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淮 第十三章 古城闲话

作者 : dzpper

()虽然洛鬼说暂时不会再有事发生,但应劭想到买东西时会见到很多人还是做了些准备,帽子和围巾把脸遮去了大半,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样的装束在外面最近这段rì子以来初次露脸的太阳下反而让他显得有些怪异。不过似乎旁人也只是当他比较体弱怕冷,丝毫没有多留意。

城里的居民完全没有受到之前sāo乱的影响,随着太阳的出现宜郡这座城市彻底的从冰雪中醒来,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在城中为快要到来的新年做着准备。

应劭走了一段以后看到有个茶馆,里面很是热闹,便抱着打探消息的心理走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

茶馆里这次sāo乱自然是最热门的话题,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穷酸秀才们都在议论纷纷冲突双方到底都是哪里来的一些山大王或者流窜犯。应劭留神细听了一阵,这才知道巷子那天被延香所杀的三个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因为大雪的影响没人看清厮杀双方的模样,城卫军也就没有了可以继续追查的线索。由于各方面看起来都只是一起普通的仇杀,而在崇武的洛淮这种侠者以武犯禁的事情并不少见,一般江湖人物都恪守着不伤及无辜这条底线,官府往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这次烧了两座建筑而且有一名醉汉受了轻伤过了一点,但既然查无可查,官府也就只出了几张“前rì流民械斗,元凶已然外逃,必将绳之以法,民众无需惊慌”云云的布告了事。

知行当初介绍路线时专门叮嘱过这一带地形复杂而且过往商旅众多有盗匪滋生让应劭小心,但同时也说除了在城外路上偶尔会被打劫财物以外还没有听说过有敢入城抢劫杀人的。应劭记起延香在喊着山贼进城杀人的时候客栈里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躲到城卫军的营地去,证明民众对城卫军保民护城的能力非常有信心,这样一来布告出了以后除了这茶馆里忧国忧民的秀才们抨击官府以外普通民众确实没有什么继续关注这件事情的理由。

又听了一会,见没有什么新的消息,讨论的话题也已经开始转到了其他的方面,应劭便走了出去,顺手撤掉了帽子和围巾。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应劭找准一个周围没人的时机迅速的穿过窗户进到屋内。放下背着的包裹,看到延香坐在房间的窗户边发呆。

应劭见房间的桌子上已经摆好饭菜,道:“你怎么不多休息。”

延香回头看着应劭,带着一丝平静的笑意道:“我已经没事了,从来都是你做饭,今天我突然想做一次,敢吃吗?”

应劭坐到桌边,夹起一块牛肉吃了下去,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惊艳的感觉,但还是微笑着道:“很好吃。”

延香也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好的酒,望着应劭道:“怎么个好吃法?”

延香看起来怪怪的,应劭认识她以来从没有见过她保持现在这种文静的样子这么久,仔细地又把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吃下去,应劭道:“其实刚才我说很好吃是骗你的,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不过我现在觉得,真的很好吃,有一种,家的味道,就像无论客栈的房间多么富丽堂皇,还是只有平凡的家才永远是最温暖的。你做的菜吃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但让我感觉就是永远吃也不会腻。”

延香笑道:“想不到你才十五六岁就已经这么懂哄人开心了。”

应劭急忙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延香自己吃了一口,轻轻的道:“真的还是那种感觉。”

应劭见她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延香看了看应劭,突然道:“你记不记得答应过我做多少件事情了?”

应劭一愣,支支吾吾的道:“好像,好像,是三件吧?”

延香左手托腮,右手用筷子在桌上慢慢的点来点去,好像在考虑什么很为难的事情。

应劭见了她这个样子,脑门一热,冲口而出道:“其实,只要是我做得到又不会伤天害理的事情,无论多少我都会帮你去做的。”

延香冲他一笑,道:“你看你连到底答应了我几件事情都有些记不清了,这才几天,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应劭道:“到底多少件不是太要紧吧,但我一定会永远记得我答应过你的。”

延香道:“我现在在这里而且还有能力帮助你,你当然记得了。哪天我不在了,或者变得又老又丑,也许你连我都不记得了。”

应劭急忙道:“怎么会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延香一笑道:“那你就做到这件事吧,至少这辈子,不能再忘记我了。”

应劭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紧张的道:“难道你要走了?”

