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羽抵达白怡会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准考证上的面试时间是十九rì晚上七点，夏无羽不知道要是自己没收到这封信会怎么样，不过大学里的人说不定认为“根本就没有要是”。
白怡会馆坐落在陌月市偏东的地方，夏无羽换了两班公交才到达。不过这里看上去一个人都没有，大楼没有亮灯，漆黑的好像鬼屋。夏无羽踌躇了一下，走上台阶敲了敲接待窗口的玻璃：“有人吗。”
“来面试的吗？”窗子那边黑漆漆的，看不清说话者的脸。随即会馆一边打开了一扇小门，夏无羽没再犹豫走了进去。
只有一条路，夏无羽提着包走在上面，鞋子发出哒哒的回音。他小的时候总是很喜欢这么走路，一直往下走，那种没有尽头的迷失感以外的让人上瘾。最末端的房间亮着光，门板上面贴着“哲德罗斯面试”的标牌，看上去不像是张扬的大学呢，将自己包裹地如此严实。夏无羽推开房间的门，刺目的强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准考证，谢谢。”穿着工作服的女孩对他说。
夏无羽瞥了她一眼，胸口的牌子上写着“冬澜雁”。长发挽成马尾，手上捧着一大堆资料和一个打孔机。
“流程是什么。”夏无羽掏出那张卡片。
“请在这里耐心等待就可以了，等到你的时候通知的。”冬澜雁一脸微笑，她在准考证上敲出一个七芒星，递还给夏无羽。
房间里还有几个人，从校服上看还有自己学校的。夏无羽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摆弄手机。
67个未接电话，来自家里。
夏无羽不知道伊莉丝是怎么弄清楚自己的电话的，他似乎扯上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不过不要紧，因为即便扯上了也无所谓。就像这场面试，通过也无所谓，失败了也无所谓。
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一位面试者，他看上去相当沮丧，夏无羽听见他咕哝着什么“国外的大学果然是违背我们的思维方式的”之类的话。夏无羽看了一眼冬澜雁，她在冲自己苦笑。
于是他又登上“DragonSalon”，这个时间Key君的钥匙也不在线，这个拉皮条的家伙跟大学应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吧，毕竟他刚说把申请表发过来，下午跨大洋的挂号信就到了。
夏无羽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说不定这封信早就寄出来了？他们估算好信抵达的时间来联络自己，因为他们确信自己不会拒绝。
“夏无羽。”不知过去多久，终于轮到他了。夏无羽慢吞吞地站起来，走进面试间。
一间小小的办公室，一个络腮胡子坐在办公桌的后面。
“请坐。”大胡子说着流利的中文。
“难道我不需要用英文对话吗？Hello，My_name_is_Xia_Wuyu之类的。”夏无羽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我们要检测的是你的综合素质而非外语水平！”络腮胡子挥了挥手，“我是让·迪克斯涅鲁，叫我迪克斯教授就行了。”
“是的，迪克斯教授。”夏无羽的回答听上去很散漫。
“事不宜迟，我们开始测试。”迪克斯教授拿起他手旁的一叠卡片，来回洗了洗，“第一阶段，你是谁。”
数十张卡片在桌上铺开成半月形，都是一样的底面——深紫sè上绘着七芒星，长枪直贯其中。
“从中选出一张牌。”迪克斯教授说道，“这张牌将上所表达的内容将是你的第一个成绩。”
“这很奇怪，教授。”夏无羽提出了异议，“我抽到的牌是随机的，这样就定下我的成绩的话岂不是有听天由命的成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多话，似乎对这种不公的事情很敏感，不过又能怎么样呢，无所谓呀。
“有的时候命运在我们的生命中起到巨大的作用，至少他不是一无是处。”迪克斯教授解释，可夏无羽没有听，他的手在卡堆上移动两下，拾起其中一张。
一架天平，左边放着利剑，右边是的女人和孩子。
“制衡。”迪克斯教授小声读出来，他眯起眼睛对着这张卡看了半天，然后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下一个数字，“好了，我们进行下一阶段的测试。
迪克斯教授抽指了指一旁的纸笔：
“请画出仅有正数和零的数轴，标出零，有限和无限。”
这是初中一年级的题目。夏无羽从桌上拾起笔，接过草稿纸和直尺开始作图。
