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传真仙 第二回 扶仙醉

作者 : 三载十年

()秦凯想到夺魁首的那个女孩,脸上有些神往。她叫啥来着?祗祠芳?呃,还真是个生拗的名字,而且想想那张烟火全无的脸,秦凯身上就有些发硬。

纯阳派的外门弟子历练有很多种,可刚入门的无外乎打柴挑水生火做饭什么的,可怜秦凯才甩月兑了长随的身份,就变成了一介伙夫。

这里是纯阳派后山山场,秦凯他们的活儿并不多,每rì忙活完了,众人都有自己的事儿做。他心xìng活泛,懂得结交,进门半年,见谁都是笑脸盈盈,虽然也有斗气的时候,可事后又跟人家打成一片。

和秦凯一起的有几个生xìng木讷的,他常把自己手里的活儿卸到这些人肩上,劈柴下山分一点,抓鱼归来要几条,一天下来更是闲到蛋疼。

山场是外门弟子走锻体路子的地方,进门第一年干琐碎杂事,来年就会有仙师下来传授锻体的功法,可让秦凯有些不忿的是,这一届前两试的弟子却没一个学到功法的。

私下找人问了问,秦凯才知道,考语上等的说辞是说干歪门杂事不错,祗祠芳那种人才会在来年得到垂青,至于自己,大抵算是内门选拔时的垫脚石了。

纯阳派有个默许的事儿,这件事是关系到秦凯等人将来的关键所在,就是宗门并不排斥弟子之间相授功法,所以十年一次的内门比斗,敢出头的都是有功法在身的,不论这本事是从何处学来。

眼看着天幕又沉,秦凯坐起来,打个哈欠,把嘴里快咬烂的草根吐出去,这些都是随地挖的,可身在仙山,生长出来也多少受到了灵气的滋养,借着吞吐残根汁液的时机,尝一尝“灵气”的味道,这略微的不同之处让秦凯在弟子中显得有些另类,人人都还用世俗的那副眼光来看待他。

rì复一rì,第二年开chūn时,外门山院里就迎来了一位贵客,这是从旁边高崖上扶山下来的仙长,为的就是给祗祠芳几人传功。

仙长也不避讳秦凯等人,将祗祠芳一行四人从中堂喊到偏殿,亲**待了修炼心法道诀,又传授淬体的法门,等施施然拜别了外门执事,返归山上,不知不觉就过了四个多时辰。

外门有外门的规矩,纯阳派虽然分成剑宗和气宗,可真正cāo持起来,还得靠几个司衙,这里头有慎事司、奇物司、符箓司,戒备司、气法司、宗事司、掬药司和煅烧堂,每个司衙里都有剑宗和气宗的两位长老商议决策大事,至于外门那边,只安排了个刘五庸长老,上下打点疏通关节。

刘五庸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的模样,衣冠穿戴从来都是一尘不染,连脸上的胡须都每rì修葺,每见到外人,都是笑呵呵的,任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可内门里头有句话说的真切,“外门就是个养老的地方,刘五庸修行无望,这才给贬到中间来的。”

外门虽然在刘长老治下多年,可身为外门弟子时,见过他的却真不多,这个老头子除了十年一届的内门选材时露个面,其他时候只在斧劈崖上打坐练功,只在外门培植了几个亲信,掌管诸事。

自从传法仙师走了以后,外门的几个管带看祗祠芳的神sè就和善了许多,一点生硬的话儿都不会说,连腰杆子都软了下来。秦凯看到这些,拉住身旁的一个胖子,撇嘴嘲讽说,“瞧见没,这就是市侩,他怎么就知道咱们将来不能步入内门呢?”

胖子叫吴芳德,私底下却得了个“不碍事儿”的名号,他跟秦凯走得很近,平时吃喝都混在一起,很多积年形成的规矩都是从这张嘴里吐出来,才被秦凯听去的。

对秦凯的话,胖子有些不以为然,陪着哼哼冷笑了两声,跟着众人散开回屋的时候,扯住秦凯又说,“说的轻松,你知道百年十届内门选试一共有几个上等弟子突围而出么?”

秦凯见他又挥起肥厚的手掌在自己眼前晃悠,嘿嘿笑了两声,数落说,“行了行了,这话听得耳朵都生茧了,不就是一手之数,五个人么,至于么,总跟我提这事儿,大好的豪情都给你败坏了。”

吴芳德领着他走进自己的屋里,关上门,从床底下拽出一个泥塑坛子,搬到桌上,把灰吹开,拍着坛子对秦凯说,“行了,跟你说过好几回,让你见识见识,今天恰好是祗祠芳小妞得偿所愿,所谓普天同庆,咱们也仗着xìng子喝点酒。”

纯阳派对门下的把持虽然严苛,但并没有口舌方面的忌讳事儿,谱曲的未必亲自去唱,唱曲的未必按着谱子来,调调自然也就有差池,代领刘长老命令,掌管外门杂事的熊邦就私立下规矩,不准外门弟子饮酒。