延香拿筷子敲了一下应劭的脑门,道:“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吗?难道是听洛鬼说了你有不少的桃花会上门,嫌我碍着你了!”

应劭模了模额头,心里却顿时一轻,委屈的道:“我只是听你说的好像要离开的意思,所以着急而已。”

延香白他一眼,道:“世人总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是只要你真的不想散,除了东岳那个老混蛋,又有谁真的能让人分开呢。”

应劭听她提起死神的名字毫不忌讳的就骂,想到她的伤势,心想难道这次她的伤恶化的非常严重,所以才有那些话,不由得愣愣的看着延香的脖子。

延香发觉到应劭的眼光,诡笑道:“你在看哪呢?”

应劭想着心事,只是移开了目光,没有回答。延香见应劭这个样子,也有些无趣,接下来想调笑他的话全都落了空,两个人第一次沉默的一起吃完饭。

收拾好碗筷后已经是万家灯火的时刻,冬天天冷人容易嗜睡,虽然今天出了太阳要稍微暖和了一些,但宜郡不少人也因此赶着奔波了一整天比较疲累反而比前几天提早的休息了。虽然延香的伤看起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应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搬了两张矮桌在房间的角落当床守着。

窗外热闹的声音逐渐静谧下来,恍惚间应劭有一种回到湖县的感觉。似乎这是湖县那天晚上之后第一次,自己有这种宁静的感觉吧,应劭面朝着紧闭的窗户想着,就算屋外寒风刺骨,至少现在自己暂时有一个安全的栖身之处。不过不同的是,那时有一个照顾着自己的爷爷,而现在爷爷不在了,却有了一群新的同伴,向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前进。

虽然在同伴中无论智计武勇现在应劭都在最末端,而且在修炼一年多以后还是接连被洛鬼和十五轻松击败,但现在的洛鬼以武道而言是站在整个世界顶峰的人,所以应劭从没有为此感到沮丧,反而有些为能够一睹他的真面目而惊喜。和十五的交手虽然当时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能够追上十五的可能,甚至在延香受伤后一度有些自暴自弃和轻生的念头,但延香伤势无碍后今天又晒了晒冬天里难得的太阳,让他觉得自己的jīng神状态似乎比以前明显提高了一个层次,想到了很多以前忽略掉的问题,其中之一就是和十五的交手过程。

当时自己在机缘巧合的占尽地理优势时满以为虽然不敌年岁相差不大但可能比自己要多习武七八年的十五,但应该相差不是太远足以缠住他。可是实际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毕竟七八年是一个非常大的差距,而且十五明显修习的是储气之道,在目前的内息和搏杀方面的的jīng进速度本就不是自己的通气之道可以比拟的。所以自己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一击落空并且落往下风让自己的自信产生了非常大的打击,严重到影响了判断力,使得在面对腾空撞来的十五时有一种对方是无法战胜的心理,觉得能挡对方十招已经是侥幸。

在这种情况下以自己优异的灵觉和观察力居然都没有发现十五隐藏的并不是太好的肌肉预先收力动作,直到他快要和自己的剑锋相遇时预先收力动作完成做出了大的蓄力动作时自己才发现。可是为时已晚,在准备不足下不但没有发挥出镜反剑术的察敌入微先敌预动的jīng髓,而且连最为基本的卸力借力都没有用出来就直接跟十五硬拼一记,双方内息的巨大差距在这种情况下注定了结果只会有一个,如果不是自己这一年刻苦修习得来的身体自然反应躲开了断开的剑锋甚至会稀里糊涂的当场毙命。

