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石离了那冰晶之室,缓步往石殿外走去。
其实那冰柱上风水阵法,他之前看了一眼,觉得虽然复杂,但隐隐似也有些脉络可循。
但他对付九真所说的话,也并无一分虚假。
这阵法玄奥,勾连了此地的风水地势,以秦石目前对阵法、风水之道的了解,若要破解,力有不逮。
若真要深究,就还得耗费极多时rì,去研习天师道《真景阐微通诠》与《诸天妙有洞极真经》中的相关记载,根本不是短期内能做到的。
那冰柱中所封之物,连付九真这样的yīn罗宗元神真人,都为之驻留百年以上,必定不凡,或许秦石助他解了那冰柱阵法,会有想不到的好处。
不过从付九真与姜道坤对话的只言片语来看,这定然是极为隐秘的事。
知道他人隐秘,有时并不见得就是好事,何况这还涉及yīn罗宗。
以秦石的xìng情来说,此物根本与自己无关,没必要为了一点利益,硬要牵扯进去,还不如不知道来得轻松自在。
那守护石殿的修士,见到秦石出来,眼中异sè明显。
秦石对他点头示意,便将目光投向远处。
姜道坤一步步走了过来,他本来就略显苍白的面sè,更为憔悴。
秦石行了一礼,道:“多谢姜道友!”
姜道坤笑了笑,摇头道:“秦道友不必谢我,其实我在那冰室中所说的话,就是我心中所想。yīn罗宗与灵华宗,我们都得罪不起,我其实还是为了我离魂宗着想。秦道友初次登门,便横生枝节,我心中忐忑,幸好没出什么事,这一礼我受之有愧。”
秦石也知道如此,微笑点头道:“我这一礼只是谢姜道友给我‘玄晶绛云草’果实,并无他意。”
姜道坤轻吁一口气,道:“原来秦道友就这短短功夫,已经从付前辈手中得到所要之物,那便最好了。"
他一边说着,脸上神情明显轻松起来。
姜道坤自觉那付九真xìng情无常,秦石想要从他手中得到‘玄晶绛云草’果实,绝非易事,但秦石就是办到了。
如今的情况,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他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也绝不会去问。
秦石道:“三颗‘玄晶绛云草’果实,不知姜道友需要什么来换?”
姜道坤摇头道:“秦道友何必如此?‘玄晶绛云草’,虽然也是极为少见的灵草,但现下对我宗门无用。我宗仰慕道友声名已久,这三颗果实便算我离魂宗赠与道友。”
秦石想都没想,手中现出一节墨sè竹枝,一种奇异的气息从这竹枝上透了出来。姜道坤一看到这节竹枝,脸上微微一动。他旁边那修士月兑口道:“这……莫非就是‘湮妖竹’?
秦石微笑点头,道:“姜道友心意,我领了,不过这三颗果实,我依旧不能白拿,便用这节‘湮妖竹’来换吧。"
那修士从秦石口中确信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五大灵木’之一,当然知道‘湮妖竹’的珍稀。
数十年前,元洲出现的一截‘湮妖竹’,就曾引起轰动,引得数位上玄门修士出面争夺,眼前这一节‘湮妖竹’的价值,可想而知。
而‘玄晶绛云草’虽然也算罕见,但对如今离魂宗而言,却如同鸡肋一般,不要说仅仅三颗果实,便是整株‘玄晶绛云草’,只怕也及不上这节墨竹。
两者之间,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姜道坤却没有说话。
秦石笑了笑,将这节‘湮妖竹’递到这修士手中。
这修士实则心中已动,顺手便接了过去。
秦石将这节‘湮妖竹’送出,道:“姜道友,我还有事,不能多留,便先行告辞了。’’
姜道坤微微轻叹,道:“我送秦道友。”
他将秦石一直送到‘阗灵四峰’之外,看着秦石离开,微微叹息,回转‘阗灵谷’内。
那守护石殿的修士,握着那节‘湮妖竹’,站在谷口,道:“师弟,我一时贪念蔽心,接了这节‘湮妖竹’,却将师弟的打算打乱,如今醒悟,却是来不及了!”
