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魄的死在九天御剑宗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对两个急着赶路的人来说是进不了心的事情,就是山红的失踪对秦玉阳来说是个不小的麻烦,好在崔魄死无对证,自己地气灵枢的境界也不会被人当成是凶手来追查,赶紧到顾天吉那里去复命,顺带看看今年新入内门的师弟妹们,才是正经事。
借着两张神行符,秦玉阳和秦凯两个人转眼就到了帮着看马匹的客栈,在这里又歇了两天,才回接天峰。
路上秦凯问起过崔魄重伤的事,秦玉阳杜撰了个蒙面人的身份,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高手,三两下就把崔魄打得吐血,至于后事,自己昏了半天,倒还不如秦凯知道的多些。
秦凯会信这些话么?这并不重要,他从秦玉阳的嘴里听出两重意思,第一是,自己跟崔魄的死没怪系,第二是,有人借机杀崔魄,想引祸水到纯阳派的田地里。算啦,反正自己就是个外门弟子,关心的多了,还让人觉得好上杆子。
顾天吉对秦玉阳叙述的经历更要多考虑一些,他历练足,心底里不信秦玉阳的说辞,何况这话中破绽太多,撂下这头,提及韩城衣跟崔魄勾连一气的旁证,也因为崔魄的死,变成了无头案。于是,韩城衣只能再过一阵子耕作渔樵的舒坦rì子。
秦玉阳的确是秦方致的儿子,可他又是玉阳真君的事儿却没几个人晓得。秦方致掌管奇物司,如果说宗事司库府里都是些知名的宝贝,那奇物司库手里就大多是让人模不清名堂的稀罕东西。
他是个不好说话的闷葫芦,心高地却能登天,顾天吉等人对自己这个师兄的了解,仅仅建立在几百年前,上代掌门曾钦点秦方致接替自己的衣钵,可他却借故把职分推给了别人,自己整天泡在奇物司的物件里头,乐得其所。
奇物司的东西有得自传承的,也有门人云游四方淘回来的,都扔在奇物司的库府里,大多事后就会被忘记。
九州界之上是三十三天真仙境,虽然近来没人见过游走仙人,可与他们相关联的事迹却数不胜数,那些四处转悠着发掘传承的也是大有人在。
天仙的宝贝蒙尘世间,这也不是稀罕事儿,秦方致曾得过一枚篆着“玉阳”俩字的玉钱,外观看上去就不是凡物,却又推敲不出用途来,他已是两百多岁的人了,把玩玉钱没几天,家里就传出来说,道侣夫人有喜了。
秦玉阳生下来的时候就不哭闹,只把她娘的生机都吸尽了,秦方致凭吊完媳妇,做过七七四十九天往生道场,转头看到这张脸,就联想起那枚玉钱,师兄弟都让他给孩子起名,秦方致脑子一昏,“玉阳”两个字就月兑口而出。
如法身随,这个说法是典籍上明录着的,纯阳派上下万把人也从秦玉阳身上见识到了啥才是天分,虽然这小子从不踏实修炼,可境界还是高人一筹,只在地气灵枢才停下脚,止步不前。
顾天吉私底下早就说了,将来让秦玉阳挑担子,这些年也有意借事儿来打磨他的xìng子,去九天御剑宗求证是两方面人的盘算,除了顾天吉早就会意秦玉阳,剑宗的几位长老却是想借崔魄的手把秦玉阳杀了,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崔魄死无全尸,九天御剑宗分崩离析的消息一天飞遍整个朔州宗门,秦玉阳还是安安稳稳过rì子,剑宗的长老却吓出来蒙头的冷汗,半步塑yīn化阳修为的人就这么死了?!
两个人回到纯阳派,秦凯去找祗祠芳,偌大的场院里花木依旧,只没了璧人,“看来她是真抬籍去上面啦!”
