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rì后,众人终于出了义阳最东面的大隧塞,一阵长长的曲折幽暗的峡谷走完后,前面扑面而来的是一大块无边无际的汝淮平原,淮水在如此大的落差下,咆哮着奔腾而下,或滋润,或泛滥着两岸沃若的土地,见到此景,所有人情不自禁地高声欢呼起来,终于能看到了平原和城池了。
“往前走不远,就是新息了,可以暂时安顿下,你手里有荆州官方的符传,遇到驿站就能食宿,直走九江就行了。”魏延松了口气,随后交给刘勘件物件,是个弓袋,外加两个箭箙,都是用熟牛皮缝制而成,滚边绣锦,刘勘从弓袋里抽出弓来一观,被包缠层层的弓臂渗出黑sè的微光,弓弭则是青白sè的,似是骨头制作而成的,弦子用手指拨弹后铿然有声,声音极为低沉生猛。
“这是老爷子叫我送你的,狄地的胡桦弓。”然后魏延从手指上拔下个套子,扔给了刘勘,刘勘一看,是牛骨磨成的扳指,看来是拉弓shè箭时用来保护手指的,“这个东西是我送你的,记着,在这个世界生存,光靠你那奇怪玩意儿是不够的,shè箭、骑乘,都是要学的……”说完,魏延拨转了马头,背对着刘勘,说到:“哼,别稀里糊涂地就死了,早晚咱俩还得痛快地战一场!”
刘勘挥了下手臂,对着魏延远去的背影,喊道:“魏小弟弟,你也别稀里糊涂地死掉了哦。”
随后,刘勘把牛骨扳指在手上一套,又把弓袋与箭箙挂在马鞍两侧,这段时间他的头发长了,胡子也密密地长出来了,如野人般,原先的战斗服也全数月兑下,穿得是软和的絮衣战袍,上面戴着顶毡帽,身上还披着斗篷,浑身黑黝黝的,只剩下个须发间的眼睛,还如鹰般,闪烁逼人。
“噗。”车上的冯霓见到刘勘这幅模样,掩着袖子笑了起来。
“小妹妹,你笑什么?”刘勘语气凶巴巴的问到,但冯霓已经不再怕他了,随口答道:“笑刘大哥完全和这个世界的,那个什么人似的?”
“难道是——大英雄?”骑在马上的刘勘得意地叉着腰,哈哈道。
“什么大英雄,像个山贼,大山贼头子!”
“嘿——瞧这小丫头嘴毒的,那你是什么,贼婆子?”刘勘反唇相讥。
“你才是贼婆子呢……”冯霓又把帽子一卡,小脸上飞起一朵红云。
接下来的路程是比较轻松的,顺着淮水直走就行,沿途终于也有了驿站可供食宿,过了新息、富陂,用符传得到安丰津与阳泉关的放行,就抵达九江郡治寿chūn城了。
但沿途的景象,却又让刚刚度过义阳天险的刘勘与冯霓心中抑郁,正值秋季,但整个汝淮大地上,满是赤红sè的蝗群飞来飞去,所过之处,村落荒芜,寸草不生,原来chūn季时旱魃逞威,江河淮水全已干涸,到了夏天又是yīn雨绵绵,所有地方水溢为患,奇特的旱灾与水灾并存肆虐后,秋季又不知从何处飞来铺天盖地的蝗虫,把百姓最后赖以为生的野草都啃得一干二净,于是汝淮间满是赤地千里,僵尸蔽地的惨景。
一斛糙米,已经买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价钱,好在刘勘手里有黄忠送的符传,驿站中留着供人与马食用的自留地,所以每到一处,虽然粗茶淡饭,但好歹能混个半饱,阳泉关的驿站馆舍前,冯霓流着泪坐在门槛上,几名饿得直哭的孩子,正在她放在脚前的竹箪子里争着扒饭吃,像一群争食的野狗。
“姑娘,别浪费了,你看这些小子,个个肚子胀得和蛤蟆似的,肯定是之前耐不住,啃了白泥,再过几天都得死,吃不吃有什么两样。”阳泉关的驿吏一边给马下鞍,一边对冯霓的善心不以为然。
“您别管我,这些孩子,能多活一天,我就得让他们多活一天。”
驿吏嘿嘿冷笑了下,指着外面的街巷满地的死尸路倒,说:“满世的洪水滔天,姑娘你能救来几个?寿chūn的袁将军正忙着登基称帝呢,怕是马上就要和周边的郡守大臣开仗了,所以现在是一缺**,二缺材勇,我看你俩还不如走这条路,走得好的话,能帮的人怕是更多。”
“大叔,你的意思,是叫我去当袁术的**,这个小妹妹去军营里当差嘛?”刘勘满脸胡子,扭啊扭,很妩媚地走来,对那驿吏说到,驿吏哈哈笑了下,指着刘勘说“你个促狭鬼”,而后牵着马匹到后院去剪毛了。
“小姐,别分了,自关中来的时候,你就是分来分去,到最后连车夫都饿跑了。”冯霓旁边的小薏也劝说到。
刘勘也有些忧心的掂掂钱袋,里面的钱财根本所剩无几了,脚夫都已支付完了薪资遣散了,更何况淮南根本不如事先想象的那么美好:物价飞腾,满地饿殍。这些钱一旦进了寿chūn城,连三天都撑不下去——江汉平原因为刘表行政宽和,加之风调雨顺,物产丰阜,所以大家临行前都疏忽了,早知道如此,不如不带铜钱,直接带米粮好了。
“喂,小妹妹,也别老当慈善家了,马上下午就前往终点站寿chūn城,得留些钱财米粮,租赁屋舍。”刘勘缓步走到驿站的门前,眯着眼睛看着阳泉的街景,几个彪形大汉推着车子,在苍蝇乱飞的路上慢慢行进着,看到几具小孩的尸体,就扒去了衣服,而后用手拎着瘦骨嶙峋小小的尸身,手指在上面弹一弹,太瘦的就直接扔下,丰腴点的就扔到车上,刘勘分明看到,车上挂着的亮闪闪的刀、钩桡、板子,和杀猪杀狗的行当是一样的……
“FUCK,FUCKCRAZY!”刘勘冒了句半生不熟的英文,狠狠的,他开始厌恶这个世道了,那个什么要登基称帝的袁术袁公路,把百姓折磨成这幅光景,还好意思忙着面北朝南!
晌午后,三人牵着仅剩的一匹黄毛马,连冯霓都把小车给卖掉了,背着最简单的行李,夹着符传,来到了寿chūn的城门前。
不得不承认,袁术治下的寿chūn城,还是极雄伟极漂亮的,横跨宽阔的护城河的是条长长的石道桥,直通瓮城,城池四门四角楼,双重城墙,上面夯土,下面包石,这样即使河水暴涨,也无水淹之忧,城中号称户口三万有奇,高高矗立的宫室楼阁越过城垣,远望如漂浮在空中的幻境般。
不过刘勘在通过石道时,看到了护城河里漂浮的,无数发青发灰的尸体,就像锅里浮浮沉沉的饺子般,冯霓脸sè愈发苍白无血sè了,紧紧地捂着鼻子与嘴,沿途所见的惨景,几乎让她要呕吐出来了。
“喂,小妹妹,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九江?”刘勘沉着声问到。