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嶂泽’内,秦石盘坐在那小潭之下。
他的丹田之中,本来浓稠如同实质的真气,不断涌动,渐渐沸腾,正在向另一种层次变化。
他头顶,有一缕稀薄几乎不可见的灰气,如同细香,袅袅升腾而上,化入潭水之中,消失不见。
但他却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心神处于极度的寂静中,意念若有若无,呼吸细若游丝,却又绵绵不绝,全身气息不用御动‘敛息诀’,也自然而然收于体内。
他泥丸宫中的‘周天定星鼎’器胚,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轻轻抖动起来。
‘烟嶂泽’外,天sè黑了下来,一轮明月渐渐爬到高空,浑圆如同圆盘,清辉洒下,将‘烟嶂泽’上面覆盖的蒙蒙烟水,镀上一层淡淡的青玉sè,如梦如幻。
山巅之上,那老者闭目而坐,正在调息。
那胖子目光却在‘烟嶂泽’上扫来扫去。
鸠婆婆脸sè沉静,如同往rì一般,看着烟水云雾,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盛,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躁。
夜渐渐深了,正到了子亥之交,明月清辉最强盛的时候。
骤然,一丝丝月华,从天空而降,垂入‘烟嶂泽’的水雾中。
那老者霍然睁开眼,目光投向那月华所入之处。
胖子更是努力挺直了他那看不见的腰身,脸上露出期待。
不过两人都没有妄动,都还在静静等待,体内真元却已经蓄势待发。
一声长鸣声骤然从水雾中透出,恍若龙吟,直冲霄汉。
水雾一阵翻动,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盘旋穿梭。
长鸣过后,那些月华之jīng,垂下的速度骤然加快,投入那云雾翻滚涌动之处。
过了一会,一颗黑蛟头颅从水雾中探出,张开大嘴,向着明月猛地一吸。
垂落的月华之jīng,骤然壮大许多,纷纷投入黑蛟口中。
老者依旧不动,没有一丝急迫。
连那胖子都全神贯注,神sè反而平静下来。
他们都在等那一刻的到来。
那黑蛟大口吞噬月华一会,整个身子都到了水雾之上,蜿蜒游动。
它眉心忽然裂开一道口子,瞬息变大,蔓延到颌下,头上鳞甲猛然撑大,向两边蜕开。
黑蛟的头颅从口子中探出,却已经变了一番模样,本来平滑的头顶,隐隐出现了两个凸起,颌下两边,各有一条半尺长的肉须垂落。
它身体不断抖动,眼中隐带痛苦之sè,拼命扭动身躯,努力挣扎,要从那大口子中挣月兑出来。
它长鸣声不断,远远传遍整个‘烟嶂泽’,越来越多的月华之jīng,投入它体内。
那胖子看了老者一眼,首先按捺不住,身形一动,就要向黑蛟所在之处冲去。
老者见他竟然等不及黑蛟完全蜕变,就要出手,暗叹一声,站了起来,正要飞离山巅。
便在此时,又是一声隐隐约约的龙吟声响起,还夹杂着另一股微微的咆哮声。
老者微微皱眉,停下脚步。
刚才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似乎与黑蛟的鸣叫略有不同,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黑蛟发出的。
那胖子显然也听到了,正在细细分辨。
忽然,那不断垂下的月华顿了一顿,骤然变了方向,投向‘烟嶂泽’另外一处地方。
天空中点点繁星骤然亮起,有丝丝星光之力从天空垂落,同样投向同一个地方。
那胖子站在山巅看着这幕骤然出现的奇异景象,目瞪口呆。
而那老者眉头却渐渐紧锁,陷入了沉思。
那黑蛟正在蜕变,骤然失了月华之jīng,再也无法继续下去,顿时痛苦地在水雾上方挣扎打滚,已经月兑出鳞甲的部分身躯卡在裂口的位置,蛟血滴落。
月华星光投入的方向,云雾中光芒闪烁明灭,恍然在那方不大的空间,出现了一片小小的星空。
那胖子脸上渐渐露出狂喜,道:“蛟龙一属,传说最喜藏宝,这条黑蛟想来就是在这里,守护这件宝物的!实在想不到今夜这‘烟嶂泽’中,竟然还有异宝出世,真是造化!”
他看了一眼那老者,见他不为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要先下手为强,去夺了那异宝。
忽然,漫天月华、星光骤然一收,那处地方也闪烁的光芒于同时消失不见了。
黑蛟拼命张大嘴,向这明月吞吸,终于又有丝丝月华之jīng重新垂落,落入它口中。
但它蜕变过程被意外打断,现在想要重新恢复,却极为困难。
它身子每挤出鳞甲裂口一点,便蛟血喷洒,痛苦不堪。
不过现在没人再关心它,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烟嶂泽’边缘。
只见到那边缘的烟水云雾,微微翻动,一个青袍年轻道人,缓缓踏了出来。
远处山巅之上,鸠婆婆眼睛猛地一睁,远远看向那年轻道人,眼中露出一丝惊疑,随即消失,身形一动,直飞过来。
那胖子同样凌空而起,投向那年轻道人,口中边道:“道友,异宝有缘者居之,你还是留下,让我等同道都一试机缘,看看它要认谁为主!”
