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郭家的菜园中,几个壮汉就地掘土。陈青阳在旁边见香月两只眼睛哭得红肿,站在那儿怯不胜风。他只想出言安慰,却想不出什么话来。他再想到自己:要是他也这么离去,不知道素娘会不会这么伤心。这么一想,眼前顿时显出素娘甜蜜的笑容,那微微上扬的嘴唇——她是那么的爱笑。他不由得心里甜甜的。他蜷起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嘴巴。
他想,素娘一定会的。至少他会为了她做出任何的事,总有一天,她会感到的,进而会感动的。可是也说不定,毕竟这只是他一个人的心意。想到这儿,他还是有些惴惴的。这时一阵风吹来,仿佛要把郭母吹倒了。她呜咽的哭声又像丢棉扯絮一样的传开了。郭父则是一的坐在了湿地上,仰面干嚎。他的声音却是嘶哑的,但更像一把钝锯子,在费力的拉着。陈青阳收住心神,含泪上前安慰郭父。
闹腾了好一阵,乌沉的棺木才变成了一堆湿润的新坟。陈青阳感慨万千,憋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和香月离开郭家的时候,才发现还有几个宫装女子也跟随着香月,其中一个秀丽的女子正是昨rì陪侍公主的。陈青阳见那位女子正冲自己淡淡一笑,他慌忙陪笑,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走到官道上,陈青阳对香月说了两句节哀的话,又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香月只是惨然的点了点头,哆嗦着正要开口,泪却先流出来了。陈青阳不忍再问。早有几位宫装女子搀着她,上了一乘jīng致小轿。陈青阳替香月放下帘子后,目送香月离开了。
他轻轻击掌感叹,为香月的遭遇而感慨。他的神态早被冲他笑的女子看在眼里。她就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昔雅。昔雅看上去jīng神并不好。因刚刚目睹了郭家的惨状,她也是泪痕两行,冲坏了她脸上的脂粉。她这时打着哈欠,走到陈青阳的身边。
陈青阳见昔雅轻捶小嘴,不胜慵懒。他笑着说:“姐姐,可是没睡好?”他转念一想,一定是昨夜因为撞到他和香月的缘故,才闹腾的很晚。他接着说:“那自然是因为我们拖累你了。”说完,深施一礼。
昔雅心想,可不就是因为你们。因此,她坦然受了。昔雅笑说:“嗯,可不就是因为你……”陈青阳忙陪说是。
昔雅迟疑了片刻,咬咬嘴唇说:“公子下次要是见到我们公主,不要直说你很喜欢你的心上人。不然,我还是难睡个好觉。”她说完了,竟转过身去,向着停在路边的马车走去。
陈青阳听不懂,错愕的盯着她的背影。
他站立了半晌。这时天yīn沉沉的,一阵阵的风卷着路边的树叶。他低着头,郁郁的走着。他想到香月现在回到了栖凤楼,不知道今后怎么办。他想到了栖凤楼,就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姑娘眠月托他办的事情。他抬头一看,可不正是富阳伯岳朝宗的府第么。这个岳朝宗到是对他另眼相加。眠月在栖凤楼虽然是一个新人,但要赎下她,还是要大几百两银子,他是无能如何拿不出这笔钱的。现在到了岳府,向岳朝宗借些银子来,岂不正好?
他想到这儿,脚步快了些。没几步就到了岳府。门上有几个家丁错落站在府前。他知道岳朝宗是看重自己的,便毫不客气的拽过了一个家丁,说:“快告诉你们伯爷,就说我陈青阳来拜见他了。”
他满以为家丁听了他的话,会慌不迭的跑进去回复。哪晓得这个家丁不仅长着愣头青的个子,xìng子也是粗梗。陈青阳没有拽动家丁,反被家丁一拉,险些拉的一个踉跄。这个家丁直愣愣的说:“你是谁呀?什么人见我们伯爷都能见着么?一边呆着去。”
陈青阳见他并不知情。他从家丁手中收过了袖子,说:“那让樊武和卫健两个人出来,你们这些人不认识我,这两个人还认的我。”
家丁冷笑一声,说:“你打量这两个人在府上还是个人物么?告诉你,这两个人昨夜里犯了事,每一个都挨了板子。老子亲自掌板,那叫一个血肉横飞呀。你抬出他两个人,没用!”说完,挺直了身子,不理陈青阳。
陈青阳气得没法。要不是为了眠月的事情,他早就拂袖离开了。好在旁边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家丁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打量了陈青阳好一会儿,对他施礼说:“你等一等,我进去给你通禀。”说完,冲着屋内如飞的奔进去了。
陈青阳这才如释重负。他远离岳府,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没多久,就听得皮靴的橐橐声传来。陈青阳偏头一看,只见中门大开,十几名家丁俯首帖耳站在门口迎接来了。有一个满脸堆笑、脸sè和善的管家早双手施礼奔了过来。管家弯腰冲到他身边,笑说:“不知哪阵风把公子您给吹来了。公子快请。”他说完,就要扯陈青阳的袖子。
陈青阳甩开了他的拉扯,傲然说:“你们伯爷可有空见我?”
