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记得那rì和煦的阳光照进他的营帐,他一个人坐在桌案前,翻看着钱万城给他准备的一大堆jīng挑细选的书籍。
经过一些rì子的熟悉,秦宇已经能够看懂那上面大多数的字,也能简单写一些这个时代的文体,然而面对这么多的知识量,秦宇还是显露出深深的疲态。
这时候,忽然听见一阵铃铛的响声,紧接着,营帐外面嘈杂的人声乱做一团,秦宇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站在那些吵嚷的兵士中间,双眼看向场中。
在空旷的大营zhōngyāng,伴随着沉闷的蹄响,纷飞的尘沙中,那些绑着巨大脚裹的黑马拉着装有暗红sè木栅栏的囚笼缓缓前行,经过秦宇眼前不远处的那片空地,黑马的个头真是非常庞大,远远比大营里将军坐骑还要高大一些,巨大的身体配着硕大的头颅,在雾中不停喷着浑厚的鼻息。
覆盖囚车大蓬敞开着,露出角落里几个“人”蜷缩在一起,几乎每个车上都有四五个这样的“人”,他们的身上伤痕累累,暗红sè的血染遍了全身,他们和“人”并不一样,因为这些家伙背上都挂着羽翼,巨大,结实,阳光下闪烁刺眼的银光。
秦宇知道他们是‘羽人’,从他们的打扮上看,这些羽人起码是部落中的上层贵族,不过现在他们的眼神中没有光泽,因为落寞显得无比消沉。
纤细的手脚被锁链铐住,在黑布笼罩的大蓬下面,他们相互依靠着,有一些抬头看向囚笼外面,忽然有一双清澈的眼眸看向了秦宇,他一怔,与那个羽人的双眼相交。
那是一双及其美丽的眼睛,眼神湛蓝的好像平静的湖面,秦宇这才发现这些羽人并没有穿衣服,他们个个赤身露体,不过也只有她依旧睁着那双眼静静注视着秦宇,然后从眼角里滑下一滴泪。
很快的,这些马车就随着尘沙扬起的方向远去,除了铃声和车辙,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原样。
秦宇找到一个老兵,听他说,这些羽人是梁军在这次战役中抓回来的俘虏,都是羽林帝国的贵族,这次是要进贡给大梁国君的,他轻轻叹了口气,嘱咐秦宇不要和别人说起这件事,然后悻悻地离开。
秦宇皱了皱眉,他知道进贡给国君就意味着死亡,他们没有活路,可以想象这些瘦弱的羽人,随便安置一个地方,搬搬石头就足够把它们累死了。
这就是战败国的待遇,没有选择,他们是人家刀俎下的鱼肉,无奈地低下高昂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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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稀稀拉拉,在帐篷顶上肆意敲打着。
秦宇扶着帘子的手上也沾上了一些,但很快就被皮肤稀释,他仰头看向天空,那里依旧被浓密的乌云笼罩着。
云雾当中,暗雷涌动夹杂着几道煞白的光,从天上一直落到地上,‘轰’的一声,梁军大营中的一个军营瞬间着起了熊熊大火。
军士们从里面奔出来,一个个惊呆了,抱着兵器四处逃散。
钱万城听到了响声,从营帐里面钻了出来,喝住一个面sè慌张的小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钱老,有天雷。”那个小校喘地更加厉害,“您看那边,天雷刚刚炸了我们的粮草,我们正要去救呢。”
“阁老知道这事吗?”钱万城问。
“阁老已经和薛,杨二位将军赶去那里了。”小校一五一十的回答。
钱万城摆摆手,那个小校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只有秦宇看见钱万城笑了,那种不经意间的细微动作,只有秦宇看见了,这狡猾的胖老头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为什么要笑,难道……
还不等秦宇把事情想明白,就听钱万城气宇深沉地说:“这场火也该让他醒醒了。”
秦宇越发模不着头脑,却只能站在钱万城身后,低头不语,他在大营一待就是三个月,整天跟着钱万城出入,形影不离,对于钱万城的脾xìng,他也有了几分了解。
钱万城也越来越赏识秦宇,把毕生所学尽数教他,秦宇自然也不笨,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将他教的东西融会贯通。
天空中一条纸符飘过,雷电迅疾闪变,只一瞬间又有多个大营燃起团团烈焰。
秦宇感觉身体周围火辣辣的,红光中到处是烧焦木料发出令人窒息的刺鼻气味。
“快,你们几个和我去东营。”一个个子高高的军士冲出来大声喊道。
“站住。”钱万城叫住他们,“东营怎么了?”
