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鑫达摔倒在地,他以为是传说中的灵猴找上了自己,此劫在所难免,因此,吓得闭目等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忽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抓挠自己,心道:完了,灵猴这是要取心了…。吓得他浑身酸软,使不出半分力道,脑袋“嗡”的一声,几乎就要昏了过去。
但接下来既无钻心的痛楚,又无尖利的嚎叫,而是轻柔的呼唤声,“大人,大人…!大人,你还好吧…。”
黄鑫达心中揣测:莫非是自己死了…?咦,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是李旺!
他试探着转过身,眼前站着的果真是李旺!却不见灵猴的半点踪迹。
“李旺!真的是你?!”黄鑫达犹如见到亲人般热泪盈眶,激动地说道:“好,好!你真是老爷的福星…,是你惊走灵猴吧?嘿嘿…,好小子!救了老爷,回去重重有赏…!”
“哎…!”李旺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但他却听出老爷说的并不是坏事,于是含含糊糊地应了下来,殷勤地上前拍打着黄鑫达身上的尘土说道:“老爷您没事吧?您瞧瞧,官服都弄脏了,还有这官帽…,嗨哟,老爷,您帽子上挂了这么大一根树枝呢,都耷拉到您背上了…。”说着,他取下挂在黄鑫达帽子上的一根大树枝随手丢到了路边…。
“老爷,咱为啥要跑啊?”他又说道。
黄鑫达反问道:“不是你们说追来的那些人要杀咱吗?”
“老爷,咱也是官军,他们也是官军,他们凭啥要杀咱?”李旺说道:“您是堂堂的济南知府啊,老爷!难道他们还真敢谋反不成?”
“嗯…,对呀!”黄鑫达如梦初醒,“老爷我是济南知府,怕他何来?他爷爷的,老爷我都被这帮兔崽子搞懵了…。”
正在这时,宋得贵带人追了过来,吵吵嚷嚷的呼喝声又让黄鑫达吃了一惊,“他、他们追过来了…,你、你确定他们、他们真、真的是官军,不会杀人?我、我看他们好像不是什么善类…。”
听了黄鑫达的话,再看看宋得贵等人手中明晃晃的刀枪,李旺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老爷,他们穿着官军的号坎呢!应该不会杀人吧…。毕竟您是济南知府…。”
“知府顶个屁呀!万一他们要是动粗呢?”黄鑫达忧虑地说道:“老爷我老胳膊老腿儿的可禁不住他们几拳!”
“这、这还真说不准。这些丘八们都是粗人,虽说不敢把咱们怎么样,可惹急了他们还真备不住要吃点儿苦头。”李旺猜测道。
说话间,身后的追兵越发近了。黄鑫达急得直跺脚,“那该怎么办啊,快想想办法,李旺!我的李老弟!咱们怎么办?老爷我还想着再多娶几房夫人呢…!”
李旺想了想说道:“老爷,他们追咱们追了这么久,心里一定憋着股火呢,要想让他们不动粗只有先平息了他们的这股怒火…!”
“哎哟,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卖关子了,我的老弟,快说说,怎么办?”
“老爷,难道您忘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李旺自以为是地说道。
“那还不快去!”黄鑫达哆哆嗦嗦地掏出几张银票,仔细看了看又恋恋不舍地塞回了怀里,转而取出十几两碎银子…。
“嗨,老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保命要紧!”李旺催促道:“人家好几十号人呢…!”
黄鑫达重又掏出了银票,小心翼翼地捡了面额最小的一张放到李旺手里,“能不给就不给…!”未等他说完,李旺已向宋得贵等人迎了上去。
“哎——…!”黄鑫达刚想喊,猛地看到宋得贵已经近在眼前了,吓得他将后面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是在嗓子眼里咕哝了一句,“我是想说,把那些碎银子还我,有十好几两呢…。”
再看李旺,踯躅地走到宋得贵面前,畏畏缩缩地说道:“各位兄弟消消气,兄弟是济南府衙的,初次见面,有不到之处还望各位海涵…。”说着,手里的银票递了上去。
宋得贵斜了他一眼,冷声道:“哼,你把咱们兄弟当成什么了?贝勒爷待咱们不薄,今儿若是收了你们的银子,宋某人当真是猪狗不如了!”他飞起一脚,将李旺踹了个跟头,对飘落在地上的银票却是瞧也没瞧上一眼。
“你就是济南知府黄鑫达,黄大人?”宋得贵朗声道。
黄鑫达犹豫了半晌,支支吾吾地挤出了几个字:“正、正是下官…。”
“哼,很好!”宋得贵道:“咱们家贝勒爷有请黄大人!黄大人,跟小的走吧!”
“你、你们家贝勒爷?敢、敢问是哪、哪位?”
“怡亲王府二贝勒,多罗贝勒,新任济南副将,溥廷!”宋得贵见黄鑫达还在犹豫,招呼一声,“弟兄们,请黄大人回田家了!”