秦石依旧脚下往前,脸sè平淡,恍如不知道有两个龙虎期修士,正同时向他这边过来。
鸠婆婆与那胖子几乎同时到达秦石身前一丈。
鸠婆婆毫不犹豫,神识散出,罩向秦石,黑木杖出现在手中,月兑手而出,就要以雷霆一击击杀秦石,再不给他任何机会。
那胖子却一伸手,抓向秦石头顶,显然想要搜魂。
便在此时,秦石泥丸宫忽然光芒大方,一条朦胧的星河骤然出现在他身周,其中似有万千星光闪动,一扫而过。
鸠婆婆与那胖子同时一顿,骤然停滞,连鸠婆婆的神识与黑木杖,也诡异地停在空中,无法寸进。
秦石走过鸠婆婆身边,右手从袖中探出,轻轻抹过她颈脖,左手大袖一拂,拂过那胖子身上。
那星河忽然消失不见。
胖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右手依旧保持探出的姿势。
接着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对面的龙虎期老妪,一颗人头,忽然滚落在地。
他想要遁逃,随即发现,全身经脉寸寸断裂,丹田真元正在急速消散。
“废了!我一身苦修得来的修为,竟然已经尽数废了……”胖子脸如死灰,身子遏制不住,开始发抖。
秦石伸手一招,收了那悬在空中的黑木杖,抬头向那老者所站的山巅看了一眼。
那老者脸sè大变,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秦石身体凌空而起,到了那尚在不断挣命的黑蛟头顶。
黑蛟已经几乎绝望,看着秦石,把一颗蛟头连连轻点,眼中露出哀求之sè。
秦石轻叹一声,轻轻一掌遥空印在它头顶。
黑蛟得了秦石之助,猛地一挣,月兑了出来,仰天一声长啸,引得下方云雾层层翻动。
它在空中盘旋一阵,落在秦石身边,用那长了两个鼓包的头颅,轻轻蹭了蹭秦石,眼中都是感激。
秦石拍了拍它的大头,道:“道友,你神智未全开之时,生xìng凶残,我本不待助你,但我曾得你之助,却退强敌,今rì助你蜕变,也算还了这份情。
你如今神智已开,便要一力jīng进,成就元丹。再不可如昔rì之时一般,肆意妄为,否则即便没有天谴,我也要斩你!”
黑蛟眼中露出一丝惧sè,显然刚刚秦石对鸠婆婆和那胖子的手段,它也看在眼中,印象深刻。
现在它灵智大开,虽然元丹未成,不能化作人形,喉中横骨未化,也不能开口说话,但神智已与常人无异,自然听得懂秦石话中之意,便将一颗蛟头点得如同捣蒜一般。
那边山巅上的老者犹豫了半天,终于身形一动,飞到秦石面前,道:“散修莫知海,见过道友,不知道友是……”
秦石微笑道:“灵华宗,秦石!”
莫知海脸上露出惊异,他之前不敢出手,便是因为他曾在一本典籍上见过,传说六大上玄门的极少数天才门人,在成就龙虎期的一瞬,会出现‘龙吟虎啸’的异象。
他之前听到了那声夹杂在黑蛟鸣叫声之中的龙吟咆哮,便有些怀疑,后来见到,两个龙虎期散修,眨眼之间在秦石手中,一死一废,心中只有暗暗庆幸,此刻只是上来拜见一下,以求结个善缘,另外也是希望不要惹得秦石以为他也心怀不轨,那便是灭顶之灾。
但灵华宗虽然是道门正宗,也不过位列十八中玄门中,竟然也有弟子能出现‘龙吟虎啸’的异象,让他着实震惊。
他压下心中的惊骇,道:“秦道友,你将这黑蛟收服了?恭喜道友得一上佳坐骑。”
秦石淡淡道:“天地万物,生灵本是平等,何分尊卑主奴?这位道友灵智已开,与你我无异,贫道从未想过要将它收服,使他屈从在我坐下!”
莫知海本来想要求秦石,给他一点蛟血,现在听了秦石的话,脸红耳赤,期期艾艾,不知如何接口。
那黑蛟却将大头连点,又是一声长吟,显是心中欢喜。
秦石见它明白自己的话,悟xìng还在这莫知海之上,便点点头,化作一道流光去了。
至于莫知海能不能得到黑蛟jīng血,需要他和黑蛟自行沟通,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与秦石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