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淮 第七章 书房召见

作者 : dzpper

()早晨的时光似乎又回到了跟方庭威学习金钟罩外门功夫之前,应劭再次在井边洗脸时听到了敲门声。这次他心惊之下也难免产生了些期盼,毕竟一早起床就能看到三个美丽的女子,只要不是带来麻烦的话总是令人高兴的。不过当他整理好衣冠和形象后打开门时发现门外站得却是一个红衣的小内臣,多少有些失落下应劭还是客气的问对方的来意。

内臣自我介绍叫吉让,今天是奉皇帝诏命前来传应劭去恭候早朝后召见。应劭本想着早朝完后怎么也要到接近中午时分,懒得等待下便想让吉让先回,他等时候差不多再入宫相见。今天是方庭威轮值他想进宫倒也方便,可吉让像看一个异类一样的看着他的目光让他突然觉得自己肯定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应公子,可从来没有让皇帝陛下等人的道理,也只有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随圣上方便,您这样说的话可让吉让为难了。”

在皇孙文轩面前闲散惯了的应劭毕竟只见过两次皇帝,宁界那次是随着知行前往并没有费神,而上次见洛淮皇帝似乎很轻松也是因为有太子遗书又有洛芸引见,所以他下意识里并没有把见皇帝当做一件很庄重的事情。听吉让这么一说应劭才醒悟过来这次正式召见自己的乃是拥有一国最至高无上权力的天子,当下又向吉让请教得知不需特别准备什么物件后,才跟着他出发。星汉园离皇宫并不算远,皇帝召见应劭也说明了是在早朝之后,时间比较充裕,所以并没有特别为应劭作出什么安排,以他现在的身份自然不会有车驾相送。不过应劭也并不在意这些,还在吉让装作没看见下在路边买了几个油饼和豆浆边走边吃。

皇帝召见应劭的地点是御书房,吉让领应劭这次走的是皇宫东门,并没有见到方庭威,问过吉让后应劭才知道城卫军即便是负责皇宫安全的几名副统领每次轮值也并不都是同一个宫门。时间尚早,应劭又不能随意走动或者进御书房里找几本书翻看,只得跟吉让在书房门口闲聊起来。得知吉让入宫才没有几年,现在已经是专责传达皇帝诏命,应劭也就客气的恭维一番肯定是小公公办事得力。吉让谦逊他只是凑巧得了几名管事内臣的欣赏提拔,而那几名管事内臣大多年老都不愿再跑腿他才得到现在这个优差。应劭对官场虽然懂得不多,但听到这里也明白到这种差事能称为优差必然是因为传达的是皇帝的命令,被传者大多都会讨好传令者以探听皇帝的心思好做应对,但他丝毫没准备下现在只带着些零碎散钱,完全拿不出手。

吉让看出了他的心思,很是恭敬的道:“应公子不比旁人,身为皇孙心月复现今虽暂是闲身,不rì必定官运亨通。今天能由吉让为公子传达诏令也是吉让的福分,将来公子飞黄腾达后,今rì之缘足以成为吉让在同伴中夸耀的资本。”

“在下是一个山野之民,不太懂宫廷礼仪,今天确是准备不周,让吉让公公见笑了。容后必有补偿,还望勿怪。”应劭原本并没有讨好这些内臣的想法,不过他现在到昆定来是为了帮文轩,自然是需要千方百计的拉拢任何有用的人,至少也不能让对方因为自己而连带在心里怪罪上文轩。

“应公子客气,如若实在有意的话能在皇孙和芸公主面前替吉让美言几句,我就感激不尽了。”

应劭心里一动,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借了解宫里规矩为由问起了皇宫内的一些事情,然后逐渐诱导着吉让转向现在内臣内部的权力分布和他所说那几名提拔他的管事内臣。论及皇宫内的礼仪规矩和一些官面文章内幕吉让小小年纪已经在皇宫内混的极熟,但如果说在旁敲侧击的不经意间套出想知道的东西的本事,他就远不及应劭了,在还茫然无知下就被应劭通过一些语气变化和用词选择弄明白了他大致的心思。