“是!”周围的军兵二话不说,一齐涌上来,架起黄鑫达飞步向田家走去。
看到黄鑫达被抬进来的样子,我不禁哑然失笑。堂堂一个济南知府在一帮壮汉手中被拿捏得跟只小鸡相似,发辫蓬松、衣衫褴褛…,哪还有个朝廷命官的样子?
“这位想必就是黄大人了吧?你们也忒不懂礼数了,还不快快将黄大人放下!”我忍住笑吩咐道:“快,看茶,上座!”
双脚落地的黄鑫达双脚酸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哎呀,黄大人何须多礼?”我装模作样地快步上前掺起他连声说道:“虽说溥廷身有爵位,品级又比黄大人高了些,但毕竟是晚辈,何敢当此大礼?溥廷初到济南,还有诸多之处仰仗大人,咱们还是免了这些俗礼吧…。”
见我说得亲热,黄鑫达也逐渐放松了下来,他对我深施一礼,感激地说道:“大人前来济南赴任,下官未曾远迎,反倒让大人cāo心…,唉!下官这厢给大人赔礼了!”
“黄大人不必多礼,请坐。”我掺着黄鑫达坐下,又亲自给他端上一碗茶水,趁着他受宠若惊的当口,忽然提高了音量说道:“黄大人,按说我是武官,本不当干涉地方上的事情。但此事却不容得我不干涉了,有不当之处黄大人还是担待了吧!”
紧接着,我从桌上抓起一大摞村民的诉状和田家人的供词狠狠地丢到黄鑫达面前,冷冷地说道:“这是今天早上村民们向我拦路喊冤的诉状和田家人的供词!大人请过目吧!”
黄鑫达起初被我热乎乎地安慰了一番,如今又猛地被我泼了一瓢冷水,一时间手足无措,没了主意,他木然地拾起几份供状看了起来,当看到田家勾结小天王抢劫军饷一项时,不由得激泠泠打了个寒战,颤声道:“这、这不可能吧?”
“黄大人,你的意思是说我伪造证词咯?”我冷冰冰地说道。
“不,不,不!下官的意思是说,田家在济南素来享有盛名…,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黄鑫达连忙解释道。
“误会?十几把钢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你说是不是误会?!哼,若不是当地百姓淳厚,恐怕我的脑袋早已搬家了,而几十万两军饷也被小天王和田家平分了吧!”我yīn冷的口气让黄鑫达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腿一软又要下跪。
“黄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我重新舒缓了口吻说道:“我也知道,虽然田有发是你的老丈人,但你们一向来往较少,他们把一些事情瞒着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但是…,哼哼,黄大人,现在事情已经查实,你可不要再犯糊涂啊!田家犯的是谋逆之罪,讲不得半分情面!”
“是,是!大人说得极是!”黄鑫达忙不迭地连声应承。
对于黄鑫达恭顺的态度,我颇感意外。我本来以为我杀了他的老丈人,他应该会对我恨得咬牙切齿的,至少也应该耍一番无赖,报复我一下,但实际上看起来,他好像对我还敬畏有加。这是为什么呢…?
正在我疑惑的时候,黄鑫达强打着jīng神凑到我跟前,轻声说道:“大人,请容下官说一句话。”见我没有阻止的意思,他赔着笑继续说道:“田家勾结小天王抢劫军饷,下官着实不知,多亏大人英武盖世,破获了这个为祸地方的祸患,嘿嘿…,下官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呐!不过,前些rì子,郑亲王府委托下官在济南采办一批货物,因此,拨给了下官一批银子…。唉!也怪下官糊涂,竟然鬼使神差地存放在了田家…。下官也知道,错全在下官,大人破获了田家而没牵连下官已是天大的恩情了,但是…但是郑亲王府的这批银子可非同小可呀…。下官因此丢了xìng命事小,主要是郑亲王他万一怪罪下来…,只怕…只怕要牵连大人…!”
闻听此话,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黄鑫达连忙又说道:“当然,大人跟郑亲王府纳荣贝勒的关系下官是知晓的,下官也正因此才敢抖胆向大人道出此事…。还望大人看在纳荣贝勒的面子上,可怜可怜下官,千万给下官留条活路啊…。”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起黑塔曾经跟我说过,田家存储了一批黄鑫达给京里的达官显贵送礼的银子!我说田家怎么会存储了这么多金银呢,敢情是黄鑫达的脏银…。哼,这老小子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居然编出了郑亲王府采办货物的谎话来要挟我。只是可惜了田有发一家人啊,百十条人命在他眼里远没有银子重要!怪不得他看起来不恨我呢,哼哼…,瞧这样子只要我把银子给了他,田家就任凭我处置了…。
给他?还是不给他?我心里盘算着:只银子就价值十几万,还有那些古董字画什么的呢?算起来总也要有五六十万吧…。看在纳荣的面子上?哼,在京里的时候纳荣就几次三番地yīn我,让我看他的面子?做梦!哼,凭什么让我把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给你银子,让你去买官行贿,继续肆无忌惮地搜刮民脂民膏么?我呸!不给!就是不给!我暗暗地下了决心:到了我手里的就是我的!我好歹也是个贝勒,我倒要看你黄鑫达还有什么花招,敢把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