可是白天想到这里时应劭的心情已经一扫之前的颓丧之气,并没有自怨自艾,而是仔细的把这个过程思考了好几遍,以至于在买东西时都忘了给钱差点被店家当作骗子围殴。不过应劭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目前肯定不是十五的对手,可是这次交手自己因为第一次面对真正的高手导致的心理紧张和有些不愿意太多去想的原因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如果现在模仿当时再动手一次的话,自己甚至能清晰预见到在十五第一招膝撞自己卸力后退后双方的整个交手过程,确定通过房间的桌子,床,板凳等等的帮助,在没有其他干扰的情况下肯定可以挡住他最少一炷香的时间。

应劭一共没有和十五见过几面,算上在新安府的时候也就见过他动手两次,可是奇怪的是似乎已经知道了十五很多最可能使用的招式和套路,而这其中的大部分自己却可以说完全是凭空想出来的。应劭困惑不已,这究竟是心情大好下自我安慰的空想还是龙息术带来的奇特功效,不过目前所知唯一比自己对龙息术修习更深的知行现在和文轩一起下落不明,自己如果想不清楚没什么人能帮得了自己。

想到这里应劭觉得有些头疼,而且保持着这个姿势太久身体都有些酸了,于是把微微蜷曲的双腿尽量伸直,然后让整个身体都在被子里放松下来,准备不再想这件事情,这时延香粗着嗓子憋出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芸妹妹,我好想你啊,想的我现在都睡不着了,你在哪,是不是也在想哥哥我呢。”

应劭现在心情大好,于是翻了个身细着嗓子也学延香的声音道:“洛鬼叔叔,有人欺负我,帮我打他。”

侧身支着头的延香一愣,道:“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应劭也支起头,道:“你才是呢,半夜三更不睡觉来吓我。”

延香一时没明白应劭说自己吓他是什么意思,见他看着自己只是笑才明白过来是说她跟女鬼一样突然在背后怪声怪气的说话,联想到前几天还说梦到自己半夜披头散发起来挖眼珠子,轻轻一笑,把被子掀起一角,道:“来,到这里睡,女鬼都需要阳气的才能存活,你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应劭苦笑一下,道:“延香姐姐你不要老逗我了,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延香本来想再说sè中饿鬼在伺,但听应劭叫了声姐姐,便道:“你不是也没睡吗?”

应劭奇道:“我只是伸了伸腿,你怎么知道我没睡,我呼吸频率还有身体状态基本都和睡着时是一样的,难道不会是做梦翻身吗?”

延香道:“你睡着时只会平躺,侧身一般都是在想问题,而且你睡得很死,一般情况下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应劭正想问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突然醒悟到自己跟她同床睡过,虽然两人连盖的被子都几乎没有碰到,但已经不由得有些脸红。

见应劭没有接话,延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道:“昨晚和今天我睡得够多了,现在睡不着。”

应劭道:“我也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睡,那我们聊点什么呢?”

延香想了想,道:“反正我现在不想说些烦心的事情,比如你的文轩和周克明之类。”

应劭沉默了一会,道:“其实我现在也不想去想他们,总觉得既然后天才出发,到出发前再去想这些好了,后天早上之前,我只想做一下宜郡城里普通的居民。”

延香道:“好,后天早上之前最后几句。你是有些累了,本来是一个普通的渔民,突然变得要勤学苦练还要面对那么多的危险和yīn谋,动辄有生命危险。目标虽然很远大,想达到却是千难万险,难得有了点柳暗花明兆头的时候,又碰上了这次的事情。而且你一直以来的主心骨老师陈知行现在也不知所踪,所以你很迷茫,之后一段时间需要你来扛起之前你老师帮你担负着的责任,你觉得压得你有些喘不过气,想要逃避。这都是很正常的,真的面对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事情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

应劭看着延香,从眼神中明白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点了点头,放开一切的道:“就当休息一下吧,我看你好像能走动了,不如明天我们出去外面玩,多走动一下应该也有好处。”

延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今天你在外面逛了那么久,宜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城,估计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应劭仔细的想了想,今天走在路上思考时被自己忽略的路边情景逐一掠过,道:“出门往左走过两条街右拐不远有家宗北面馆做的是打底的卤面,我路过的时候闻着很香,应该很好吃,明天我们去试试,恩对了!我还隔远看到城南好像有一个叶封庙,香火挺旺的,可以去逛逛。”

延香皱眉道:“那个什么陈朝国师,自己吹牛号称六百年内最接近成仙的叶封?”

