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背着一个袋子,风尘仆仆的从晋山出来时,天已擦黑。
他把袋子扔到院子里,就跌坐在一旁。满脸汗水,眼睛无神,甚是憔悴。在山间奔波,衣服上粘连着不少碎叶、根蔓,此时他也无心收拾,满脑子就是那一万块钱,心深深的沉了下去,人看上去也没了什么生气。
随便做了点吃的,凑合了一顿,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觉做什么也没有心思,有些迷茫,有些失望,更有深深的不甘和愤恨,感到无法承受,只想静静的呆在这里,静静的,什么也不用去想,不用去做,不用在受人欺负,看人脸sè。
偶尔目光一转,看到放在一边的初中课本,想到自己身上的灵气,原来自己还是有些依仗的,jīng神才稍稍好了一些,空空的心间才有一些填充物塞了进来,弥补了无心的恐惧,但双目中有了一份沉重,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清澈。
这时听的“锵锵锵锵锵……”编鼓、清锣、小擦、二胡,俱都登场,一缕柔美的晋剧女声从大喇叭扩音器中传了出来,响彻晋村。
赵平听得唱大戏的声音,左右无事,便去村里的露天剧场看戏。
再不堪的东西经过修饰打扮也是光鲜亮丽的,虽然败絮其中。
原本破旧的露天剧场,此时被打整的焕然一新,台上挂着红、绿,黄三sè幔帐,左一层右一层,背景更是艳丽,戏子们在台上用晋腔唱着什么,旁边是一众伴凑艺人。
台下已坐了不少人,赵平一眼便看到了赵福成,想着这唱戏的也必是他出钱请回来的,来回应他昨天晚上的话,回了他的愿。
赵平却是不愿见他,离得他远远的,看起了戏。他平时也无其他消遣的东西,电视之类的对于他来说都没怎么看过。
每逢过节、过庙会,村里都要唱几场,看戏变成了他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虽说看不懂,看不明白但胜在人多热闹,随着年纪变大,也渐渐看出几分门道来。
唱大戏一般是从晚饭开始后直到后半夜,今晚唱的是《打金枝》,台上的戏子身段苗条,面容姣好,最主要的唱功也地道,引的台下一阵叫好。
不知不觉月过树梢,大约过了十一点,有些人打着电筒离开了。
赵平也觉的困乏,转身也要走。
就在这时,只听得后台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接着乱声骤起,大喇叭扩出的唱戏声也没有能遮掩住。
台上台下的人们就是一愣,最尴尬的莫过于台上正唱到jīng彩的角,唱也不是,不唱也不是,一时间涨红了脸。
尖叫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就从后台如狼撵着一般急慌野冒的跑出来几个男女戏子,俱都惊慌失措,满脸惧容。
那几人跑到前台,许是见到台上台下这许多人,情绪也很快稳定下来,与被他们打断的正在那里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恼怒的戏子和伴凑艺人急急的,连说带比划的说起了什么。
这几个男女原本正在后台换衣卸妆,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哎,你们听!
众人正在互相说着话聊天,就问是什么声音。
那人是个年青女孩,想了想道:“很奇怪,你们还是听一听。”
众人也是好奇心很重,不再说话,仔细一听,果真听到一个细细的女音,好像还是晋腔,尖细的嗓音,百转柔肠的在唱着什么,
众人开始以为是前面团员的声音,仔细一听却不是,没有这么飘忽,而且这个声音十分的yīn冷,时间一长,直起鸡皮疙瘩,汗毛都竖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是遇上事了。
戏子行走于乡间,多在露天剧场演出。
而演出的剧场多是长久不用或建在村zhōngyāng,白天阳气至盛,但晚上阳极生yīn,所以怪事连连。长久以往,只是被惊吓一阵,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对于这类事情,便有了心理准备,不再那么惧怕,所以心理素质很好,当下仗着人多,四处找了起来。
找来找去竟然是从还没收拾出来的破旧后台传出来的。
晋村剧场呈长方形,后台很深,往往来了剧团只需收拾出两侧便够用,村里的电工再把电接好便成。
众人一看那黑乎乎,幽深不见底的后台心底也发虚,便有人提议演出也快完了还是算了,众人一想也是,找这么多事干什么,便往回走。
走着走着,有个女子感觉背后像有什么东西,心中慌慌,想看又不敢看,终究不放心往后看了一眼。
只见黑暗中伸出一只惨白sè的手臂,抓向走在最后的一个男子的后脖。
女子就是一惊,心怦怦直跳,像要跳出来腔子似的,控制不住的立即尖叫了起来。
而走在最后的那个男子被那只手抓住后,两眼顿时瞪的又大又圆,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音,手脚像瘫痪似得耷拉在地,只是那惊恐之极,无助绝望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前面走的众人,悄无声息的一直被拖进了黑暗中。
女子一见,又尖叫了一声,当下就软倒在地。
众人被第一声尖叫惊着了,一时间都呆在那里。
第二声尖叫,反而把大家都叫过神来,七手八脚的搀扶起女子,都忙问怎么回事?
此时那女子哪里还能答得上来。
众人问不出所以然,但心中揣揣,一时间人心惶惶,像受惊的鬣狗一般,紧张的四下里看着。这一看,才发觉少了一个人,众人心里咯噔的声音,仿佛都能听见。
这时那个女子在众人的安慰下,稍微好了一些,便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
众人听完,一时间再没人说话,恐慌的气氛弥漫在四周。虽然这些人神经大条,但也是有限度的,有的人抽着冷气,有的人手脚发颤,有的人脸上无sè,心里却紧张、害怕的要死。
此时那女腔还在不断的幽幽、悠悠的在耳边响着,往rì优雅的唱腔此时听起来竟然十分的诡异。
众人再没胆子回去找那男子。
小心翼翼,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
到了换洗、休息的地方时,众人松了口气,前面就是台子,下面便是许多的人,心里有了些底气,也不再那么害怕,紧张。
众人正在那说着这事,倾诉着心里的不安。
这时,其中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仰着头,手指颤巍巍的指着房顶,脸上肌肉抽搐,声音干涩的道:“你……你们……看……那是什么?”
剧场的屋顶很高,一般人不会注意那里。
众人就是一愣,纷纷抬头看去。
只见房梁上赫然悬挂着一具女尸。身穿红白相间的长衣,长发飘飘,舌头长长的耷拉在胸前,眼睛睁得极大,像生人似的看着众人。
众人大惊,顾不上脸面,哭爹喊娘的,干脆跑向了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