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王听从了宋瑞德的计策想要趁我军疲惫的时候偷袭我,没想到反被我包围在了县衙门口。
看到自己的计策成功,我不禁得意了起来,站在房顶上高声说道:“下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念在你们也是为了讨口饭吃,不得不造反的份儿上,我饶你们不死!只要投降的,我发放路费让你们回家——!”
听了我的话,小天王的手下都不由得心中一动,犹豫了起来。
“不要听他的鬼话,他是在瓦解咱们的军心——!”宋瑞德针锋相对地高声喊道:“你们几时见过官军抓了咱们的人还会放的?不全都是一刀一个杀了吗?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哈哈…,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释放俘虏?”我冷笑道:“你们已是瓮中之鳖,我又何必骗你们?”
“哼,官家素来无义,这是你们秉xìng使然!”宋瑞德寸步不让。
“好,很好!”我冷森森地说道:“我数到三,若没人投降,那你们就在黄泉路上作伴去吧!”我缓缓地举起了右手,“弓箭手准备——!1——、2——…”
高亢的声音在人群中回荡,随着一个个数字从我口中蹦出,恐惧的气氛在敌军中迅速蔓延,望着一簇簇寒光闪闪的箭头,谁都知道一旦我念出“三”那将意味着什么。敌军动摇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交头接耳,继而竟有人低低地啜泣了起来…。
我心中不忍,缓缓地背过了脸去,狠着心张开了嘴巴。但就在我将要喊出三的时候,冯敏忽然跨前说道:“大人,念在小的跟他们有些交情的份儿上让小的跟他们说几句话吧,或许、或许能挽回一些什么…。”
“嗯,”我点点头,趁机押后了放箭的命令。
“弟兄们!咱们在一起的rì子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我冯敏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想必心里是清楚的…。看着你们这样白白地丢掉xìng命,我、我这心里难过呀。”说到动情处,冯敏已是眼含泪花,“副都统大人说得对,咱们并非真心实意地造反,咱们都是为了能吃口饱饭呀!我也知道,过去是官府逼得咱们走投无路,不得不反,但现在有副都统大人给我们作主,咱们何必还要无谓地丢掉xìng命吗?你们难道就不想念你们的父母亲人,不想过安安稳稳的太平rì子吗…?弟兄们呐,大人没有说谎,真的没有说谎,投降的兄弟们全都发了路费回家了…。弟兄们,你们就是不为自己着想,还要为家人想想,你们无依无靠的父母双亲正等着你们回去…”
正说着,忽然包围圈中飞出了一支利箭,“嗖”的一声奔着冯敏的胸膛飞来。我暗叫一声不好,伸手向冯敏推去,但事起仓促,加之利箭飞驰的速度实在太快,我仍是慢了半拍,只听冯敏“哎哟”一声惨叫,左肩头中箭,身子打了个趔趄,险些从房顶上摔下去。
此时,被包围的敌群中一个洪亮的声音高声喊道:“弟兄们,别信他的鬼话…,咱们冲出去才能保得活命,是爷们儿的,跟我杀——!”
“杀…!”霎时,敌群中蹿出了一股人马,裹挟着大批同伴疯狂地向前冲来。
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不是送死么?不知死活的东西…!”我虽然不忍杀人,但也清楚,这里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于是,我果断地命令道:“弓箭手——!放!”
“嗖!嗖!…”一支支离弦之箭携着怵人的风声,带着冷森森的寒光如苍乱的飞蝗一般激shè而出。
“啊…!”箭雨覆盖之下,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惨叫着猝然扑倒在地,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尸体。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鲜血染红了街道,也刺激着双方士兵的神经,麻木着他们的意识。战士们只是一味地开弓、放箭,再开弓,再放箭…,而敌人也同样是木然地迈过同伴的尸体,踏着他们的鲜血,机械地向前挪动着步子,直到身上插满利箭,颓然地倒在地上。
但他们的死并非毫无意义,终于,一部分小天王手下的人冒死冲破了箭雨与战士们搅在了一处。
我站在高处,纵观整个战场,小天王的手下已经很明显地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那些胆小怕事的,他们落在了后面已经开始放下武器投降,而另一部分则是小天王的亲信和死硬分子,他们约有二百多人,正在包围圈中左冲右突,有几处兵力薄弱的地方已经堪堪抵挡不住了。
“大人,怎么办?咱们的人太少了…!”肖兴指着被突破的几处地方,焦急地说道。
“唉!有什么办法呢?跑了就跑了吧,反正他已经元气大伤,至少在短时间内对咱们没有威胁了。”我无奈地说道。
“要不要让陷阵营突进去,袭杀小天王?”肖兴建议道。
“还是算了。”我指着正从突破口蜂拥而出的敌人说道:“现在他们已经是亡命之徒,任凭谁上去都免不了要吃亏,还是不要让弟兄们妄送了xìng命的好。哼,放心吧,在山东他们已经没有了立锥之地,跑不了他们的…。”
说话间,小天王在一群残兵的护卫下已经突出重围,没命地向最近的东城门跑去。
“弟兄们,追啊——!莫让小天王跑了…!”霍林高喊着,随后带人追了下去。
我本想命令鸣金收兵的,可还没等我张开嘴巴,忽听东门方向传来一阵人喊马嘶的声音,紧接着,有人高声喊道:“弟兄们,前面是乱匪,开火!”