应劭道:“那不是他自己吹牛吧,是后人公认的,我听过他的不少故事,”想了想,觉得依延香的一贯表现来看还是先确认一下的好,“你知道他?他不会在你那里是跟东岳神和穿云一路的吧?”

延香诡笑道:“我当然知道他,这种名声大实力小的家伙总是会比那些低调的能人要被无知愚民膜拜和提起的多,想不知道都难。不过也就名不符实罢了,比起东岳和穿云这两个混蛋他简直都可以算圣人,去看看也没什么。”

应劭暗中抹了把汗,道:“那就好,那就好,夜也深了,还是早点休息明天好有力气出去玩吧。”

延香道:“瞧你这出息,去个叶封庙跟什么一样,好像就怕去不了似的。等等,你不会小时候跟一群小屁孩过家家打架什么的时候就喜欢大喊着我是叶封吧。”

应劭轻声道:“村里的孩子一般都不跟我玩得,只有爷爷会陪我玩。”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假扮叶封而爷爷装作自己麾下小兵走卒的事,心中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好在没有点灯,虽然有雪光映照进来,但就算自己看延香也是模模糊糊,应该不会被她发现。

延香甩了甩支头的手,似乎有些麻了,把头躺回枕头上,道:“你困了吗,可是我还是睡不着,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先睡着。这样吧,你给我讲你小时候的事情,讲满一百件你就可以睡觉了。”

应劭啊了一声,不过见延香盯着自己一眨不眨,无奈的想了想,只好从自己记事的三岁跟隔壁家一条几个月大的小黄狗打架开始讲起,不过毕竟这两天没有延香睡得那么久,那阵兴奋劲一过已经觉得疲倦的都有些睁不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中午,屋子里没有了延香的踪迹,应劭心中一惊,胡乱披上外套就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走出房间。看到窗户的锁扣已经打开,应劭不由得怔怔的有些发呆,似乎回到了湖县那晚爷爷抱着自己闭上眼睛的那刻,知行和文轩现在也都不知所踪,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而已。

浑浑噩噩的走回房间,应劭颓然在桌边坐下,手却触碰到了一张纸,抬眼看去发现上面有字。应劭如获至宝,赶紧拿起来细细一看,只见上面是两个清秀的大字“面馆”,旁边还画了头在太阳下睡觉,肥嘟嘟的赖皮小猪。这字条应该是本来就放在这张用来吃饭的桌子上,因为比应劭睡得那两张桌子要高,所以他躺着的时候没有看到,坐起身后六神无主的就直接去了房间外根本没有注意到。

当下到床后一看,延香的小包袱果然还在,应劭心下大定,想了想,将字条揣进了怀里,洗漱一番,等到屋外没人的时候熟练的翻窗而出。

冬rì已然高照,虽然雪还没有化完但走在太阳下面的时候非常的暖和,应劭有了昨天的教训没有再穿的跟个粽子似的。前一天的忙碌似乎耗掉了宜郡人不少的气力,街上的人少了不少,正好显得热闹又不拥挤,暂时抛开了一切又知道延香在前方等自己的应劭走在街上颇有些闲庭信步的感觉。

一些不畏严寒的松竹种在这条主街道的两旁,店铺装修也都是古sè古香,衬着一些还没有化尽的残雪,很是有一些史册中千年古城的感觉。应劭对宜郡了解不多,只知道它是前往卫国的几条路中比较好的一个选择,但在城镇建设上有这样的内涵,显然不是商旅过路税费多官府可以在资金方面放手作为就可以做到的,宜郡的城官一定是个极有文化底蕴的才子。

不过应劭虽然一向都很喜欢各地的文化,但是因为家境贫寒只是得到了好心私塾先生的允许不时能站在堂后听一些课,还得受那些学生的白眼,因此对文化方面根本说不上有多深的了解,感叹一会后,就想起了如果被延香知道自己在街上突发风sāo志观察这些东西累她久等会被怎样讥讽和对付,当下加快脚步走向已经在不远处的面馆。