吉让自称是得到了好几名管事内臣的欣赏,但应劭看出来他应该是急于想要提升自己权力和地位的原因,因此是以一个骑墙者的心态在其中周旋,希望通过广撒网的方式得到更多的保障,却全然没有明白正因为如此才没有得到任何一人的真正信任。吉让苦于没有再进一步的机遇,又被那几名分属不同体系的管事者看在他勤奋和能办事又不会造成什么威胁的份上所给予的小恩小惠所误导,这才会在提起那几名管事内臣时知恩的语气中又包含了一点几乎不会被察觉的怨怼。应劭又借几件其他似乎并不相关的闲事确定了吉让并非是故意想让自己产生这种错觉,这才敢下结论吉让是把文轩也当成了他广撒网的对象之一,那么吉让必然也不会放过示好洛海楼,只是肯定会多加小心不让自己这一方知晓。

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发现,如果能把吉让完全拉拢过来,不但是在皇宫内城里多了一个自己人,而且还很有可能通过他得知一些洛海楼的秘密。但这件事情以应劭的小心当然是会等文轩回来后再由他决定,所以现下没有表露丝毫内心的想法,只是装作被吉让吹捧重视后得了虚荣,自然而然的对吉让感到亲近。

发现到吉让的心思又有了拉拢他的想法后,再要在定下的范围内跟吉让谈话就已经不再是轻松的闲聊,好在皇帝今天比吉让给出的大致时间还提早很多就结束了早朝来到御书房。应劭见皇帝脸sè有些不愉,猜想应该是早朝上有些什么让皇帝并不太高兴的事情。

皇帝似乎已经忘记了要召见应劭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御书房隔着花坛外的对面走廊处等着的应劭和吉让。应劭看了看吉让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吉让比应劭了解皇帝的脾气,示意他稍等一会。果然过了一会后,就有内臣过来告知皇帝传应劭入内觐见。

应劭知道吉让只是到宫外传达皇帝旨意的内臣,现在皇帝召自己进去后他的使命就已经完成,肯定不会再待在这里,于是在有心接近下非常礼貌的先跟他道别,才跟着那名在御书房里伺候的内臣而去。御书房皇帝面前的书桌上面堆满了奏章,不过他现在并没有在批阅,而是端坐在那里让一名内臣帮他按捏着头部,另两名内臣则在奏章里面找着什么。应劭跪拜后皇帝微微抬了抬手让他起身,然后皱起眉头看向在奏章中忙碌的两名内臣,露出不耐烦的脸sè,那两名内臣吓得赶紧又加快了些动作,只是奏章实在太多,看来想要找到皇帝要的还需些时间。皇帝见状也不想继续看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转向应劭:“你是第一次到昆定,这几天还习惯吧。”

“谢圣上关爱,国都雄伟,臣颇感荣幸。”任谁都看得出皇帝心情的糟糕,应劭提起了十二分小心。

皇帝点了点头:“苏依公主在昆定的一切都是文轩安排着,朕倒是已久未见过她,她可好。”

应劭心里一紧,尽量平静的道:“苏依公主一切都很好,这次还托臣代为感谢圣上隆恩。”

皇帝凝视着应劭,然后若无其事的接过内臣终于毕恭毕敬的递过来的一道奏章,打开奏章后漫不经心的道:“听城卫军那边说星汉园前几天深夜有过一阵喧闹嘈杂,可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小贼行窃,被臣发现后遁逃无踪,只是虚惊一场。臣和公主都安然无恙,也没有什么财物损失,惊扰了圣上臣深感不安。”

“这就好。”皇帝挥挥手示意帮他揉捏头部的内臣退开,“前年云州与宁界结盟之事有功者都已赏赐,只有你当时因为得清远阁主赏识并未归国。朕问过文轩,他说他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恳请朕先记下,容后再追加犒赏。朕想以你烛成储君的未来姐夫身份此举倒也并不过分,就应承了下来。今天召你来,主要就是想问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见应劭沉默不言,皇帝把手中奏章平放到书桌上,道:“这是你该得的,无须忌讳,想要什么就说出来。”

