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奇变生郊外遇险
(二)
出了武馆,走到僻静角落,天阳第一件询问要事,那就是忙着问周满:“周全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此事极为重要,甚至关系到整个案件的进展。使用巨蝮草毒害周满母亲的,极有可能是他父亲。如若周全当真是周满父亲,那么,他也极有可能是毒害郑夫人的凶手。
天阳与天生都期待着这个回答。
周满见两人紧紧地盯自己,一时紧张,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听他缓缓说道:“他不是我爹。”
天生一把抓住周满双臂,问道:“周师弟,你说什么?”
周满忍住疼痛,说道:“好痛,师兄,别那么用劲。”
天阳拉过天生,说道:“天生,别激动,周师弟都说了,周全不是他父亲。”
天生说道:“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出这许多线索,就被周师弟一句话,给抹煞了!”
天阳说道:“你费了什么劲?还不都是师父、师兄和我去办事。”
天生笑了笑,说道:“我是替你和师父、大师兄三人不值啊!”
天阳道:“就算不值,那也是我们没找对线索,与周师弟有何关联?他一句话,就把我们的错误纠正过来,我还要感谢他呢!若不是他,我们不仅要追着这条错误线索,继续查个没完没了;说不定还要拿错凶手,冤枉别人!”
天生笑道:“但就算冤枉了周全,也没关系,他既承认害死过一人,让官府把他抓了,那也是罪有应得!”
天阳道:“那你和那些昏官有何区别?”
天生问道:“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阳道:“你年纪小,还不知道。师父对我们说过,有些人犯了大事,官府却抓不着他们,或许是官兵无能,又或者是他们懒得去抓,便将这些人犯下的罪名,安置到那些已被抓了的小贼身上。如此一来,便对民众有了交代。”
天生问道:“这与我有何关联?”
天阳道:“你适才不也胡乱安放罪名给周全么?”
天生道:“那是他最有应得。”
天阳道:“是么?就是他十恶不赦,那也要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他做下的错事,便不应由他来承担。若是如你那般所做,不仅令他承担了额外罪名,于他不公,而且还放纵了真正的凶手。”
天生点头称是,继续说道:“那么,咱们就将此事彻查到底,皇天不负有心人,究竟谁是真凶,我们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天阳道:“没错,师父说过,巨蝮草极为罕见,这次我们探查,已锁定数名拥有此种草药的疑犯,真凶必定就在他们当中,我们的侦查已然进了一大步。况且,郑夫人与周满的母亲,都死于巨蝮草之毒,凶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人。只要查出其中一个案件,另一案或许就会真相大白。”
言及此处,天阳突然想到一事,立即向周满问道:“周师弟,你母亲是否有个大哥,你是否有个大舅?你大舅很凶、武艺很高,是么?”
周满愕然答道:“没有啊!我外公膝下无子,我只有两个姨妈,没有舅舅。”
天阳道:“是么?我突然想到,周全所说那神秘人的大哥,有可能是你舅舅。现在你既然否定这一猜测,又表示我错了。”
天生笑道:“你总是猜错,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三人大笑一阵,向四海镖局走去。
刚走出巷子,天阳在两位师弟耳边低声道:“周全在跟踪我们,咱们先别回镖局。”
天生惊道:“他怎么来了?”
天阳道:“他定是不放心咱们拿走巨蝮草,此人心中惧怕得很,生恐咱们以此要挟于他。况且,他也想瞧瞧咱们到底是何方神圣,是否便是他想象中的那批人。”
天生道:“他想象中的哪一批人?”
天阳道:“他猜测我有个师父,还有个师兄。”
天生道:“他猜得没错啊!”
天阳道:“但他猜得不是咱们师父,也不是咱们大师兄。”
天生问道:“你怎知道?”
天阳道:“他说那个师父善于用药。”
天生道:“对啊,咱们师父就是医神,还能不善用药么?”
天阳伸手拿食指在嘴前一竖,做了个禁声手势,说道:“别那么大声,他在后面听着呢。”
天生伸了伸舌头,笑道:“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咱们刚才在巷子角落说的那些话?”
天阳道:“或许没有,至少我当时没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
天生问道:“那你现在怎知他在身后跟踪我们?”说着,他便转头要向后望去。
天阳赶忙拉住天生,说道:“别回头,不要让他知晓我们已然发觉。我听到此人脚步声,自然知道他在身后。”
天生道:“你能听得出来?”
天阳道:“你的内力和江湖阅历练到我这程度,你也能听得出来。”
天生笑道:“我瞧你也不比我强多少。你又怎知周全没听到咱们说话?”
天阳道:“我们相隔太远。”此话语带双关,为了表明自己的意思,天阳顿了一顿,又笑道:“他的武学修为若是达到我这层次,他便能听到我们讲话。”
天生笑道:“自吹自擂,我刚才还没问完,周全口中的‘师父’,挺符合咱们师父的啊!”