外出这些天对秦玉阳来说是个历练,秦凯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把秦玉阳在客栈里跟自己说的话记在心中,时常回味,裘阜的死就不再是一种束缚。
“人生生死死的,都有因果在里面,山红想害我,我却没杀她,崔魄也想害我,我也没杀他,两个人都会死的,如果没有我,他们却还能好好的活着,可现在呢,还不是死在自己的贪心上头?”秦玉阳说。
“可山红没死呀?”秦凯问。
“她无路可走,跟死有什么分别?崔魄是那么放心门下的人么?这世上有种丹药,毒xìng浓烈,发症缓慢而痛苦,用它来约束人再好不过。”秦玉阳哈哈大笑,曾共鱼水之欢的女人,死去活来放在心上,这辈子除了憋闷就没活路了呀!
秦凯回到自己家里,门缝下面塞着一张便条,是吴芳德留下的。弯腰把纸拾起来,秦凯看着地上显露出来的那块光洁痕迹发呆,“自己出门这么久了么?灰尘这么厚厚一层!”
吴芳德在内试里已过八关,再有一步就是鲤鱼跃龙门,能跟胡玲儿私会月下,他豪气干云地写了这封书信给秦凯,信里全是对明rì的畅想和对秦凯的勉励。
把纸上的东西看完,秦凯也没坐,就开门出去找跟吴芳德。
院子锁着,里面也没动静,绕到旁边跟吴芳德搭邻居的弟子问,“隔壁住的人呢?”
“吴芳德?死了几天了,你还不知道?”那个人说的好像吴芳德这人可有可无。
秦凯心头沉沉一坠,吃惊地问,“死了?他不是去内门了么?”
“内门?哈哈,笑话,凭他的本事?”那个弟子有些怪异的看着秦凯,吴芳德朋友不多,秦凯他是认识的,去隔壁吃过几次酒呢。
“怎么回事儿,我看他还给我留了书信,怎么回来连人都钻地里去了呢!”秦凯叹了一句。
“吴芳德用歪门心思,想一步登天,每轮较量的弟子,他都在头天夜里去踩人家的门槛,留些东西当订金,用来买胜负,若是第二天那人能放水,还会再得些宝贝。”
秦凯想了想吴芳德的xìng格,对这个弟子的话深信不疑,原来还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越后面的对手,本领越是高强,大家都是闯荡八天才站在一个台阶上,自也不会差太多的,事儿就坏在祁门定身上。
吴芳德做得小心,还是被人听到了风声,慎事司接到密报,就插手最后一轮内试,给吴芳德调了对手,结果在演武台上,他连一招都没走下来,就被对面的人穿个透心儿凉!
弟子说完就走了,秦凯自己站在那里,虽然对吴芳德并没太多好感,可还是觉得他的死带走了一些东西,连着心里也畅快了许多。
退回吴芳德的院门前,执事府里近来忙活着抬籍弟子交接手续,并没来拾掇吴芳德的东西,秦凯发现自己好像变了很多,七八年前的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若是原来的自己,早就进去“打死人劫”了,那还消得犹豫,他憨憨笑了两声,跳了进去。
屋子总是死的,现在人也死了,整个院落都显得悲凉寂寥,从窗户跳到房中,秦凯心头被那股熟悉的感觉塞得满满当当。
几个暗格里放着吴芳德的宝贝,秦凯都敲打机关取出来摞在桌上,二十万两的银票少了一半,玄英剑和步仙丸没有找到,几味药材倒是都在,塞在一个木匣子里,散发出一股迷香味儿,除此之外,还有些零星小物件,都看不出用途来。
秦凯心里祭奠了一下吴芳德,就从床上找出一块方布巾,把东西都卷了起来,系成包裹拴在腰上,回头又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就顺着原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裘阜没有贪心就不会死,秦凯很满意这个答案,他把从吴芳德那里得到的东xīzàng好,又在床角底下找出那块石头,心里虽然还对裘阜译成的行书记忆犹新,可握着石头参详心里的“冥冥道赋”总觉得踏实点儿。