“砰砰…!”一阵急促的枪声传来,刚刚突出重围的小天王等人忽然遭到乱枪shè击,顿时被放倒了一片,侥幸活着的都连忙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见此情景,在后面紧追不舍的霍林大喜,高声问道:“哎——!前面的兄弟是达兰台大人的部下吗?咱们是八旗副都统溥廷大人的属下!弟兄们,小心别伤了咱们的兄弟…!”说着,他兴冲冲地向前跑去,“弟兄们,上啊,活捉小天王!咱们的援兵来了…!”
对面的人显然是听到了霍林的喊话,枪声渐渐停了下来,但很久都没有人说话。我觉得奇怪,心中隐隐地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肖兴!快把霍林他们叫回来…!”
但还没等肖兴有所反应,枪声又突然响了起来,铺天盖地的弹丸刹时间不分敌我地笼罩了小天王和霍林。我们分明看到霍林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师弟——!师弟啊…”肖兴和纪秉义大惊失sè,不约而同地向前扑去。
“快拦住他们!全队收缩,向城外撤退——!”我断然喝道。
从突兀的枪声中,我意识到,来的这些人配备了大量的火枪,应该是绿营兵不假,但他们的目的却并非只有小天王,而且要对我不利!他们是什么人?是不是达兰台的手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们为什么敢向堂堂八旗副都统的人开枪…?
虽然心中有诸多困惑,虽然我也很想给霍林报仇。但我却不敢停留,直觉告诉我,来的这批人早有准备,我们这支疲惫之师决不是他们的对手。多停留一刻,我们就多一分危险。我不能不考虑自身的安危,更不能不考虑手下五六百名弟兄的安危!总之一句话,我不能因小失大,只要人活着以后就有翻本的机会!
“大人!他们是绿营兵,俺认得他们!他们打了咱们的兄弟,咱为什么还要撤退?”汤钟瞪着眼睛,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替霍林鸣不平,“nǎinǎi个头,老子要拉他们陪葬!”再看其他人也全都是愤愤不平的满脸恨sè。
“我说撤退!”我肃然道。
“他们不就仗着有几杆鸟枪吗?还真敢打老子怎么的?嘿嘿,俺就不服了…”汤钟恶狠狠地依旧不依不饶。
“这里是战场!不服从命令者,斩!”我冷冰冰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就像在众人头顶悬了一把宝剑,大家不由自主地闭紧了嘴巴,默默地组织队伍向后撤去,就连平rì里喜欢唧唧歪歪的汤钟也只是咕哝了几句什么,一瘸一拐地走了开去。
我虽然嘴硬,可心里却觉得对不起大家,尤其是对不起肖兴和纪秉义。毕竟现在这种撤退就意味着逃跑。先不说窝囊不窝囊,单是不能给霍林报仇就是对他们的奇耻大辱!见两人咬牙切齿地失声痛哭,我也不禁心中泛酸,本想安慰他们几句,可走到跟前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悲叹一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节哀顺变吧,血债要用血来偿!只是眼下…”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大人,您别说了,小的明白!现在咱不是人家的对手!”肖兴面目狰狞地说道。
“唉!你们知道就好,rì后我定会设法惩戒元凶!”肖兴的理解让我心中好过了些。
“大人,小的别无所求,但求一战!”纪秉义瞪着猩红的眼珠子,满眼都是凶光。
我知道,以他这种状态,一旦打起来必然是死战不退,可拒绝他又恐怕伤了他的心,我不禁犹豫了起来。倒是肖兴明白事理,替我解了围,“师弟,不可任xìng!你且听从大人的吩咐,先去收拢部队,再计议如何拼杀不迟。”
“唉!”纪秉义看看肖兴,又看看我,情知我们不会答应他的要求,他倒也利索,擦了把眼泪,恨恨地执行命令去了。
我再想宽慰肖兴几句,却见赵显收拢住部队,过来问道:“大人,这些俘虏怎么办?”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机。
“愿意跟咱们走的,编入队伍。不愿意走的,扔下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我的回答让他微微的有些意外,可我却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带上你的人马上去北门,给我死死地守住了!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大人,有这么严重吗?”他不以为然地说道。
“情况要比你想象的严重得多!”我叹道:“也许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咱们又中了别人的圈套了…。”
枪声渐渐稀疏了下来,远处传来一个公鸭嗓的嚎叫声,“弟兄们,上啊——!大人吩咐了,里面全都是乱匪,一概格杀勿论…!”
听到这话,我手下的人也似乎意识到了我命令撤退的深意,全军六百余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动作。
随着我们渐行渐远,身后的零星枪声也被喧嚣的喊杀声淹没了,只是这种喊杀声极不对称,多半是一方的惨叫而另一方却是幸灾乐祸的狂笑和呵斥。这一定是绿营兵在屠杀小天王的残部了。
身后的喧嚣方兴未艾,突然在我们的前方也传来了激烈的喊杀声,同时左右两翼也有了动静。
我们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