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致点点头倒没再多说什么,出来沿着路各地转了几圈,他知道自己这一病,弄得奇物司人心惶惶的,弟子们百般掩饰,可心底的不安还是多少显露出来。他说的最多的是勉励的话,等到晌午的时候,不顾凌何帆等人的反对,破天荒去奇物司的膳食房里陪着弟子吃了顿饭,安下众人的心,回到秦宅的时候,秦玉阳正和老何等人聊天。
“爹,回来了?”
“嗯,怎么在这里等着?饭吃了?”秦方致笑着问。
“唉,别提了,秦凯醒了,jīng神渐旺,可浑身使不上力气,一起过去瞅瞅?”秦玉阳当着下人的面,略一提及,秦方致就赶着脚改道往自己的住处走。
现在不是起风的季节,又是才过正午,门窗洞开,偶尔起一阵凉风,吹得躺在床上的秦凯直哼哼,秦方致进门看到他这幅尊容,气不打一处来,可心里还是高兴着呢,他走过去也不说什么,捞起秦凯的手腕模了会儿脉,见秦凯盯着自己笑个不停,便拉下脸来说,“还有闲心笑,看看你自己。”
秦玉阳站在他爹后头,朝秦凯眨了眨眼,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个情形,我刚也试过,这小子脉走的是衰象。”
秦凯不解的问,“什么是衰象?”
“玉阳说的不错,我捏你的脉,就好像手里摁着一条龙,任由它这么翻腾下去,你的jīng力还能撑多久?”秦方致说完,不见秦凯有什么反应,开口问起他yīn煞的事情,“几位师叔作法把我的yīn煞转嫁到你身上,可我看你怎么倒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秦方致虽然落下残疾,可捡回命来,这让秦凯心里抹了蜜一般,他开口说笑话,“我龙jīng虎猛,您老人家年老体衰,怎么有的比?”
秦玉阳哈哈笑着朝他伸出拇指来,秦方致先笑了一声,想装出生气的模样,好不容易冷下脸来,却又憋不住跟着笑起来,他弯腰轻轻拍着秦凯内侧的肩膀问,“起不来么?”
秦凯胳膊向后用力撑了子,脸上的汗霎时就都钻了出来,他咬着牙坚持了片刻,身子重重的落在床上,“不行,也不知怎么了,身上满是力气,可就是不听使唤。”
秦方致蹙着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落在秦凯的身上游移不定,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直着腰回头看了看秦玉阳,转脸说,“你这得静养,编录处那边的活儿扔给别人吧,玉阳,找个人接过来,还有,秦凯这边找几个贴心懂事儿的丫鬟过来伺候着。”
养病养病,病得养着才能把身子修补好,可秦凯在这炕上一趟就是三个多月,满满地度过了一个酷夏,等凉风吹遍山坳的时候,这才能在丫鬟的扶持下,到院子里转转。
rì子过得快,睁眼闭眼就是一个chūn秋嘛!秦凯不是个好闲的人,可身子却把他的心拖住了,平时听丫鬟说些秦家例外的琐事,偶尔有奇物司的弟子过来探望,甚至连凌何帆都过来了两回,他现在胆子大,自从听说了念chūn疯了的消息,便常在秦家这边走动。
祗祠芳倒也来过一回,却被丫鬟堵在了院门外,回来复命的时候,多嘴多舌的小丫鬟坐在秦凯的床头上,一边剥桔子,一边好奇地问,“公子,我看那个姐姐挺记挂你的,怎么不放进来呢?”
秦凯吞了一瓣橘子,酸溜溜地好像牙花子都变软了,他呲起牙数落说,“荃儿妹子,你这心管得可真宽,嗯,橘子酸了些,来点别的尝尝。”
小丫鬟叫冷荃,原跟着三姨娘那边,是秦玉阳专门过去要过来的,她上几辈子都卖给了秦家,按说是个下人的身份,可三姨娘偏偏宠她,秦玉阳也喜欢这个伶俐多事儿的小丫头,隔三差五去请安的时候就会给她捎带点小玩意,凤头钗啊、镯子啊、胭脂水粉什么的,所以冷荃到了这边,跟秦凯分得虽然清楚,可真干事儿的时候,就像是个水灵妹子。
他俩在一起三个月有余,关系实在,关上门什么话都敢说,冷荃看着没心机,把喜欢秦玉阳的事儿都说给秦凯听,秦凯便帮着出主意,跟他说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要拴住秦玉阳的心啊,首要就得会打扮,是啊,就像是温蓉,秦玉阳又是怎么上的这个女人的床呢?