军士们看见了钱万城,为首的高个子军士上前行礼:“参见钱老,是这样的,东营遭到天雷袭击,火势不断蔓延,再这样下去……”
“没有再插避雷阵吗?”钱万城气恼地看着军士,“我问你为什么不插避雷阵?!”
军士向后退了一步,不敢直视钱万城的眼睛,他喃喃道:“是……是阁老的意思。”
钱万城一怔,仰天哑然失笑,他无奈的摆摆手:“各地加派人手,务必要在天黑前插好避雷阵。”
高个子军士应诺一声,带上几个兵卒,快速奔去东营方向。
西营一片狼藉,漫天的木屑碎渣随风吹乱,在司空韵铁青的面庞前轻轻飘落,他的手里紧紧握着竹笛的末梢,微微的发颤。
“阁老,你的手……”略胖些的中军官薛有能,狼狈的从前方退了下来,脸上和身上缀满了汗珠,与尘沙交混变得粘稠,他用手抹去额头的汗珠,喘着粗气,“这雷也真邪乎,怎么单单朝着我们这里劈?”
“风雷阵果然威力巨大,老夫领教了。”司空韵带着颤音沉声嘀咕着,只是有一件事让他不敢相信,这种失传已久的风雷道场是羽族中风氏的一门秘术,在征伐羽氏的战役中,他们从未有过像是今天这样的重创,可以说这次打击是致命的,司空韵微合双目对身边的薛有能说,“传达我的命令,全军集结,放弃一切辎重,轻装撤离。”
“可是……”
“还可是什么,一切责任由我负责。”司空韵大声训斥道。
薛有能哪里还敢再说半个字,应诺一声,拱手而去。
司空韵还是静静的站着,凝视着天空细细飘落的雨丝,他伸出手,皱眉:“下雨了?!”又一道雷,轰得一声劈在司空韵眼前的一棵大树上,发出巨大的声音,挥起的沙尘被狂风席卷扑向沉思中的司空韵。
司空韵胸前鼓起一团真气,形成体变的一道防御屏障,将那些沙尘挡在外面。
“孩子,那里有个孩子。”一个军士大声的喊叫,他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染得通红。
孩子在火光中,停止的哭闹,军士的眼中绝望了,在他认为这个孩子必死无疑。
司空韵忽地跳起,在军士还在思考孩子安危的时候,风一般略过,穿破火光的拦阻,俯轻轻抱起那个孩子。
“还活着。”他送了口气,目光对着孩子纯净的双眸,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爷爷,谢谢你。”孩子甜美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
“我只是救你xìng命,不用谢我。”司空韵又恢复了往rì的严肃,对着孩子沉声说。
“为什么呢?”孩子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望着他。
“不要问这么多。”司空韵已久板着脸,“你活了,回你父母身边去吧。”
那孩子抽泣一声,哑声说:“我没有家人了。”
“既然无家,天地为家,你有名字吗?”司空韵模着孩子的头,平和地说。
孩子摇摇头,双眸始终直视着司空韵。
“好,咱爷俩也算有缘,我就叫你依生好了。”司空韵模了模胡子,抬起头说。
“依生,依生,我有名字了。”孩子天真的笑着,笑得那样灿烂,他抬起头,“我有了名字,又有了爷爷,谢谢爷爷,依生谢过了。”
“你小子聪明,我有意收你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司空韵牵住那孩子的手,带他走向众人。
“阁老,队伍集结完毕,可以启程了。”薛有能站在一旁,抱拳拱手。
……
山尖上的青年,用鹰一般的眸子注视着下面的一切,仇恨染红了他的眼,他的一只手攥紧了弓,把箭搭在上面,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使他从来没有杀过人,手上没有沾过一滴血,然而为了报仇,为了他的族人。
“司空韵。”他咬着牙喊出这个名字,手中的弓拉到了极致,目光锐利带着无比仇恨里的森寒。
一只鸟飞过他的头顶,他再次放下了弓,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还是下不了手,他的心中闪过一丝落寞,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心跳很乱,他们约好了出手的时间,要到了,没有时间考虑,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
约好的时间,雷电几乎毁了梁军的大营,那是风氏的大长老,风銘,他高高站立在山崖之上,望着对面的孩子,眉间微微有些骤起,看来还是要用雨阵,这孩子手软,再不快点就糟了。
一次计算已久的策划,这是羽族的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