应劭先躬身谢罪,才道:“臣并非故作姿态以求名声,心中确有一愿望。只是明知此次微功并不足以换取全部,所以刚才在心中计较该改为向圣上求些什么得来无愧,又有助于心愿实现的东西。”

皇帝冷视着应劭,淡淡的道:“朕倒是希望你的心愿不会是太过宏大,结果适得其反。”

应劭明白皇帝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在变相为文轩争取储君地位,赶紧解释道:“世俗之愿所需钱财确实颇多,不过臣一定会取之有道。”

皇帝奇道:“朕听你的意思要的无非金银珠宝,但你不像是贪慕富贵的人。而且以你跟文轩的关系,如果他都帮不了你,朕就更觉得奇怪你到底想要什么了。”

“圣上明鉴,以皇孙的尊贵地位,当然可助臣达成心愿。只是臣有些不自量,觉得得来太易,未免价值会受损。”

“你觉得亲手实现的更好,也有一定的道理。”皇帝把注意力又放回桌上的奏章上,“只是不知现在你想好了到底要什么没有。”

“臣已经想好了,不过还想向圣上额外提一个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皇帝并没有抬头。

“如果圣上觉得臣想要的赏赐不太过分的话,臣希望能够选择实现这个赏赐的时间。”

皇帝再次把注意力从奏章上移开:“你确实是完全勾起了朕的好奇心,也罢,朕这里正好有一件烦恼的事情,如果你能帮朕解决的话,只要你要求的赏赐不超过当初给文轩和淮昱的,朕都答应你。”

“谢圣上。”

皇帝失笑道:“先不忙谢,朕既然先行答应了你,要你做的事情肯定不会太简单。”

“圣上已经给了臣机会,如果臣自己没有把握住,也只能怨自己无能。”

见应劭看向自己手中的奏章,皇帝合了起来,道:“你回昆定的那天跟林司农的儿子起过冲突。”

“当时是有些误会,芸公主和玥小姐也在场。”

皇帝点点头:“今天林司农提起这事,淮司马替你解释过。你觉得,这件事情朕该怎么处理。”

“臣不熟洛淮律法,不敢妄言。”

“你倒狡猾,还不忘抬出律法来,放心,朕没有办你的意思。”皇帝见识到了应劭xìng格的另一面,不禁莞尔,“其实朕也觉得,是时候再整顿一下昆定城内的秩序了。听说现在有的人在碧落大街上出行时以锣鼓开道,而且连不少官家的亲戚和下人都能仗势横行,至于公然斗殴砸坏百姓财物和强买强卖之类更是时有发生,闹得是天怒人怨。”

“听圣上的意思,难道这种整顿是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次吗?”

“每年秋收后第二年chūn天农夫也都要重新耕一次田才能播种,或者说,这叫好了伤疤忘了痛。”皇帝很有耐心的解释了应劭的问题,“你就说说看吧,这件事能不能做好”

“臣愿试为圣上分忧。”

“政事岂有儿戏一试的道理。”

“臣知罪,只是初来乍到下,担心年少无名难以服众,不知圣上预备安排臣怎样开始。”应劭一咬牙,知道已经无法退缩。

“你考虑的也不无道理,这样吧,明天朕在早朝上亲赐你为中尉府下右辅都尉,管理量锦至百谷在碧落大街以东的地段。然后朕会提几句对昆定治安的不满,这样相信没有人会明着不服你了。”皇帝也觉得给的压力有些过大了。

应劭闻言低头沉思了片刻,躬身道:“臣想知道,圣上以前整顿城内秩序时都有类似对臣这样的安排吗?”

