二叔,同等条件下我们没办法偏向谁,咱之间关系搁这摆着呢,但对方跟我们也不是特别远。”
王德明道:“二叔答应啥样的条件,你们会觉得可以有所偏向?干脆直说,我理解,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连我之所以要继续连任也是图那几毛钱。”
刘文山道:“我家有三个大学生,最小的一个都工作了,还是党员,并且人家在县里发展得不错,所以,不说咱这小小的三水,恐怕乡里也没啥我们在意的。不过,于公也好于私也罢,我们希望手上这两票能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
王玉秀道:“我们两口子目前为止并没有跟别人把话说死,所以才和二叔你在这儿说事。”
王德明道:“这样好,我也相信你们。那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刘文山道:“咱都是痛快人,就不绕弯子了,我们想知道二叔是如何答对刘文奇的,别说你没找过他,毕竟他手上也有一票。”
话说到这里,刘维礼立刻支棱起耳朵。
王支书很肯定地道:“他将出任你们这组的小组长,我认为以他走南闯北的见识和能力应该能胜任。”
刘文山夫妇沉默了下去。
刘维礼暗自摇头,看来,没人能阻挡那头骡子“上台”了。
之前的那位段正平的回答非常彻底,说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接触,但刘维礼知道段正平实际上是直接开出了民兵连长的承诺,这个位置对一个白丁来说显然是最大的上位可能了。
至于这位王支书,他的底线或许也是民兵连长,不过,这位更盛气凌人,或者说他觉得刘文奇已经是养熟了的家犬,没必要给予更大的施舍,也因此,他不可避免地要被反咬一口就是了。
刘维礼却是知道的,如果王支书一口承诺不用刘文奇,爸妈一定全力支持王支书,并且还不只是两票那么简单,这样一来也就皆大欢喜了。
但根据王德明刚才的态度,再想想这位与刘文奇的便宜裙带关系,皆大欢喜是不可能了。关于所谓的“裙带关系”,王德明的老婆曾在刘文奇家的被窝里抓到过现形,并当场撕打,这事全村人几乎都有耳闻。
“说说你们的想法,咱们之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商量的嘛!”王德明打破沉默。
“二叔,坦白跟你说吧,那两口子吓唬过我们家大礼,原因嘛,不过是看我儿子钓了条十多斤重的大鱼而眼红了,想占为己有,你说,这样的人还不是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吗?”刘文山撇着嘴,接着冷笑:
“还有,前几天他亲老子老栓叔来找玉秀看病,跟我们诉苦,说过年的时候刘文奇一家三口暖暖和和地在大屋吃肉,老两口在小屋挂冰渣的苞米茬子都吃不饱,还是那小刘涛瞒着那对儿牲口爸妈给他爷爷nǎinǎi送过两回饺子,这才算过了个年。百善孝为先啊,如果他那样的人有资格当干部,那我他妈……”
说着说着,刘文山明显有些情绪失控,王玉秀忙咳嗽一声,打断丈夫,接话道:“二叔,我们知道刘文奇是你的人,这么些年一直支持的是你,可如果你愿意放弃他那票的话,我们这两票一定全给你。”
“还有这事?这混球!”王德明皱着眉头,转而笑眯眯地看向正聚jīng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的刘维礼,轻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的事咱外人不好评说。但是,没给大礼造成什么心理yīn影吧?”
“yīn影?”刘文山又撇嘴,而后一脸自豪地道:“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我们不给那杂碎留下yīn影就不错了,哼哼,骡子那德行的,我儿子一只手能掐俩!”
王德明道:“既然事情过去了,那你们看看,能不能给二叔个面子,双方当面把矛盾化解掉呢?”
刘文山嗤笑道:“二叔,我本不想怀疑你的立场,关键你和那家的母货不清……”
王德明的老脸立刻一红,而王玉秀忙抢过话头:“二叔,这事对我们家来说是头等大事,或者也可以说咱小百姓就是小肚鸡肠,所以没有商量的余地。”
王德明略显为难地道:“文山,玉秀,不是二叔不相信你们,关键做人得有原则。就像你们说的,文奇是我的人,即便我告诉他这次小组长都没他的份,他也一定会支持我,但做人没有这么做的。所以,二叔只能说,你们两口子看着办好了。”
“二叔,我就奇怪了,难道说两票还比不上他那一票吗?”刘文山有些着急。
傻人,说这些干啥?一加一与零加二没什么不同,但明摆着人家更相信对方嘛!王玉秀暗叹了口气,说到:“二叔,既然这样,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两票是不可能的,还是最开始说的,同等条件下我们得均衡考虑,也就是说我们不会偏向任何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