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宿舍里的人都在,桌子上摆满了她们从家里带来的各种吃的,正在互相品尝。看我空着手进来,好生奇怪:“你包呢?”
“被偷了。”
“全偷了?”
“全偷了。”
我下楼去打热水,希望能碰上班长,可是没有,又不好意思问别人,闷闷的回了宿舍。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看见班长了,上了两节课,好像一个什么老师搬家,叫了他和几个男生去帮忙,到中午也没回来。在食堂排队打饭,有人告诉我门口有人找,我以为是班长,到了一看,竟然是关大娘的儿子卫民。我老远看见他手里提的包,是我昨天在家摔的那个,知道是我妈让他来的。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让他跟我到食堂吃饭,卫民不屑地看了看食堂门口乌泱泱的人,说算了吧,还是请我下馆子吧,给我改善改善。
校门口的小饭馆里有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在聚餐,吆五喝六的,都不认识。我和卫民选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卫民点过菜,等的功夫,从口袋里掏出钱来:“这是你妈让我给你捎来的,六十,你拿着。”
“我不要,你给她拿回去。”
“小南,你听我说,家里再怎么样,那也是家里,在外面,尤其是女孩子,唉,怎么说呢?”
“卫民哥,我知道,写着家里地址,我真以为是家里寄来的。”
“现在你知道是谁了吧?”
“……”
“先还了。就算你想和他好,也先还了,听见没?”
我把放在桌上的钱收好,放进口袋里。卫民掏出烟来,点上:“你说你妈还真是怪啊!自己家过的rì子这么紧吧,咋想起来交这么多钱?三百块!”
卫民摇摇头,不可思议。
“你妈原来是干啥的?我听我妈说,你妈原来比你爸的官大,是吗?”
“是啊!就为这,一辈子都没瞧得起我爸。”
“这么说,你妈当年真是挺厉害的,比我妈强,我妈都不认字!”
“厉害有啥用,现在还不是在服装厂干临时工?一辈子要强,实在要不上了,就出这么一招。”……
接下来好几天,我怀揣着六十块钱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还给班长。他好像很忙,不是不在教室,就是和他那一帮哥们在一起,就算在楼梯上遇上了,也匆匆忙忙,好像有很急的事等着。转眼开学后的第二个周末到了,下了最后一节课,我看见他拎着书包往门口走,我鼓起勇气快步追上他:“等一下。”
班长闻声站住。
“干啥?”
“我想问你点事。”
“问吧,啥事?”
周围不断有同学从教室里出来,从我们身边经过,看我们俩。我为难地看着他。他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上楼。”
我跟在他后面上了教学楼的顶层,这层是制药专业的实验室,下午没人。
班长在楼梯间的窗户那里站定,看着我说:“说吧!”
他和原先不太一样了,我明显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不知为什么。
“衣服是你寄的吗??”
“是!”
我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痛快,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就问这?”
“哦,不是,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家里……”
我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这是六十块钱,不知够不够,我……”
我看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转而把头扭向窗外:“算了,我不要了。”
“你,怎么了?”
“没怎么!”
“那你拿着这钱。”
班长一下把脸转过来,盯着我:“这钱谁给你的?是你男朋友给你的吧!”
我手里攥着钱愣在那里,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是啥。等明白过来,气红了脸:“你造谣!
“别人都看见了。”
我把钱扔在班长脸上,扭头跑了。
我在cāo场上哭到半夜,等宿舍里的人都睡了,才回去。
卫民哥又来过两次,都是chūn季和夏季换季的时候,我妈让他来给我送衣服的,还会给我捎些钱,可能真的怕我因为缺钱出什么乱子,我心里暗自不屑:也不想想,有她这样的娘,怎么会生出不知廉耻的闺女!
学校里都知道我有一个社会上的男朋友,我也不解释,爱怎样怎样,再遇到班长,视若无物,一句话也没有。
夏天的时候,我们毕业了。班里除了几个家里有些社会关系的同学分到医药公司和药店之外,大部分留在了当地,分到了这家省内最大的医疗器械厂,各个分厂都有,我和另一名男生分到三分厂的机修班。机修班六个人,负责着分厂三台空气压缩机,一个水泵,两台冷冻机,还有分厂里生产用的各种机器正常运转,除了班组长四十多岁,其他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我被班组长带着学徒。
班长到底是班长,被分到厂里刚成立的技术研发部,工作清闲,每天中午从食堂打回饭来,端着到我们机修班凑堆打牌。我坐在远处,有时找本书看,,有时用棉线跟人学着钩花。班组里有两个小伙子还没女朋友,老爱上班的时候往我身边凑,干活的时候帮我拿这个拿那个,老班长就直接骂他们:“都滚!”
一个月之后,分厂里开始有老师傅出面给我介绍对象,出于对老师傅的尊重,不好意思回绝,就去见见,见了之后再找理由推月兑。班组里的高军对我说:“他们给你介绍的那几个都不咋地,你看看我,我就挺好,真的,看的时间越长越顺眼。”
有一次,介绍了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学音乐老师给我,见面聊完之后,他送我回来。在宿舍区门口,碰到班长和几个朋友正骑车往外走,他们骑得飞快,我不知道他看见我了没有。
国庆节到了,由于是毕业之后的第一个假期,同学们都很兴奋,联络了十几个人聚餐,都是新岗位,很有的聊,那顿饭一直吃到很晚,散伙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出门之后,骑自行车的和下步走的zìyóu搭配,一会儿工夫都走光了,马路上只剩下我和班长。
他也没骑车,我们俩一前一后顺着人行道往回走,谁也没说话。半年多以前,我们也是这样在马路上走,那时的我们正满心欢喜的爱着,我的手在他外套口袋里被他握着,现在却形同陌路,无话可说。以后呢?他会有他的女朋友,也会那样握她的手,我也会有我的男朋友,也会那样伏在他的胸前听他的心跳。我们的人生就会正式的别过。想到这,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到了宿舍楼下,我犹豫着是不是该回头和他道别,想一想,还是算了。刚走进楼洞,班长突然拉住我胳膊,从后面一下抱紧我:“对不起,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僵在那里,积攒了好久的眼泪终于痛痛快快的流下来,别人可以冤枉我,你不能,真的不能!
黑暗里,我们紧紧抱在一起,脸贴脸,分不清是他的眼泪还是我的眼泪,湿漉漉的,最后,他吻了我。我们欣喜地笨拙地吻着。那一刻,我看得见我的感动似烟花般盛开,这才是恋爱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