这仅仅是一篇炼心的功法,结合自己的经历和感悟来参详,显得并不深奥,秦凯现在的心境非常适合修炼,刚经历过风浪的他内心平静无比。三百五十个字的功法好像是为现在的他量身定做,初阳刚露头,秦凯就在入定中醒来,睁眼辨了下时辰,他又沉心观想起自己意会的地气灵枢之境。
这一闭眼,又是一整天,从醒山钟而入,从落山钟而出,秦凯张口吐出一股浊气,站起来死死攥着石头,观想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该叫你师父,还是……陈素?”他轻轻地对石头说道。
当冥冥道赋首尾连接成篇,印证完的时候,一幅字画出现在石头上,这次还是不认得的篆字,除了开头用行文写着一段话:
“初三卷,法如我身,行法如流,奈何彼心蒙昧,惮惮畏之,山花草木无心,故能盛万法如一,君且学葱茏之术,才能达海纳百川之宏愿。”
有了前车之鉴,秦凯知道这篇赋来的就有些不合时宜,虽然不太懂得,可说的应该是炼体之法。现在的九州界,炼体着意强身,而这点睛之言却让秦凯觉得有些玄奥,它立足点更高,不求强、高、壮、健,只为将来能容纳万法而洗练筋骨,若说大成的标准,无疑就是心身合一。
秦凯把石头放回去,出门想去膳食房找点填饱肚子的东西,刚走出胡同,就有个弟子疾走过来,喊他,“秦师兄,有位师姐找你,就在执事府前的方场上。”
时隔不到一个月,秦凯和祗祠芳的身份已然发生改变,这个女人身上的衣裳都换掉了,舍去灰纱白素,变成了鹅黄柳绿的装扮。
秦凯没说话,祗祠芳就先开口道贺,“恭喜师弟了,走出迷途。”
“嘿嘿,同喜同喜,恭贺祗祠师姐荣升内门,就是不知道受哪位长老的栽培啊?”秦凯笑眯眯地问。
“哦,现在顾天吉坐下学道。”祗祠芳笑了笑。
“那又在哪里领差?”秦凯说着,两个人虽没交流,却一齐朝悬潭那边走去。
“嗯,落了个轻松,在秦方致手底下听差。”
“秦方致?”
“是,奇物司。”
“哦,了解,了解,秦玉阳他爹嘛!”秦凯恍然大悟状,又接着说,“这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不必劳心费力的去跟人勾心斗角。”
祗祠芳还不清楚剑宗和气宗的争斗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秦方致却是个中间派,不论谁持权利,只要不去搅扰他磨蹭奇物司库府里的宝贝,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祗祠芳笑着感叹说,“行啊,出了趟门,回来就像是换了个人,脑子里塞了这么多东西。”
秦凯也不是白陪着玉阳真君出了趟公差,耳朵里听到很多关于纯阳派内斗的事情,听祗祠芳有调剂情绪的意思,他赶紧说,“这都是旁门左道,倒是rì后还得靠师姐多照顾。”
“我看你跟秦师兄走的很近,杜师兄虽然话少,可每谈及你时,还是赞誉有加,攀扯裙带关系,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吧!”
“就是攀扯裙带才得找师姐你啊,他们都是爷们儿,怎么……,唔,今天月sè真是不错啊!”秦凯话题有点偏颇,赶紧自己悬崖勒马,刹住车。
祗祠芳脸有些红,她冰山的模样可不是装出来的,从前没有男女之情牵挂,人争不过天,到了发情的时候,这心扉就自然而然敞开了,秦凯也不知是不是钻了这么个空子,祗祠芳也不晓得这是不是就是情愫,两个人都是初涉感情,话头可能荤一点,心里却还围着藩篱。
云随风动,流淌在天际,月头遮遮掩掩,总不肯露出整个身子,恍如娇羞的美人,祗祠芳看得有些痴,秦凯心里挂念着她对自己的好处,练石头上的功法又缺个互相印证的人,抬头盯着祗祠芳的侧脸看了半晌,开口说,“师姐,我这里有一篇功法,你要看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