姜道坤摇了摇头,道:“秦石声名最近数年传遍元洲,今rì一见,果然与盛名相符,他rì后成就必定不凡!如今我宗连元神修士都没有,已经到了极为艰难的地步,我原想让他欠下我宗一次,rì后我宗若有难之时,可以求上他。
我生了此念,原本便已落了下乘!
他刚才拿出‘湮妖竹’,我便知道,他本心所想,是不愿有欠我宗,以免rì后牵扯太多。我若再多说什么,便要被他看轻,说不定,他还会以为我真的别有用心。故此我没有说话,让你接了这‘湮妖竹’,这怪不得你!"
那修士长叹一声,默默将手中的‘湮妖竹’递给姜道坤,转身走向石殿。
离魂宗以北数十万里之外,冰原之中,一片连绵的雪峰绵延数千里。
此地周围杳无人烟,连修士也是罕至。
一座低矮的雪峰夹杂在高峰之中,并不显眼,但峰顶之上,赫然有个数丈方圆的天然坑洞。
而此刻,这坑洞半边冲出腾腾热气,将旁边不知积了多少年的冰雪融化,又化作水雾升起,而坑洞另半边却寒意凌然,那些水雾刚一升腾,便被寒气冻结,重新化作冰珠坠落
这小小的坑洞,竟然一分为二,现出寒热两种截然不同的异象。
坑洞之底,深入地下,却是一片开阔,原来竟是个巨大的地下石窟。
数百尊人形石雕横七竖八歪倒其中,绝大部分都已经毁坏,依旧耸立的,也都残肢断臂,有些甚至只剩半身,完整的没有多少。
那雪峰坑洞之内的寒气、热意都是从这些石雕中冲出。
那些石雕之问,六个方位上,各有一座三丈方圆的石质基座。
其中一座基座上,一个面sè苍白的青袍文士闭目盘膝而坐。
他百丈之外,有个三十余岁的男子,立在数尊石雕之间,手中托着一个黄澄澄的黄铜)L圭I。
这男子面目极为普通,不过他两条眉毛稀疏,但在左右眉梢,却各有一根眉毛,却是银sè,比其他眉毛长出半寸,在一丛淡眉之中,极为显眼。
他身周一个淡淡的光罩,将他全身笼罩在里面。
无尽的酷寒与炙热,将他包围,不断要渗入光罩内去,那光罩已经被压得只能护住他身周三尺。
他眼前所见,却不是什么地窟石雕,而是身处一片寒冰与烈火并存的空问,也看不见那就在他百丈之外的青袍文士。
这男子看似岌岌可危,但却丝毫不为外界环境所动,目光紧紧盯着手中的黄铜八卦。
这黄铜八卦之内,除了世间常见的八个卦象之外,正中一条长针悬浮,正有无数细如米粒的虚影,绕着这长针来回穿梭,
他静静看了许久,忽然一张口,朝黄铜八卦上吹了口气
那些虚影瞬息停了下来,却原来是许多奇异的文字符号
那长针轻轻一颤,缓缓向东面移动,在东南方向摆动数次,终于停了下来。
这男子嘴角露出笑意,淡淡道:“这里应该就是当年道佛之争前,佛门大雪山落鹫寺的地宫所在了。这里已经毁去的阵法,应该就是佛门‘六如无量光明阵’。你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这残存的阵法改成如今的阵势,勾连了地底已经散乱耗竭的灵脉,也真是不凡!”
那石基上,李长风缓缓睁开眼,看向那男子所在,淡淡道:“左听涛,你身为水镜斋最天才的弟子,有没有算过自己的生死?你师尊又有无为你批过命数?