天阳道:“但他说的师兄却不像。”
天生问道:“怎么不像?”
天阳道:“他说那师兄也善于用药,尤其善使毒药。”
天生伸了伸舌头,说道:“这倒真不像咱们大师兄。”
天阳道:“我倒是怀疑,这巨蝮草,会不会就是那位‘师兄’赠与周全的?”
天生问道:“我们怎样才能找到那神秘的‘师兄’呢?”
天阳想了一会,回答不出,便说道:“咱们还是先解决了周全的事,再想那‘师兄’的来历吧。”
三人边走边说,在天阳的带领下出了城门。周全依然躲躲藏藏地紧跟其后。
出了城,再走里许,天阳见周全yīn魂不散,便对两位师弟说道:“咱们这样被他跟着,也不是个办法,我引开他,你们带着药瓶先走。”
待天生与周满答应后,天阳佯装大声说道:“二位师弟,我拿着药去找师父、师兄,你们不必相送,先转回城里,去办师父交待下来的事情。”
天生与周满大声答应下来。天阳把药瓶偷偷塞给天生,自己拿着包裹药瓶的布卷,包成内藏物品的模样,有意展现出来,再塞进怀里,朝远处走去。
天阳暗自留意,察觉到周全果然上当,仍旧跟随在后。
天阳暗暗欢喜,便信步而行,带领周全在城外游走。
天生与周满辞别师兄,视察四周,探知无人跟踪,便朝城内赶去。
天生担心周全安排人手半路拦截,生怕自己与人相斗之时打破了药瓶,便将巨蝮草转交到周满手中。
赶出半里,突见道旁树丛中闪出一人。
天生一惊,忙拉住周满,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来人是个富家公子,手挥纸扇,笑面而来。
此人面上包扎着白sè绷带,似乎面颊受了伤害。但这人毫无痛苦之情,朝天生和周满走来时,虽是满脸笑容,眼神中却shè出jiān恶光芒,似是要将二人吞没。
天生吓得拉着周满向后连退数步。突地,天生想起一人,便向那富家公子问道:“阁下是否就是那位,和州总捕头李明的公子——李泽光?”
李泽光笑道:“没想到两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还认得我。那倒也是应当,你们这些蝼蚁贱民,自当认得我这般富家才俊。”
天生除却适才恐惧,笑道:“我早就听我那两位师兄说过,李公子是富家子弟,除了吃喝piáo赌、yín奢挥霍、欺善怕恶、目无法纪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缺点了。”
李泽光不怒反笑道:“是么?你倒很清楚我的为人。”
天生笑道:“只是略有耳闻。但我只是不知,无能,是否是个缺陷?如果是的话,你这个人,除了上述缺点外,还有这等重大缺陷。”
李泽光笑道:“哦,何为无能?”
天生笑道:“不懂这个词的意义,就是无能。”
李泽光问道:“能否具体一点?”
天生道:“你毫无半分本事,就只会利用你父亲的职权和钱财颐指气使。对待弱者,你是个残暴的禽兽,遇见强者,你便是个懦弱的蠕虫。”
李泽光笑道:“那我为何,能让他吓得发抖?”说完,他朝周满一指,目光也随即移到他身上。
李泽光盯着周满仔细打量,瞧得他浑身发毛。
天生拍了拍周满肩膀,笑道:“莫怕,这人就是个纸老虎,并无半分本事,瞧我怎生收拾他。”
李泽光仍是盯着周满,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对天生言语毫不理睬,似是并未听他讲话。
就在此时,李泽光的身子突地一抖,双眼现出恐惧神sè——是极大的恐惧。但他随即恢复正常,双目中的惧怕眼神也随之消失,替换来的是穷凶极恶的目光——足以杀人于无形的凶光。
周满见李泽光眼神中喷shè而出的邪恶之气,心中更是惊惧,慌乱之下,他脑海中突地窜上一副极为可怖的情景。
那竟是常年困扰他、惊吓他的最恐怖画面。
他万万料不到,这旧rì的恐怖回忆,竟会在眼前重现。他还是个孩子,经受不住这严厉打击,只觉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天生哪料得到周满会突然昏倒,见此情景,心中一慌,又再朝后退了两步。
李泽光向前逼近两步,jiān笑着对天生说道:“听你刚才所言,你的两位师兄,曾对你提过我的事迹,不知他们怎生识得我?”
天生颤声答道:“我师兄这两rì来,将你教训得还不够么?你这纨绔子弟,本就该被好好收拾一番。”
李泽光问道:“你师兄,就是那个和郑家大小姐在一起的混小子?”
天生反讥道:“一个混小子就能把你教训了,那么,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泽光问道:“你的另一位师兄是谁?”