“现在请在零，有限和无限三个区域标出你所在的区域，此题干不重复。”迪克斯教授清晰吐字，然后牢牢闭嘴。
夏无羽顿住了，什么叫做标出自己所在的区域呢？他似乎看到了齿轮在咯嗒咯嗒的旋转，自己正走在一条爬满了紫sè藤蔓的无尽长廊里。身后的门上写着“零”，手边的门上写着“有限”，头顶的标牌上指向无尽的前方“无限”。
夏无羽用铅笔在“有限”的区域内随意地点了一个点。
“你选择有限吗？为什么。”迪克斯教授发问。
“我不想回头，太烦了，走下去也很累。”夏无羽咕哝。
迪克斯教授似乎没听清，他兴致勃勃的在记录表上划下第三笔，“很好夏无羽，我们会在三天内通知面试结果，老实说我对你的回答很满意，真希望你是我的学生。”
络腮胡子絮絮叨叨，他站起身同夏无羽握手，然后将他送出门。
夏无羽耸了耸肩，他觉得没什么好关心的，但是就凭这稀奇古怪的两道题目评判入学与否真的有些奇怪。出门的时候冬澜雁在对他微笑，他看了女生一眼，然后自顾自地打开门离开白怡会馆。
夏无羽不知道自己的xìng格是什么时候塑成的，他对一切都无所谓，但是有些时候却在某些事情上斤斤计较。初中的时候学校里开运动会，一千米项目无人问津，夏无羽把自己的名字填了上去，他觉得跑不跑都一样。结果运动会当天他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小腿火辣辣地疼，他依旧站在起跑线上，风让他的腿几乎失去知觉，但是他觉得疼不疼都是那么回事。然后他拿下第三名，下了领奖台直接被拖到了医院里。
在别人眼里这个男生很不可思议，他对一切都表示出极大程度的漠然，有女生会把他想象成行走在都市里的冷血猎人，然后聚在一起尖叫。可夏无羽仅仅是不愿意去想而已，想了又有什么用呢，自己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
夏无羽的心中闪过一丝光亮，他想起了伊莉丝要跟自己签订契约的话，他给自己力量，那将是什么力量呢？可以改造这个世界？不，不可能，如果伊莉丝的力量足以改造这个世界，她早就这么做了。
转开家门的门锁，夏无羽打开起居室的灯，对面的时钟显示已经接近九点了，他走到厨房从冰箱顶上拿起一盒泡面，熟练地撕开，倒调料包，加水，用叉子把泡面盒封口，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三十秒。
接着他想起了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英国培根，细细的切片装盘，端起来走进了卧室。
说过了吧，小咪已经被栓的好好的了。
实际上伊莉丝被用被子卷了起来，被子外面绑上三条皮带只有脑袋露在外面。此刻她正在床上不死心地一扭一扭，一边诅咒着一边用脑袋蹭着电话机：“变态，令人发指，心理异常，人间败类……”
她就是这么打电话的吗……
夏无羽把装着培根的碟子放在伊莉丝的面前。
“你是要以这盘培根代指自己来谢罪吗？”少女气鼓鼓的。
“不，我在喂小咪。”
……
“你把我放开来人把我的镰刀拿来看老娘把这个肆意妄为的凡人剁成培根！”伊莉丝暴走了，不过说暴走，也仅仅是扭动的幅度更大了一些。
啪，啪，啪！皮带被解开了，伊莉丝（穿着衣服的）站了起来，双手叉腰，从夏无羽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她的粉红sè条纹内裤。
夏无羽刚要提醒她，就被伊莉丝一脚踹在了脸上，他飞了出去，脊背撞在墙上，然后像扔到墙上的布丁似的滑落在地上。
“你……你这个把女孩子囚禁在家里玩包裹Play的变态被子男！”伊莉丝红着脸怒气冲冲像要打人，不过她走到夏无羽身边又把拳头放下了，她跪在男孩的身边，声音像是魅惑航海之人的女妖塞壬，“跟我签契约吧。”
“不要。”夏无羽的回答依旧是两个字。
膨，伊莉丝狠狠地踩住了夏无羽的肚子，一下、两下，三下，“那你把我捡回来干什么啊你这个笨蛋，魂淡，杀人犯！你对我做了这么多事多是在耍我吗！”女孩的大叫着眼角流下泪珠。她用着全身的力量在踩着这个灰sè的男孩，男孩不说话，像是死了一样。
伊莉丝跪在地上，她用手遮住脸庞呜呜地啜泣。夏无羽的心中突然有一种罪恶感涌上来，好像这个女孩子的哭泣全都是自己的责任，自己的任xìng，不管不顾造成的。
真是糟糕，彩sè的雨打在灰sè的大地上啊。夏无羽的心里有些痛。灰sè的大地也要染上彩sè了啊。真是太糟糕了。
夏无羽的手指动了动，他张开干涸的双唇，终于吐出一句话来：
“如果我拒绝你，会有什么后果吗。”
伊莉丝用她布满泪痕的脸看向夏无羽，白玉上流淌着玲珑脂。她轻轻地开口，“我会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