李长风的声音,在那冰火世界中,如同滚雷一般,在这左听涛耳边响起。
左听涛微微一鄂。
要知道天道冥冥,自来极难十全十美,修习术数之人,一般很难在术数与本身修为之问同具超凡的天资。
但他左听涛就是异类,他乃是水镜斋斋主的亲传弟子,不仅术数之道天赋异禀,而且修道之资,也是出类拔萃,被水镜斋主称为万年难遇之才。
只是水镜斋深处点星海中,与元洲大陆有些隔绝,故此声名不显。
以术数之道,推算自身,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何况还是推算生死这样根本的东西。
左听涛要兼顾修为,一心想成就一品金丹,自然不敢轻易给自己增加巨大的负担,从未想过推算自身。
他此刻听了李长风的话,虽然还在险地之中,心中却泛起当rì水镜斋主给他披的命数:“疏眉朗目,本是聪慧福泽之相,不过你身为凡人,命格比之常人太满,天道平等,必要削之。你左右眉梢两根银眉,便是罕见的‘劫相眉’,福中带祸,一旦祸生,必是滔天,极以化解。”
他成就一品金丹,心xìng非凡,水镜斋主的话,只是闪过心头,随即便隐去。
左听涛不为所动,只淡淡道:“你术数之道,并不比我高,而修为却与我差太多,又已经受伤,也再逃不远了,你这阵势化白‘水火凝元大阵’,我既已窥破,还想怎样?”
李长风却不理他,道:“你不敢推算自身,我却算过自己的生死,我现在告诉你,我绝不会死在水镜斋手中。我知道你已经算出了我的方位,你是不是以为今rì我再怎样,也逃不月兑你的继续推演追索?"
左听涛不置可否,举步朝前踏了一步,那冰火世界顿时剧烈摇晃。
他胸有成竹连续踏了十数步,身周已有十数尊石雕破碎,那冰火世界虚空中,出现无数裂痕。
情势已经逆转,李长风竟也是胸有成竹,站起身来,走下基座,在几座石雕上推动几下,移转了方位朝向,手中一挥,出现一块画满奇异符号的黄布披在身上,悠然在石雕群中而行。
左听涛面sè立时一变,脚下停住。
他手中的黄铜八卦上,那悬浮的指针竟然开始乱转乱指,再也定不住方位。
李长风如同闲庭信步,左绕右绕,瞬息就出了这石雕群,最近之处,只离左听涛数丈。
李长风冲出这坑洞,到了外面,从乾坤袋中取出十数样东西,到了这低矮雪峰周围四座高大的雪峰之底,一一布下。
他做完一切,再不回头,瞬息远去。
那四座雪峰忽地同时一晃。
地底石窟内,左听涛脸sè剧变。
无尽的灵气在地底,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注入原本快要被他破解的冰火世界,狂暴肆虐到了极点。
“原来‘水火凝元大阵’只是表象,他实际布的是‘四象绝杀大阵’,勾连的是这里快要枯竭的最大四条灵脉分支!他早有预谋,是将我引到这里,为不让我看出端倪,这时才布成真正阵势,他的真正目的是想杀我!"
左听涛知道这冰火世界随时会爆开,这里灵脉虽然已经快要枯竭,但被李长风尽数引了出来,若是爆开,灭杀他一个金丹修士,还是绰绰有余。
他也知道,根本来不及破解‘水火凝元大阵’,再行遁逃,手中一翻,现出一个锦囊,取出一张布帛。
这布帛上只有四个小字:直往西北!
左听涛在这生死攸关之刻,立刻放弃了所有念想,甚至不顾‘水火凝元大阵’凶险布置,施展了一切护身手段,往西北方闯去。
四座雪峰不断摇晃,不知积了多少年的冰雪狂涌而下,露出里面的黑sè山体。
山体上也出现许多巨大的裂痕,大大小小岩石夹在冰雪中砸落。
“轰隆隆……”巨大的闷响声响起,震耳yù聋。
那被围在中间的低矮雪山,一层层低落下去,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崩塌,带出漫天的雪雾石屑。
更有巨大的浓烟冒起,直冲云霄,隐约有大团的火光四处飞溅,却是因为灵脉爆散,地火也被引动,迸发出来。
这片小天地中恍然如同天崩地裂,整整过了近半个时辰声响才平息下来。一道暗淡到极点的光华,忽地冲出浓烟雪雾,在空中微一摇晃,径直朝西北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