皇帝愣了一愣,淡淡道:“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臣不敢,如若借圣上天威,整顿起来自然容易,但一旦风头过去,也容易恢复旧貌。所以臣窃以为圣上在此事上烦恼的其实是反反复复花费了过多jīng力,而这种安排可能就是根源所在。”

“说下去。”

“可能是圣上觉得此事积习之下难以处理,所以每次整顿时都会亲自过问以减轻执行者的压力,但如此一来整顿的效果不免就会有限。”见皇帝听得认真起来,而且面上堆积了一些愠sè,应劭赶紧调整了一下下面话语的轻重,“维持昆定的秩序应该是中尉府的责任,成了现在这样臣想肯定有各种原因。但圣上的宽仁和过于体贴臣下使得每次整顿完那些横行者怕的都只有圣上,而对中尉府反而变得更不屑了一些。圣上深居内宫,不可能随时注意到宫外的变化,一旦圣上cāo劳其他大事无暇顾及时,犯事者就又会跋扈起来。所以臣以为,树立中尉府的威信,让权臣贵族们心中jǐng醒的是随时可以知道昆定城内情况的中尉府而不是rì理万机的圣上,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是说,你能做到这件事情?”

“臣实不敢诳语妄称十足把握。”

“看来你已经有了完整的想法,也罢,或许这事真的是因为朕每次所派的人都是稳重有余冲劲不足。不过朕还是要提醒你,小心一些。”

“谢圣上,臣明白自己的分量。只是为了做起来顺利一些,臣还需要圣上给予一些支持。”

“你希望朕怎么做。”

“臣恳请圣上将授予臣右辅都尉一事低调处理,而且把时间提早到十天以前,并准许臣在需要时可以得到城卫军方统领的帮助。”

“不,方庭威绝对不能跟你一起参与到这件事里面。”皇帝站起身来走了一个来回,“除了他以外对,赵况,朕会密旨让赵统领协助你,在合适的时机给你合适的帮助,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没有了,臣会争取尽快让圣上看到些效果。”

这时一名内臣进来,向皇帝报告迟仪求见,皇帝重新坐回位置上,挥挥手让应劭先下去。等应劭退出去后皇帝又突然想起还没问他到底要什么赏赐,于是又派了名内臣带上纸笔去追上应劭让他写下来。

面对着迟仪时皇帝就显得平易得多,也不再刻意保持威严,遣下所有内臣后换了个舒适的坐姿,等迟仪也坐下,笑道:“你这时候过来,不会是专为了怕我为难应劭吧。”

“我当然不会怀疑你的眼光,不过却真的有些怕你给的压力过重,他能那样处理苏依公主和皇子的事情已属不易。”

“事实上我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准备先给他个闲职,等过段时间安排些现成功劳给他后再行提拔,以免让人觉得升的过快。不过,这年轻人真的很有意思,让我也只得临时改变主意。正好现在云州的治安又差不多需要整顿一下了,就索xìng交给他试试,只要他表现出可取之处,我就打算按以前的方法把这个功劳送给他。”

迟仪面显无奈的道:“有些急,不过仍然是很好的安排。但看你的神情,似乎这并不是最后的结果。”

“他向我要求不要张扬他担任右辅都尉之事和准许方庭威帮他,等于是想自己去办这事。这小子心志不小,说想重立中尉府的威信,帮我永远解决掉麻烦。”

“苏依公主的事他心里到底压着一股气,不可能完全没事。年轻人会有些这样的冲动也很正常,你不会就这么答应他了吧?”

“他自己坚持的,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看好的人有些什么本事。不过这件事这样放给他做的话很容易会演变成对海楼的打压,所以我换了赵况去帮他,以赵况的聪明,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

“赵统领是个jīng细谨慎的人,为人一向清正,也是你着力培养的对象,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选。”

这时先前被派出去的内臣回来把应劭写下的东西呈给皇帝,皇帝打开后先是一愣,然后失笑摇头,递给了迟仪:“我以为他这么努力是想得到什么,原来只是这样而已。而且他说这只是他心愿的一部分,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他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迟仪倒是没有太过惊讶的表情,看完后递给了内臣:“我之顽石,彼之珍宝。”

“看来你似乎能明白他要这种赏赐的原因。”

“我也年轻过。”

皇帝大笑了起来,吩咐内臣给那张纸上加盖上玺印:“听说洛明房那小子赏过应劭金子,如果只是这样的要求我都不满足的话,我看他肯定要觉得我这个皇帝比一个卫南侯都小气,跟着我没什么前途了。只是希望,他能够是心安理得的从我这里把这份赏赐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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