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公司 第九节 黑暗中的邱晓波

作者 : 落天一

()如同处在深海之中一般,邱晓波看着自己随波逐流着的躯体。衣服都不见了,他的躯干和四肢一样在外面。晓波觉得很害羞,慌张地遮住敏感部位。脸上的cháo热还未退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独自一人处在深海之中。

晓波明明感觉到别人就在身边。他能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注视的眼神。猛回头,那里却只有空落落的黑暗。

闭着眼睛独自一人处在深海之中。

失去视觉的邱晓波似乎看得更清楚了。他能看见许多许多人簇拥着自己,不但是从前后左右,甚至从上边下边每一个死角。他们都朝他微笑着。

“给我好好学生物和化学!不然就没有继承我们遗产的资格!”爸?

“考考考成这样你怎么跟辛辛苦苦教育你的老师交代!”班主任?

“其实,我和我前妻,嘿嘿,怎么说呢,这样也挺好。”马克猪?

“你爸爸是为了你好。等你你长大就明白了。”妈妈?

“记住,打开心扉。”洛……洛大哥?你在哪!我有很多疑问!你在哪?你在哪!

邱晓波挣扎着让自己凑近包围他的人墙,一个一个扒开陌生的脸,在人山人海中寻找洛秋原。

簇拥着他的人群似乎是无穷无尽的,被推散了又会不断聚到身边。

他不知疲倦地向前游,却始终不能从身边微笑的脸庞之中找到他熟悉的人。

放弃吧,放弃吧。不知道游了多久,他渐渐开始这么想。

可是,可是我听见了他们对我的嘱托啊!我要找到他们!我要亲眼见到他们!我要亲手……

既然都已经死了,何必还要这么执着。

放弃吧,放弃吧。

他睁开眼,簇拥在身边的笑脸消失了,静谧黑暗的深海也消失了。这是哪里?他艰难地活动着自己的颈部肌肉。

昏暗的灯光下,邱晓波躺在一张华丽舒适的大床上。天鹅绒的帷帐挡住了邱晓波的视线。但是从眼睛能看到的部分来判断,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他熟悉的地方。地面铺着金砖,床边的家具也全都镶着灿烂的金边,看不见屋顶,但似乎很高离他很远,因为在这房间里说话隐隐能听见回音。

“您终于醒了!”一个侍女打扮的小姑娘欣喜若狂地看着他。她从床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俯帮邱晓波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握着毛巾的手不住地颤抖。

晓波抓住小姑娘的手,把毛巾从自己脸上挪开,急切地问她:“这是哪里?”

小姑娘莞尔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来:“不要急,您的疑问会慢慢……您去哪?”

邱晓波可不想“慢慢”等答案挪到他面前来。他从床上跳起来,赤着脚奔出了房间。

房间之外是宫殿。

空荡荡的宫殿比起房间里要冷得多,晓波拽着领口把自己紧紧裹在宽大的丝绸睡衣中。侍女慌慌张张地追出来,把一件狐嗉滚边的貂皮大氅披在他身上,忧心忡忡地说:“您可不能……”

“这是哪里?”她又被打断了。环顾着金光灿烂的宫殿大厅,晓波已经十分确定这里不是任何一个他已知的地方。

“我在天堂吗?”他转过身,双手拉住侍女的手,满脸认真的表情。

侍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似乎觉得这样很不妥当,连忙挣月兑晓波的紧握,腾出手来捂住自己的嘴。

“这么华丽,不会是地狱吧?”邱晓波掰开她捂在嘴上的手,才注意到眼前的小姑娘有一对调皮可爱的翘唇。

她再一次笑出声来。

“您……您说笑呢。”她好不容易忍住笑,喘了许久才缓过气来。“来,既然您想知道这是哪,不如我带您到处走走吧。”

侍女领着他一路走过宏伟雄壮的殿堂,穿过曲折繁复的回廊,一点一点地告诉他每一处各是用来做什么的。

邱晓波像是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小朋友,被眼前一幕一幕华丽壮观的景象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他甚至忘记了要刨根问底地追究自己到底是生还是死。

“这里刻的是什么?”他仰着头,指着一扇巨大屏风表面用金漆和宝石装点的浮雕问侍女。

“您不记得了么?这就是您的故事啊。”她微笑着,翘着嘴唇,露出浅浅的酒窝。

“我的故事?”邱晓波疑惑地看着它。浮雕中有一个年轻人,大概就是他自己吧,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似乎在对他们说些什么。

他突然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浮雕里的场景的确有些似曾相识。

“在屋里待了那么久一定闷坏了吧,咱们到花园里转转。”她笑起来真的很美,邱晓波忍不住这么想。

让他失望的是,即便走出了雕梁画栋的宫殿,依然见不到天空。

因为巨大的穹顶把整个天空都遮挡住了。

侍女见他望着天空发呆,似乎是难为情一般,向他解释道:“这是不得已的办法。穹顶能够阻隔城市里的灵魂信号,让所有人免受攻击。假如没有它,这里只怕已经被毁灭千百遍了。这座城市里的人已经好几年没见到阳光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黯然地领着晓波走进花园里。“不过……不过既然您已经醒了,一定会带领我们发动反攻的,对吧?”

邱晓波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但是一双灼热的眼睛正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期待地看着他。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点点头,模棱两可地回应一下。

虽然看不见蓝天,但阳光似乎仍然能够穿透穹顶照耀在大地上。侍女告诉他,那是依靠反shè光源等等等等复杂的步骤模拟出来的阳光。总之,这里每天都是晴天。

宫殿的花园凌空而建,从它的边缘能够看到宫殿的高墙外面的城市,和城市里忙碌的人群。

侍女兴奋地指着一栋栋陌生的建筑说着更多让他不明所以的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邱晓波又一次打断了侍女絮絮叨叨的闲话,鼓起勇气问她。

“姚靥,”她似乎显得更难为情,红着脸说:“笑靥如花的靥。”

“果然是人如其名呢。”邱晓波撩开大氅,向姚靥伸出右手:“你好,我叫邱晓波。”

姚靥又笑了,邱晓波在她眼里就像是一个认真地玩着过家家的小孩子。她努力忍住笑,伸出了手和他相握:“你好。”

“我们现在已经认识彼此了。那么,你现在能告诉我,我到底是死是活了吗?”

“您当然是活着的了。”

“那么,我现在到底在哪里?”邱晓波不明白自己的满腔真诚为什么总是会引起眼前小姑娘止不住的笑。

好在,终于有其他人解答了他的疑问。

“这里是您的宫殿,陛下。”邱晓波转过身,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半跪在他的面前。

男人低头向他致意,然后站起身来。他身后的随从始终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他走到邱晓波的身边,走到宫殿的边缘,面对着笼罩在无垠穹顶之下的巨大城市张开双手。

“这里就是你的城市,神域的首都,神迹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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