秦凯早听说吴芳德这里藏着猫尿,好哥哥叫了不下千百回,今儿终于能解解馋了。吴芳德这人确实有些门道,秦凯最惊异的一点是,这个胖子一年一年的不下山去,怎么就在纯阳派外门呆了快二十年。

每问这事儿,吴芳德总是哼哈着拿话遮掩,到后来,秦凯也就懒得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何必让人家委曲求全难做人呢?所以酒敞开怀喝无妨,话说地可得留些余地才好。

吴芳德排开泥巴,顿时一股陈年酒香溢满整个房间,秦凯跟着三少爷,花酒没少吃,虽然没碰过女人,可也生出酒瘾来了,这会儿“咕咚咕咚”吞着口水,抬手抓起茶碗把水泼掉,就要去拿酒坛子。

吴芳德摁住他的手,仰脸笑着摇了摇头,小声说,“这酒叫扶仙醉,那可是好东西,宗内的人都喝不到的,你这么一大茶碗下去,难保不醉倒在我这里。”

秦凯拧脾气也上来了,不以为这是在劝诫自己,只当他是找自己斗酒的,便把胸脯拍的“梆梆”响,自夸起来,“少爷我家里就是开酒坊的,任你是马尿还是玉液琼浆,老子都生受得起,行了,别扯淡了,赶紧麻利点整个茶碗,咱俩才好对饮几杯。”

吴芳德见劝不下了,心里还惴惴不安,早知道秦凯如饥似渴到这般地步,这酒说什么也不能拿出来不是!

他也是心里高兴,这才有些放浪形骸,不知道收敛了。

吴芳德原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之后,祖上文武能人不胜枚举,到了他这一代却因为迷恋一个女人,被家里除籍赶了出来,这些事儿都是陈年旧事,原来自己捂在心里还当个秘密,现在说出来却又有贻笑大方,不值一晒的意思了。

吴芳德的意中人就在纯阳派内门,两人当年同上斧劈崖,可他空得了个上等的考语,纵眼见到自己的意中人被抬籍到山上去,又赐名号,心里虽然有些高兴,更多的却是惆怅,他知道再错过这一界,自己跟她就真的是再无交割了。

吴芳德别的都好,就是心胆小,外门年长的弟子切磋,血肉横飞的情形见了几回,便绝了修炼的念头,可每在夜里梦见意中人朝自己招手,醒来时一身胆气勃发,推门走几步就又怂了。

岁月不饶人,吴芳德硬壮胆子要在这一届考较里夺个彩头,好去跟自己的意中人在山上双宿双飞,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心xìng,他才把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好东西一股脑塞给了陈虎荣——跟祗祠芳一样得了仙师传功的青年,当然,求的回报就是师传功法,吴芳德要跟从仙师嘴里说出来一字不差的传承。

秦凯不知道有这一出,只放开肠胃喝了半坛子酒,只最后放下茶碗,站起来要告辞的时候,头脑昏沉沉天旋地转一样。

吴芳德自有分寸,浅尝辄止,见秦凯酒态娇憨,便拿话出来挤兑他,不过说完了还是劝秦凯先歇在自己屋里,等来rì醒了酒再出门。

秦凯刚过了十五的生辰,最受不得这样的调侃,强打jīng神谢绝了吴芳德的好意,出门走了几步,迎风吹了两回,身子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连带着脚下踩棉絮一般沉一脚,浅一脚在外门弟子宿院里乱走。

他迷路了,神智偶尔清醒,更多的时候却浆糊般搅成一团,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还怎么找自己的家门呢?

接天峰是一柱双峰,分落纯阳派内外两门,它气势雄伟,就是周围拱其威势的十几座伴山,也一样是风景如画,不论chūn秋雨雪,这里都是四时天气。树木参天,花红叶绿,鸟鸣蛙叫伴着野兽的叫声,恍如人间仙境。

话说回来,这可不就是仙境么,上头住的都是仙长,修真界的能人。

秦凯在山上乱走了半天,渐渐从徜徉大道转到了山野小径上,这时天sè如墨,离着主宅越发偏远,就越见不到光亮,只头上一轮皓白的悬月在云影里时隐时现。

秦凯心里也晓得走的不是地方,可无奈腿脚不听使唤,眼看着又入歧路,山势愈发陡峭,连脚走着还总朝下歪,只纵着xìng子又走了一会儿,隐隐听到前面瀑布击水的动静。

这里是生在半山处的一处悬潭,上下都是如白练一般的瀑布,无时不刻不在冲刷着,让两侧的山石总也是湿哒哒的。

秦凯脚下一滑,坐在地上,一路加速朝下面水潭里冲去,憋在肚子里的酒登时化成冷汗喷发出来,连昏沉的头脑都乍然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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