眼看再过一个拐角就是约定的面馆所在处,忽然听到左边一间食馆里传出喝骂声,应劭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不到十岁,满脸漆黑脏兮兮的小男孩被一个五大三粗的伙计提着背心,一脚蹬翻在食馆外的地上,抬起脚就踢,一边踢一边骂:“狗崽子居然敢到爷爷这里来抢东西,老子踢死你个没娘教的狗rì的。”

地上的小孩一边护住身上的要害一边把手里的几个包子拼命往嘴里塞,同时还含糊不清的还骂:“杀千刀的老王八,小爷我千辛万苦的受累入你娘亲,才有了你,你居然打老子,简直是反了,小心天打雷劈!”

那伙计听他骂得比自己更恶毒,本来还因为对方是小孩有些忌讳,盛怒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着脚处尽朝小孩身上的头胸等要害踢去,才几脚地上的小孩鼻子嘴边就渗出血来。

围观的人虽然纷纷指责那伙计下手太重,但那小孩骂得着实恶毒,伙计也长得满脸横肉的样子,所以并没有人上前去阻止。应劭见小孩被踢了这么多脚也不见有同伴来救他似乎是孤身一人,本就心中不忍,而且被勾起了自己的身世,当下几步上前去,在那伙计狠狠踢下来的一脚上轻轻一带,那伙计踢向小孩头部的这一脚就落了空,堪堪擦过小孩的左耳踢在了地上。

那伙计全力一脚踢在碎石地上,脚被反震得一阵发麻,抬头一看一个比地上的小孩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大怒之下也没有想到应劭穿着虽然不是富贵但是非常整齐根本不可能和小孩是一路的人,只当是小孩的同伙来救,反手一巴掌就朝他扇去,喝道:“又一个小狗崽子,找死吗?”

应劭低头躲过,在对方腰间一带,那伙计就失去了平衡,滴溜溜转了两圈一坐在了地上。应劭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孩,见他满不在乎的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饿鬼一样的把剩余的包子全塞进了嘴里吞下,然后怒视着那伙计。

应劭施了一礼,道:“这位大哥,这小孩偷东西是不对,不过他应该只是饿急了。而且你已经把他打成这样,再打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不如他那几个包子的钱我来给,就这样算了吧。”

那伙计转了两圈又摔一跤,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不过也知道了自己不是应劭的对手,实际上他刚才也是一时怒起冲昏了头脑,在洛淮私自打死人就算是小偷也是要进城卫军营的。接过应劭塞到手里的一串钱,那伙计又恶狠狠的瞪了小孩一眼,走进了食馆。

那小孩对着食馆的门口呸了一声,对应劭点点头,道:“小哥,谢了,老子以后出头了定有回报。”转身便走。

应劭见他模着头上的伤口,走的一瘸一拐的样子,赶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袖,正要说话,那小孩回头就不耐烦地看着应劭道:“干嘛,我可没钱谢你,想因为我救了你就骗我让我帮你干什么勾当去丢命也别做梦,没别的事别挡着小爷发财。”

应劭微微一笑,掏出自己的钱袋,打开来掏出一块足有五两的银子递给他道:“小弟弟,我看你也是家世不幸才会沦落至此,这个拿去,先治一下伤,之后”说到这里,才想到这个比自己还要小这么多的小孩能做什么谋生,只好顿住,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头。

那小孩低下头,突然抱住应劭大哭道:“我方无邪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哥哥,你是我在这世界上见过最好的人。”

应劭一阵感触,正想跟他说,其实我也一样,不过我比你幸运的是有人曾经对自己很好,所以现在自己才有机会在这里对他好一点,却听得背后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冷冷的道:“可是小无邪啊,你却对你哥哥不太好。”

应劭回过头去,只见延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的背后,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捏着方无邪黑兮兮的小手,那黑兮兮的小手上正拿着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钱袋。

一惊之下应劭忙去模腰畔,果然钱袋已经不见了,不由得低头看着额头上仍然在流血的方无邪,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无邪被延香捏着手拿回了钱袋递给应劭,拉到一边站定,仍然满不在乎的道:“小娘子生的不错啊,多少钱,来陪小爷玩玩。”