天生道:“这你都不记得?我看你是头部受了撞击,傻掉了。”
李泽光道:“好狗不乱吠,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便可。”
天生道:“我二师兄,就是今rì将你的家丁打得抬不起头来,又救下了张家二小姐的那位少年英侠。幸而适才在我的追问下,他才吐露实情。哼,不然他还要隐瞒下去!怎么,我尚且知晓此事,而你清晨才亲身经历了那般侮辱,这么快就忘了?”
李泽光笑道:“你的两位师兄既然如此厉害,那为何我仍是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
天生笑道:“安然无恙?你脸上的绷带是怎么来的?”
李泽光道:“那是张家教头姜立惹的祸,我会让他好看,但这并非拜你师兄所赐。”
天生道:“那是我师兄宅心仁厚。”
李泽光突地把话题一转,哈哈大笑道:“怎么,你不怕我了?”
天生笑道:“你不提我师兄还好,说实话,你刚才的眼神,是挺吓人的。”
李泽光问道:“为何提起师兄,你就不怕了?”
天生道:“因为我师兄提到过你,也顺便讲出了你的无能。像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蛀虫,又能把我怎样?你也不过是平rì嚣张惯了,才练出如此可怕的眼神。”
李泽光大笑道:“好,今rì就让你见识我的厉害。”
天生道:“我正要领教,让你在我们师兄弟手上,多受几次挫折。”
李泽光道:“你真的这么有把握?”
天生道:“对付高人,我自无信心。但对付你?哼!我信心百倍!”
李泽光问道:“你有没听说过紫仙洞?”
天生反问道:“什么紫仙洞?”
李泽光一拍脑门,说道:“反正对你说了也是无用,将死之人,了解这许多事物干嘛?”
天生笑道:“你的随从呢?”
李泽光问道:“干嘛问这个?”
天生道:“你没带随从,怎么与我交手?”
李泽光道:“你以为我要以众凌寡?”
天生道:“这不是你的习惯么?”
李泽光道:“少放屁!你爷爷我经过这两个时辰的修炼,莫说是你,就算你的两位师兄齐齐上阵,与我对战,那也非败不可!”
天生道:“走着瞧。”
李泽光道:“干嘛要走着瞧?现在就让你瞧。”话音未落,他已然出手。
只见拳影一闪,一拳已至天生面门。
天生武学功底不弱,比李泽光手下任何一名大汉都强上不少。但不知怎的,此时在这力虚体弱的公子面前,天生竟毫无还手之能。
天生下意识的自然闪避,躲过第一拳,肩头上却中了接连而至的第二拳。
李泽光的气力竟然大得出奇,天生右肩骨被打得痛入骨髓,竟似整个肩膀碎裂一般,右臂再也抬不起来。
眼见李泽光攻势加剧,天生只得向后退去,边退边闪避来袭拳脚。
但在对战之初,天生就远远不及李泽光,此时右臂失却行动之力,武艺更是大打折扣。无论他如何躲闪,又怎能抵挡李泽光的快攻与重击。
躲得五六招,只听“砰”的一声,天生面颊破溃、鲜血长流。李泽光这一拳打在他脸上,登时将他打倒在地。
天生面部剧痛,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侧边脸面,已麻木得像是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他眼冒金星,适才鲜血飞溅,血滴沾湿双眼,朝外看去,只觉得模糊一片。除了能看到李泽光的一个身影,其余便再看不清。
李泽光在天生耳边大笑道:“我这一身武艺,便是刚才在紫仙洞里跟着神仙学的。你若是想学,只需拜我为师,向我磕几个头便是。凡我jīng通的功夫,一定倾囊相授。”
李泽光说话声音虽大,天生却是听之不清。他的耳朵不停地鸣叫,哪能再识别外界声音。更何况,此时此刻,他还哪有心思去理解别人言语中的含意。
李泽光不管天生是否应声,走上前去,便在他身上搜索。
天生不知李泽光要如何对待他,只是吓得不敢吭声。瞧李泽光神sè,似乎他有什么重要事物,落在了天生身上。
李泽光找了一阵,遍寻不获,便厉声向天生问道:“你这混球把那东xīzàng在哪里?”
天生不知他所指何物,只是吓得不敢出声。
李泽光见天生不理睬他,便怒道:“我和你说的话,你竟敢当做耳边风,瞧我不废了你!”话音刚落,他便高举拳头,一拳向天生脑门打下。瞧他那阵势,这一拳必将打碎天生头骨,一拳致命。
就在这时,一双手掌在李泽光身后一推,将他远远地击了出去,摔在地上。
适才这两掌打在李泽光背上,先是轻如柳絮,继而突然增力,重如铁锤,狠狠地将他击飞。
李泽光远远地摔倒后,再从远处爬起,站直身子,定睛一看,偷袭他的人,竟是前一rì那位英气勃勃的少年——楚仁义。
李泽光经受这一重击,全身酸痛,此时瞧见来人正是宿敌,心中一惧,朝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