还说祗祠芳的事情,听了冷荃的话,秦凯心里有苦难言,他对女人初发懵懂的一颗心都给了祗祠芳,躺着的时候,也会想这些事情,rì子如酒,闻着勾人,过喉沙辣,到了肚子里又是一种滋味,有句话叫动静皆宜,其实说人就是,不能总忙个不停,有空歇着的时候,回想回想,这才能参透生活的真谛。
秦凯喜欢祗祠芳么?每当他这么问自己,久而久之,心里也没底了,听到祗祠芳来看自己,他觉得现在不是相见的时候,便让冷荃帮着回绝了,说是已经睡了,可大白天的睡觉,这话听着就有些冷啦。
冷荃把祗祠芳压在门前的提篮送进来,上面是新鲜的瓜果,旁边还用笺纸折了个漂亮的花结,拆开看,写的是祗祠芳进来参悟的功法心得。
秦凯大眼看了看,就把纸塞到枕头下面去了,冷荃以为这是情信,闹着要看,秦凯苦笑不迭,他只是没心思看这些东西,自从两篇道诀因缘际会之下融合为一,他忽而对什么都不在乎了,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境,秦方致来的时候说过,这在道途上有个说法,叫“自作茧”,眼看着秦凯就要破茧成蝶了。
地气灵枢的境界,心境却有些超月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对他来说没什么分别,不能掌控的东西,花心思也没用。
念chūn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冷荃跟着三姨娘打小混到大,把事情看到眼里,喜在心头,就在秦凯的耳朵边上唠叨,说是报应。
秦凯并没见过念chūn,也猜不到他的xìng命居然和这个女人拴在一起过,念chūn下药害秦方致,秦凯去救他,却也因此躲过了凌何帆的杀招,只是汉湘的一条命就这么丢了,慎事司追查了一个多月,这个无头案就压在卷宗里,塞到了橱柜中,长老们要忙的事情多,下面的人不吃鞭子就不会努力办差,只是纯阳派的内务戒备加强了不少。
当这一年快过去的时候,秦凯才下了床,可他一点灵气都动用不得,只能看着心丹灵种在那里自己玩自己的,抽了个暖天,去库府找秦方致,把自己内里的病症说给他听,老头子捋着胡子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
秦凯不想让老人太牵挂自己,看了看屋里的摆设,笑着说,“老爷,怎么我这些天没来,这里到好像是换了个地方呢?”
自从上次逃过一劫,秦方致就差人把这里的东西都动了一遍,名义上是除晦气,可实实在在的说,老头子每每坐在这方榻上,就会想起秦凯来。
他对秦凯有知遇之恩,可秦凯又救了自己的命,这个圈画的可真好,就是这几个月里,不论是秦玉阳的隐疾还是秦凯的内忧,老头子都没在这库府里找到决策之道。
秦方致收起念头,笑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一块地方,“来,过来坐下。”
“老爷,这不合适呀!”
“去他娘的,什么合适不合适,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再说了,不守着人的时候,别再叫我老爷了,我这命……!”
“别,说着说着又跑远了,我是想着库府这边总要人打点,您有不习惯别人,瞧我这身子,搬弄搬弄还是无碍的,要不您老留我在这里?”秦凯笑着问。
秦方致想了想,看着这里偌大的一块空地就在背后不远的地方,点点头说,“行,我让下人给你搬些东西来,你累了歪一会儿也成,想走也成。”
秦凯从榻上跳下来,一边朝外走,一边回头说,“这事情我自己来,嘿嘿,跟下人们早就混熟了,张张嘴的事情。”
秦方致笑着摇头看他出门,又盯着一群人忙里忙外地拾掇东西,等人都走了,他拉着秦凯走到最里头,有些yīncháo的地方,用手模着货架子说,“这些都是存了不少年的东西,该搬回洞窟里去了,刚才看着他们忙活,我还怕把这些宝贝给碰坏了。”
秦凯狐疑道,“洞窟?搬?什么和什么?”
秦方致拉着他走回去,对首坐下,端着茶碗要给秦凯倒水,却被这小子抢先一步夺了过去,由着他换了新茶,看着轻飘飘的茶叶在茶碗里“泛舟”,秦方致鼻子里似乎闻到了岁月的味道,叹了一声,才开口说,“徂徕山东有个洞窟,里面存着纯阳派几十代人的收集,库府这边只是偶尔动一动,大宗的都在洞里呢,这里的东西勘察得差不多了,我想再换一批,你得多出点力。”
秦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尖儿,惊讶地问,“我?行啊,搬点东西这个还得找自己人,省得遇见三只手。”
秦方致摇头,语重心长地说,“事情没这么简单的,那边有机关,所以愿意去的弟子不多。”
秦凯听了,不禁笑道,“说着玩呢吧,都是自己宗门的人,还用得着摆设机关么,再说了,机关本来就是纯阳派自己弄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若我说这些机关不是纯阳派的人弄得呢?”秦方致抬头看了眼失魂样的秦凯,低头把茶叶吹得满碗里乱飘,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