延香看着他,只是冷笑不语。方无邪也不在乎,晃头晃脑的四处乱看,突然惊讶得呆在了那里。

应劭正要随他的目光转头去看,眼角余光中却见方无邪没被抓住的一只手迅捷无比的向延香胸前模去。延香哼了一声,抓住方无邪的右手放开,在他右边肩窝一点,又回去抓住了方无邪的左手。

方无邪肩窝一酸,整条右臂都完全使不上力气,伸在半空中就无力的斜斜垂下,怒骂道:“老娘们儿你把小爷的手怎么了?小爷拿这个小白脸的钱关你屁事,你是他娘吗,看你这么丑也生不出这种还算白净的儿子来,看来肯定是你这个老娘们儿这么老了还养这种十几岁的小白脸,不要脸!”

纯以相貌来说应劭虽然不属于丢进人堆就没人认得出来的那种,却也只能说是五官端正,而延香即使放在昆定城里也肯定会被算上是有名的美人,唯一的遗憾是脸上总带着病容。而且两人虽然看起来就知道延香要比应劭大上几岁,但远远不至于到当妈的地步,应劭年纪本来就不大即使看起来比应劭大上好几岁也顶多只是刚到二十,一般人看来他俩就是姐弟的差别,方无邪这么说明显是想要激怒延香了。

谁知道延香完全没有露出怒意,只是保持着那种冷冷的笑容看着方无邪,道:“我是不是他妈,他是不是我养的小白脸你不用知道,但你很快就要知道你姑nǎinǎi是谁了。”

方无邪眼珠急转几下,突然大喊道:“人贩子拐卖小孩了,救命呜。”喊到一半已经被延香把一个他刚才掉在地上没发现的包子整个的塞进了嘴里,顿时再也发不出声音了。路人虽然也有听到的,但大多都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延香看起来娇弱,也不像会伤天害理的样子,于是反倒都希望她能好好整治一下这个骂人恶毒的小贼。

应劭正要求情,延香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已经到嘴边的话自然再也说不出来,只好静静的看着延香会怎么做,心中揣揣如果真的太过份的话,自己要不要阻止。

延香到旁边一个摊贩那里借来条布带,把方无邪的两只手捆住,吊在刚才那个食馆旁,让他脚刚好可以着地,然后诡笑得看着他,道:“你叫我一声姑nǎinǎi我看你年纪小就放过你。”

方无邪以为她要把自己捆在这里挨冻,怒道:“爷爷不叫,你个不要脸的老娘们儿!”

延香突然对着方无邪甜甜的一笑,道:“那就对不起了。”手伸到方无邪的腰间一动,方无邪的裤子就掉了下来,露出了白花花的。

方无邪又羞又怒,道:“你,你个老,你干嘛月兑我裤子!”

这时应劭见到方无邪头脸都是漆黑,偏生却是白白的,而且在冷风中两腿不停的发抖,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想起方无邪毕竟脸上还在流血,这样不合时宜,忙收住笑。

谁知道方无邪被应劭一笑更怒,他不敢再骂延香是不要脸的老娘们儿,一肚子火便全撒向应劭,道:“笑什么笑,没见过小爷这么雄伟的话儿你自卑了吗,这老,她是不是每天就这么月兑你裤子的?”

应劭脸一红,见延香脸sè不善,忙道:“算了,别管他,不值得。你先去面馆等我,我买几个包子就来。”

延香凑近脸红得通透的方无邪旁,柔声道:“小弟弟,这下服了没有。恩,我知道你还不服,不过姑nǎinǎi不跟你玩了。”说完高高扬起手掌。

方无邪以为她要打自己嘴巴,咬牙决心绝对不叫出声来,结果那巴掌却落在了他的上,发出啪的一声大响,周围看热闹的人见到了,又是一阵哄笑,方无邪头低得恨不得钻进裤裆里去,偏偏手被绑住,再不敢说话,只怕延香再让自己更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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