管家忙陪笑说:“我们伯爷早在中厅侯着您呢!你这边请。”
陈青阳大步向着大门走去。刚才那个无礼的家丁早把头伏的更低了。好在陈青阳不和他计较,没在他身边停留,随着管家的小心陪侍,向府内走了。
一边走,陈青阳一边问那个管家:“不知道樊武那两人犯了什么事情?”
管家说:“哎哟,还不是因为没伺候好公子您呀。我们岳爷能饶的了他两人吗?樊武最可恨,硬是让我们从被窝里给掀出来。能轻饶他么!赏了他八十大板。卫健还乖觉,能回来报信。我们岳爷也就只打了他二十大板。”
陈青阳摇摇头,笑说:“他们还好,不过打打也好。”
没多久,就直到正厅了。陈青阳只见岳朝宗静立中厅,正负手侯着自己呢。他拱着手迎了上前。他见岳朝宗满脸红光,就笑着开玩笑的说:“岳兄,多rì不见,你这气sè就见涨了。你着满面红光的,好不潇洒呀!”说完呵呵笑了两声。
哪知岳朝宗厌恶的盯视了他一眼。陈青阳还以为他看错了。但岳朝宗马上就拱手陪笑,一脸的热情,这让陈青阳更加认为自己刚才是看错了。
岳朝宗笑说:“稀客稀客!”就礼数周到的让进了屋内。陈青阳同岳朝宗落了座,就有婢女奉上了茶碗。陈青阳品了品茶,满口甘冽。他放下了茶碗,就见岳朝宗笑脸迎了上来问他:“不知公子在学中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告诉朝宗,朝宗还认得几个人。公子的事,朝宗帮你料理了。”
陈青阳摇了摇头,笑说:“在学中,也没碰到什么事情。多谢岳兄关照说情。只是……小弟,在栖凤楼遇上了一位姑娘……”陈青阳这时见到岳朝宗忽然炯炯的盯着自己,他想:他这种贵胄公子只怕最关心这些风月韵事,看来要往风liu的方面说才能借到银子。他盯着侧面屏风上的仕女画,神往的说:“当真是绝sè,小弟我是一见就动心了。可小弟我……一介穷寒书生,哪来银子去赎她。因此上,想到你岳兄了,能否借些银子出来。哎,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这次岳兄一定要帮小弟了。”
岳朝宗没好气的偏过头去。他心里面一个劲的骂陈青阳:明明是昨夜自扇嘴巴,扇的满脸通红,偏被他说成满面红光。他冷笑了一声,说:“在下还不如再出点银子,给你们租下个小屋,这样岂不是更好!”
陈青阳大喜,站了起来,诞着脸说:“如此更好,我替那位姑娘多谢你了。”他正要弯腰行礼,早被岳朝宗大袖一挥,推到一边了。陈青阳正在错愕时,只听到岳朝宗冷冷的说:“陈公子。你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人,不怕玷污了你在玄道院的名声么?”岳朝宗说上了兴头,更是偏过脸来,狠狠的盯着陈青阳,正义凛然的说:“告诉你。你不告诉我还好。既然让我知道了,那我就得管一管,救救你这个浮xìng的浪子。”他转而冲门外喊着:“来人呀。把那两个畜生带来!”
陈青阳忙说:“岳兄,你这是为何?”他在岳府领教过了厉害的,这时也吓的有些着慌,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路数。他慌不迭的说:“岳兄,不借的话。我再转往他处,可别动粗。”
只见卫健搀着樊武和另外两个家丁向屋内走来。卫健和樊武一到了厅内,就伏在地上向岳朝宗告饶。樊武看见陈青阳也在屋内,只当陈青阳是来告状要处分他二人,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陈青阳求饶。
岳朝宗大吼一声:“都给我住嘴!”两人吓得不敢说话了,都怯怯的偷望岳朝宗。岳朝宗脸红脖子粗的说:“你这两个东西,自己闯的祸,带累了老子也有干系。不过我现在给你们两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们两个,从今天起,就给我蹲在栖凤楼门口。要是这个陈公子,再进了栖凤楼,就自己剁了爪子。”
卫健和樊武马上捣蒜一样的磕头,嘴上满口的应承着。
陈青阳一听就急了。他想,要是进不了栖凤楼,也就救不了眠月了。他焦急的说:“岳兄,你不借银子,也就算了,怎么就阻挡我进栖凤楼了。我……我又不是你府上的家丁,你怎么能限制我去不去栖凤楼?”
岳朝宗正言回答:“我自然不能限制你,可有人管的了你。不知道你们欧阳舒业老师,管的着你到栖凤楼去piáojì宿娼么?”
陈青阳立时呆住了,他怔怔的看着岳朝宗说不出话来。岳朝宗更加得意了,看了陈青阳两眼,又冲樊武说:“你两个只拦着陈公子。要是陈公子也太sè急了,非往里面闯。你们去给我请欧阳先生。可听明白了!”
陈青阳听的面红耳赤,他气呼呼的说:“反正陈某问心无愧,并不是到栖凤楼去寻欢作乐。你……你既然不相信我,我也不在你这儿借了。告辞!”他说完随便拱了拱手,快步冲出了客厅。
岳朝宗在后面摇摇头,递了个眼sè给了两个侍立的家丁。两个家丁会意,跟着陈青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